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可能真的會……超越祭道！”
    說到這，葬主都忍不住驚歎，給出了一個高到匪夷所思的評價。
    超越祭道！
    “不是沒有可能。”
    屠夫擦拭嘴角血漬，目光幽幽，“每一次大祭天下，完整的收割世間，屍骸盡入四極浮土，焚燒出舍利子，真靈則轉生而去，輪回諸世，直到下一次大祭的開啟。”
    “如果一切順利，大祭億萬次，眾生亦輪回億萬次，各自焚出舍利億萬……待有朝一日‘覺醒’，億萬世的沉澱貫穿，融匯一體……不可想象！”
    “當這樣的眾生同心、合力，共尊一尊佛，注定成就史無前例的無上存在，可以用最蠻橫、最霸道、最無敵的力量，摧枯拉朽的毀滅一切，粉碎所有桎梏！”
    說著，屠夫眸光深沉，“魔帝不是猜測過嗎？”
    “高原之上，始祖有十……若是有人能一身積蓄出媲美十尊始祖的底蘊，或許就能向著祭道之上的境界發起衝刺了。”
    “大乘山王佛，真的有可能做到！”
    “大乘山王佛，有……祭道之上之姿！”
    屠夫輕歎。
    他的話音雖輕，可他所言卻如驚雷，震顫了諸強的靈魂，讓每一個人都變色。
    祭道之上之姿！
    不是誇張，而是的確有那份潛能，連計劃書都寫好了，實踐的可能性拉滿！
    可惜……
    “可惜！”
    葬主的臉色似笑非笑，“命運壞了祂的算盤！”
    “是啊，老禿驢功虧一簣……不，這一簣虧的還有點多呢！”屠夫低笑，十分幸災樂禍。
    對他來說，“隊友”的成功，比自己的失敗，更叫人痛心。
    不過，屠夫的嘴角還沒咧開多大，眼角餘光看到那一副饒有興趣模樣的“紅毛始祖”，呲著的大牙瞬間就收了回去。
    他忽然間意興闌珊，沒有了幸災樂禍的心情。
    他們這十個人啊，互相扯了一輩子的後腿，最終卻讓一尊始祖彎道超車，登峰造極……這回真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葬主平靜神色，“真的讓人惋惜，也很好奇，若是大乘山王佛這家夥，將祂的‘宿慧舍利’圓滿，能不能擊潰高原？”
    這是此刻在場諸強共同的好奇。
    哪怕是“紅毛始祖”，這尊橫掃一切，一隻手鎮壓人皇道火，讓之漸漸熄滅的蓋世無敵始祖，這一刻都細細打量起了大乘山王佛。
    祂沒有出手幹預，坐視這尊前古佛帝凝聚無數生靈的無量量劫法力、億萬紀元舍利，最終演繹終極佛果，一具金身屹立諸世中，就像屹立在祂的佛國裏，擁有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偉力，橫掃諸世，讓亙古時空大崩潰，簡直如人皇第二！
    這已經很了不得了……畢竟人皇負碑，凝結了古今諸世的犧牲和血淚，何等強大！
    細細說來，人皇與大乘山王佛的作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逮著一隻“羊”在狠狠的薅羊毛。
    古今人傑，死前被人皇接引，寄托思與念；而在他們死後，卻有不少人的屍體被大乘山王佛炮製，燒出舍利子。
    人皇的道路廣博，卻很克製，隻有思與念寄托，加持的力量單薄，卻能跨越魂河的限製。
    大乘山王佛道路純粹，深挖骨灰潛能，凝結舍利子，盡得人傑生前道果、法力，加持最強，卻也因此要求最高，反而被魂河所阻。
    各自加減、匯總，反倒很難說誰強誰弱了，或許相差無幾。
    但！
    人皇被紅毛始祖爆殺了！
    因為“隻有戰死的魔帝，沒有屈服的人皇”，“紅毛始祖”下手毫不留情，直接將祂給揚了，隻剩下殘火未熄。
    再來一個人皇第二又如何呢？
    “可惜了。”
    紅毛始祖打量了大乘山王佛片刻，終於歎息一聲，“不能在你巔峰的姿態時將你斬殺，實在是一大憾事。”
    祂談笑自若，卻已將大乘山王佛視作了死人。
    “咚！”
    時光海龜裂，一根降魔寶杵頓在世外，讓諸世哀鳴，無窮無盡的時空裂縫蔓延，切斷光陰，讓古史都似乎斷裂了。
