第二十二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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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荒漠城的這半個月,是陸衝霄自離開蒼山派以來少有的安逸時期。沒有各式各樣的爭鬥與算計,也沒有修煉瓶頸所帶來的壓力。在喪失了作為武者的力量之後,反倒讓他有了一個可以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
對於陸衝霄而言,這些時日裏對於自己心態的錘煉所帶來的成果,甚至於比自己曾經拚命修煉變強後的成就感更讓自己覺得喜悅。
沉默,有時隻是在為愈加暴躁的放肆蓄力而已。
此時月玨就這麽蹦蹦跳跳地在前頭引著路,陸衝霄則不緊不慢地在後麵跟著,兩人不多時之後便已經來到了距她宅院不遠處的月龍館門前。
“爹!娘!我來啦!”月玨一臉興奮與期待地驟然推開了武館的大門,但在邁步闖入看到裏麵的情景時,卻是突然有些愣住了。
武館當中的氣氛,極為沉悶。
這是陸衝霄隨月玨走入月龍館後的第一印象,而在將屋中之人盡數掃了一眼之後,他的眉頭也是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月龍館的前廳平日裏是用作初入武者行列的弟子們習練功法的,所以還算得頗為寬闊。但此時廳中卻是顯得有些擁擠了,至少有百名身著月龍館製式袍服的弟子門人各自林立於此,而且表情俱都十分肅然。
而在大廳的正中,有一男一女端然而坐著。兩人看去盡已步入中年,隻是相比起那名女子的精神足滿,男子的氣息已然有些微弱了,看樣子身體應該不太好。
在那中年男子的右側,還有一名麵容溫婉的婦人從旁侍立著,時不時地會用一塊方巾輕輕擦拭男子額頭的虛汗,眼中滿是關切之色。
而再往下手方向觀看時,還有一對青年男女緊挨而坐著。女的陸衝霄認識,正是月玨的胞姐月玲。那青年男子歲數與她相仿,五官倒也稱得端正俊美,隻是臉始終流露著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態,看去異常輕浮。
這些人本來都各自沉默著誰也沒出聲,月玨突然喊出的這一嗓子自然頗為突兀,一時間武館前廳中所有人都下意識轉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月玨雖說一向嬌蠻慣了,可在自己的父母麵前還是要適當收斂的,尤其是看到廳中這種格外嚴肅的場景時當即壓低了聲音道:“爹,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談正事了?要不我們一會兒再來吧。”
那種居中而坐的中年男子本來神情已經頗為萎靡了,聽到月玨的聲音時卻是突然一陣,而後麵露一絲寬厚笑容道:“你這丫頭幾時這般通情達理了?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過來讓爹看看你還有哪裏變了。”
月玨聞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而後笑嘻嘻地跑到那中年男子的跟前,一俯身直接撲入了他的懷裏:“爹你最近身體好些了嗎?娘,我好想你們啊!”
在旁侍立的那名婦人見到月玨時也是麵露了一絲歡欣之意,不過即便眼見著女兒跟自己說話卻也未敢直接答複,隻是以目示意讓月玨看旁邊坐著的那位夫人。
月玨見狀微楞,隨後才想起來此時此地尚有其他人在,急忙麵露怯懼之色地起身給那名夫人施禮道:“大娘,您今日怎麽得暇來武館中了啊?”
那位大夫人眼中的冰冷之意倒是與她的親生之女如出一轍,聽到月玨如此問時冷然看了她一眼道:“怎麽,難道我不能來嗎?”
月玨聞言慌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隻是有些好奇而已,沒有冒犯大娘的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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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有些不耐煩地直接出言打斷了她:“行了,既然來了便找個地方坐吧,你父親今日有重大的決定要宣布。”
月玨訕訕撇了撇嘴,卻沒有就坐的意思,而是回身幾步把陸衝霄拉到了眾人的麵前道:“爹,娘,大娘,這是我最近新拜的師父,陸衝霄。”
“衝霄拜見幾位前輩了。”月玨雖然口中將他介紹為了自己的師父,但陸衝霄卻是未敢托大,依舊行的是晚輩子侄之禮。
“師父?!”
月玨此言一出武館中所有人都為之一怔,沒人明白這種關係究竟是從那裏論起的。
大夫人麵沉似水地看著月玨道:“師徒名分向來都是極為鄭重之事,又豈是你隨口一叫便能生效的?更何況我觀這少年的年歲似是與你相仿,他又有什麽可以教你的?”
“當然有啊!我師父教我打……呃,教我武者的修行方法了,我現在變得可厲害了呐!”月玨作為陸衝霄的徒弟自然要為他據理力爭,隻是這話說出之時,立時便引來了眾武館弟子的一片竊笑。
也無怪眾人有此表現,月玨的戰力極低在月龍館中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即便真有強者願意教她,如此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讓她變得有多強。更何況她口中稱為“師父”的家夥隻不過十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已,憑他這個年紀又怎麽可能有資格教授別人戰技?