    凝結無盡偉力，化作寶杵，大乘山王佛握著降魔寶杵，緩緩開口，“施主，你狂妄了。”
    “若我能圓滿佛果，立足巔峰，或許你詭異一族隻有請那三世銅棺的主人複蘇，才有希望殺我。”
    大乘山王佛很平靜。
    “哦？你很自信？”
    紅毛始祖微笑。
    “自然。”大乘山王佛說道，“因為我如今所走的路，或許就是那早已不可見的史前時代中的主流修行路。”
    “此時此刻，猶如，彼時彼刻。”
    “有人，以無量眾生演法，火道璀璨，焚出舍利，直到有朝一日爆發，讓眾生修無量量劫法力，掌億萬萬種大道，最終又合於一身……正如我今日之所為。”
    “不過，祂要比我走的更順，更遠，沒有阻礙，直到登臨絕巔。”
    到這時，大乘山王佛也沒有忘記順嘴踩一腳隊友……狗隊友誤我！
    紅毛始祖一愣，忽的大笑起來，“有趣！太有趣了！”
    “今天都是什麽日子？怎麽一個個都上趕著碰瓷史前？”
    祂搖頭感歎，“先有一個人皇，叫囂著要為我高原厄土、為我詭異一族立碑，還信誓旦旦的表示三世銅棺的主人就是曾經的‘終極人皇’，一切都是輪回的舊事……”
    “現在又跳出一尊佛帝，也碰瓷到我高原的頭上來，要做三世銅棺主人的對手？”
    紅毛始祖笑的似乎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你配嗎！”
    “事在人為。”大乘山王佛幽幽一歎，“若非如此，又怎麽解釋輪回路呢？又如何解釋‘輪回’存在的意義呢？”
    祂說到了“輪回路”，說到了“輪回”，頓時讓紅毛始祖不笑了。
    “有點意思……”
    始祖的雙眸變得深邃。
    對於輪回，對於輪回路，世間有許多看法，對這個問題爭執了漫漫歲月。
    哪怕在十大仙帝霸主稱霸上蒼的時代，一尊尊霸主也討論過，各執一詞。
    有人說，這是天地自然生成的奇觀，那種規則，那種秩序，就像是日月運行有著確定的軌跡一般天經地義，不存在什麽創造者，而是自然而然演化出來的。
    也有人說，輪回路就是人為建造的，有不可思議的大神通者於冥冥中設定了這種規則，一言可為萬世法，自此之後才有了天地自然而然演化輪回的秩序。
    總的來說，認為輪回人造的支持者更多些。
    不過，問題又來了……這輪回，又有多少用處呢？
    能建造輪回者，一身實力注定震古爍今，遠遠超越了仙帝……而仙帝，不需要輪回，早已超脫在外！
    無論是他們自身的本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還是想要拯救親友，可以進行映照。
    在這過程中，輪回都隻是一個點綴罷了，有無都不重要。
    仙帝尚且如此，何況是那超越了仙帝的大神通者？
    於是，有人提出，這“輪回”，或許是大神通者的善意，不忍見仙帝之下的生靈死去之後萬事成空，便通過輪回保存下一點真靈不滅。
    可這也引來了反駁……因為在輪回之中，有著恐怖法則，如磨盤磨滅一切，前生種種，哪怕是再堅決的執念，都在這個過程中被清空了，隻剩下一點空白的精神種子轉生而去。
    這樣的結果，與萬事成空又有多少區別？脫褲子放屁嗎？
    諸強爭執不休，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直到今日！
    大乘山王佛演法，以祂的道路揭示了一種可能，並且……可能性很大！
    “舍利，寄托前生道果，是一生修行的最終成就。”
    “輪回，則消磨前生種種，連帶著將過往修行中堆積的知見障一並抹去，重新開始。”
    “億萬世輪回，每一次輪回都嚐試全新的修行法，體悟不同的人生。”
    “最終，每一個生靈都匯聚無量量劫法力、道行，再反哺輪回的建造者，以最不可思議的力量，粉碎境界的關隘，從此超脫在上！”
    大乘山王佛緩緩道，祂語氣平和，可那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如驚雷劃過曆史的天空，讓諸世間各處生出了一種又一種極度詭異與不祥的異象。