月玨看到眾人如此模樣時當即有些壓不住怒火道:“你們笑什麽!?本小姐說的都是實話啊!你們誰要是不服的話大可以站出來跟我打一架啊!到時把你們全都揍趴下,看誰還敢質疑我們師徒的實力!”
“嗬嗬,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那名青年男子滿含譏誚之意地笑了一聲,隨後異常散漫地翹起二郎腿斜瞟著月玨跟陸衝霄道:“玨兒妹妹,據我所知你們武館之中的弟子本就全都敗在你手了吧?就算你現在把他們一一揪出來過招,又有誰敢……唉不對,又有誰能勝你呢?”
月玨聽他如此刻意的口誤時當即柳眉倒豎道:“古越!你少在那兒陰陽怪氣地說風涼話!你要是覺得不服的話可以親自出來一試,我要是不敢跟你打我就跟了你的姓!”
那名叫作古越的男子聞言卻隻是異常輕鬆地哈哈一笑,隨後連連擺手道:“我看就不必了吧,看玨兒妹妹這般自信,想必實力確實已經登峰造極了。我古某人甘拜下風,就不去丟人現眼了。再說了,這萬一要出了點什麽意外,誰傷了誰不都讓對方難辦嘛。本身就是一家人,何必窩裏鬥呢?”
月玨被古越這一通夾槍帶棒的搶白弄得立時有些下不來台了,火往撞之時便想前與其理論。但她隻是剛剛邁出一步時,坐在旁邊的月玲卻是已經麵色陰沉地對其開言道:“妹妹,古越再怎麽說也是你未來的姐夫,你一個女孩家如此魯莽地頂撞他合適嗎?你自小難道就沒學過尊卑長幼之序嗎?”
“我!”月玨一時間愕然無語,滿麵委屈卻是再也不敢多說什麽了。
“嗯,我看也是。”陸衝霄此時慢悠悠地前了幾步,手指著月玨冷聲嗬斥道:“這裏所坐之人哪個不是長輩?你有什麽資格跟人家理論呢?你給我記住了,你既然從小便身受禮義教化,那就應該知道這種時候是萬萬不能還言的。哪怕他們欺負你,哪怕他們擠兌你,哪怕他們說的連人話都不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沒有。並且是既沒有關係,也沒有意義,因為有些道理注定隻有人才聽得懂。”
“所以乖徒弟你要聽師父一句勸,不要難過,也不要生氣,我們要做的隻是靜靜地等待。但凡這麽對你的長輩,基本年紀都比你大,所以理論來說他們嗝屁的時候也是在你前頭的。有什麽道理不妨留到那時候再講,反正你講什麽他們就得聽什麽,也沒誰還能沒規沒矩沒教養地出言打斷你了,難不成他們還能從墳頭裏蹦出來不成?”
損,異常地損,罵人都不帶髒字的。
陸衝霄慢悠悠地說完這番話之後,月玲、古越、乃至於大夫人的臉色瞬間就有些綠了。若不是大庭廣眾有諸多弟子見證,估計直接就對他出手了。
月玨自然明白陸衝霄這是在替自己出頭,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地故意提高聲音附和道:“師父我記住啦!以後我肯定不會隨便跟人講道理了!”
“該講其實還是要講的。”陸衝霄說著雙眼微眯地抬頭看了月玨的父親一眼:“畢竟有些人不是不明理,隻是暫時被謊言蒙住了眼睛而已。”
月玨的父親此時恰與陸衝霄對視了一眼,眉頭微皺之餘深吸了一口氣道:“在下月衝山,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有勞這位小先生替我管教女兒了。”
陸衝霄對此隻是微一抱拳道:“月館主,我與令千金雖然名為師徒,實質卻為摯友,按理說這種場合我一個外人是本不該出麵的。可架不住月玨她一再相邀,我也隻就隻能厚著臉皮來此叨擾了。”
月衝山聞言微微擺手道:“無妨的,小先生既然能讓玨兒心服口服地拜你為師,自然也是深藏不露的強者,能抽身來此一趟也是給我月龍館的麵子,便不用如此自謙了,請落座吧。”
“那就請恕小子不恭了。”陸衝霄說罷也沒有再多客套,擺了擺手示意月玨跟自己來,兩人分別坐在了月玲跟古越的對麵,雙方各自虎視眈眈地對視著。
月衝山見眾人皆不再言語時這才緩緩站了起來,身軀已然略有些搖晃了,二夫人神情緊張地伸手扶住了他,這才穩住了他的身形。
“諸位,衝山此次召集眾位前來,乃是有一件要事欲對大家言明。”月衝山說到此時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張早已寫好的字箋慢慢打開了它:“今日,我要立下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