    有鬼哭神嚎，有血雨腥風，有冤魂悲鳴，有灰霧遮天……太多了，太陰森了，太邪異了！
    這些異象尋不到源頭，像是從輪回路的深處泛起，又像是自“無”中自然演化而成。
    世人皆驚，顫栗不能語。
    哪怕是那些淩駕在諸世大道最頂端的生靈，麵對這樣的異象也默然了。
    大乘山王佛所說的……難道就是史前的真相嗎？
    可能……為真！
    因為，能解釋的通！
    “既然超脫了，將修行的境界翻開了全新的頁麵……那史前的文明呢？為何再也尋不到？”
    紅毛始祖認真了，雖然立場不同，這一刻卻如道友論道。
    “或許，是超脫的路上，出了問題。”大乘山王佛道，“正因為超脫出了問題，而超脫的根基建立在輪回上，將整個史前文明都覆蓋，所以史前文明最終被徹底葬下，沒有一個能逃掉，都被焚盡了。”
    這……很合理！
    輪回這種東西，要麽不暴雷，要麽就暴一個超級大雷，將整個體係都給炸了，一個都逃不掉！
    所有人，都被綁在輪回的戰車上，連仙帝恐怕都躲不過……因為仙帝也有前世！
    “出問題？出什麽問題？”紅毛始祖笑問，“這個問題，是不是缺德？”
    “……”
    大乘山王佛沉默，對這個問題沒有回答，隻是低頭默頌佛號。
    “綁架眾生燒舍利，入輪回，固然積蓄了無窮無盡的底蘊，擁有至高戰力，甚至能以此打破境界桎梏……但，多半不是沒有後患的。”紅毛始祖了然輕語，“君以此始，必以此終……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以佛法強度眾生，即使成功突破，可隨後而來的必然是暴烈到極致的反噬，演化最可怕的劫。”
    “那時，佛國化鬼域，人間化厄土，詭異叢生，諸世不祥……”
    說著，紅毛始祖若有所思，“詭異……不祥……”
    祂想到了什麽。
    “南無大乘山王佛。”
    大乘山王佛頌了一聲佛號，“問題是可以逐步解決的。”
    祂覺得，可以為自己辯解一下。
    雖然祂琢磨的突破方法很缺德，自己也知道這麽做很缺德，但知道不妨礙去做，理由也很正當。
    “先解決能不能突破的問題，再解決突破的後患問題，一步一步來，問題不大。”
    大乘山王佛如是說。
    ——這條路走到底，你就說能不能突破吧！
    哪怕卡在半路上，成為什麽“不完整超脫”的怪物之流，但還不是超越了過去了嗎？
    路，可以一步一步走嘛！
    先不完整超脫，再完整超脫……大乘山王佛覺得，這不是不可以！
    “有的問題，可能不太好解決……與其解決問題，不如解決製造問題的人。”紅毛始祖大笑起來，“我忽然覺得，人皇先前所言也不是狗屁不通。”
    “在輪回大禍之下，無數的犧牲成就了一尊終極人皇，終結了一切，埋葬了一切……”
    ‘而且，輪回的建造者，和終極人皇，還是同一個人，都是三世銅棺的主人！’
    紅毛始祖心中自語。
    ‘三世……三世！’
    ‘或許，我明白了是何三世……’
    ‘以火焚身，葬下前塵，成為祭道，是第一世。’
    ‘建造輪回，探索超脫，普度眾生，是第二世。’
    ‘超脫了，似乎成功了，又似乎沒有成功，留下了爛攤子，於是自己捏著鼻子出來收拾，解決問題，是第三世。’
    ‘三世之後，祂自閉了，把自己埋了……’
    ‘這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整出來的狠活，輪回大禍之下，把自己的親朋好友給殺了千百萬次，每一次都死的很慘烈……事後無顏麵對親友啊！’
    紅毛始祖琢磨著，或許就是這樣了！
    銅棺主自己無意中，將親友殺戮無數次，輪回之中不得解脫……事後即使能映照複活，又哪裏有臉麵去麵對這樣的過去呢？
    這不是單純的犧牲問題……犧牲可以被拯救，這裏麵的心結怎麽說？
    隻好自閉，隻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