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承認，那一刻，他真的被嚇到了，還以為是被靈寶天尊逮住了，要將他千刀萬剮。
    還好，看清來人，是葉凡。
    ——好個屁！
    段德欲哭無淚。
    他孤身一人，會惦記他的，也就是靈寶天尊……哦，最多再加上與道尊相愛相殺的那群古代霸主，會很樂意看一看道尊在段德身上下了什麽棋。
    但那些霸主不是都被薑魔祖給拚掉了嗎？
    小問題。
    可現在，被葉凡給捆綁上其戰車……
    哦豁！
    那舉世皆敵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看看葉凡一路走來的經曆便能知曉，那真的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若非葉凡十足逆天，得到三世銅棺主人的“遺贈”，在苦葉派那種“大力出奇跡”的打磨之下，怕不是早就涼涼了！
    當然，若是換一種情況，葉凡沒那麽逆天，疑似時代主角，可能這樣的“福報”也就輪不到他來享受了，而是在時代的浪潮中隨波逐流，生他十個、八個子女，為聖體一脈的重新偉大奉獻自己的力量……似乎這還不如被“大力出奇跡”？
    跟葉凡攪和到一起之前，段德要麵對的隻是靈寶天尊。
    跟葉凡攪和到一起之後，段德要麵對的便是整個世間。
    ‘這是什麽噩夢展開……’
    段德嘴裏發苦，他振作精神，嚐試著婉言謝絕。
    “唉，天帝……貧道已經於紅塵中煎熬數百上千萬年了，一顆心靈衰老滄桑，怕是無力背負天帝所言重任。”
    段德小心道。
    “哦？我看不然。”葉凡瞥了他一眼，笑道，“我故鄉有一位先賢，雖是凡人，七八十歲了，半隻腳踏入了棺材裏，依舊有一顆不服老的心靈，能自強不息，建功立業……”
    “我看，這個榜樣，很值得段道長學習學習。”
    “對了，有一件事，還沒有告知段道長。”
    葉凡微笑，“就在剛剛，外界有狗仔隊散布的小道消息流傳，並且已經衝上了主神網絡的熱搜……”
    “什麽消息？”段德心中警鈴大作。
    “是這樣的，有人目擊到了你我的會麵，並且偷偷拍照攝影，傳播擴散，並猜測這是當世天帝與古代霸主的溝通與交流……”葉凡嘴角勾起，笑容燦爛，“不出意外的話，這很快就要被人們口口相傳了。”
    “噗！咳咳咳！”
    段德一口酒水就噴了出來，連連咳嗽，一張胖臉脹的通紅，顫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連連點指葉凡，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拍照？
    攝影？
    他們這裏兩大至強戰力，全是道祖之上的絕世存在，什麽狗仔隊能在他們麵前瞞天過海？
    就是你丫的自己擴散的消息吧！
    “天帝，你好狠的心！”段德眼都紅了，這渾水他是非蹚不可嗎？！
    會死人的啊！
    “段道長，此言差矣……”葉凡眉梢一挑，語重心長，“你要相信那些隱藏在暗中針對我的生靈，相信他們的節操，隻會將重心放在我這裏，絕對不會順手對你打擊報複的……”
    “你說的輕鬆！”段德拍桌，整個人就像一隻膨脹的河豚一般，被氣的。
    但很快，他就泄氣了，癟了下去，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完了……完蛋了……我是不是該給自己找一個風水寶地，想一想該怎麽把自己給埋了？”
    “那個時候，不會有人對我挖墳掘墓、開棺鞭屍吧？”
    “應該不會吧？”
    他憂心忡忡，惶恐不安。
    葉凡看他這樣子，笑而不語，也不去計較這裏麵有幾分是真情實感，又有幾分是裝模作樣給他看的。
    片刻後，他才再度開口，老神在在，“段道長，看開一點麽！”
    “其實，你完全不用擔心會不會被人打擊報複、挖墳掘墓、開棺鞭屍的問題……”
    葉凡頓了頓，而後大笑，“因為，隻有你會被人鞭屍多少下的問題！”
    “這是你得到了道尊傳承後所應該有的覺悟啊！”
    “道尊，這位古代霸主，他想讓你做什麽？這是我的好奇，也是很多人的好奇，並且許許多多的人完全不介意將這個隱患完全掐滅在萌芽中。”
    “現在，是我頂在前麵，吸引了視線與火力，才有你偷閑的餘地……但當我倒下了，你又該如何自保呢？”
    葉凡搖頭。
    “可……我也不清楚啊……”段德愁眉苦臉，“我隻是在他的傳承中得到了部分猜想罷了……”
    “……世間為一大墓，有人連自己都沒能燒幹淨，留下了骨灰，那被他葬下的大世真的被祭幹淨了嗎？”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或許，有和無，隻在一線之間……”
    “所以，如從輪回入手，能否去挖掘出一條通往永寂廢墟諸世大墓的路來？”
    段德呢喃道。
    “是這樣啊……看來這其中的部分猜想已經被證實了。”葉凡悠悠道，“那些被其葬下的世間，的確沒有被祭幹淨，隻是葬在了虛無中……”
    “終帝，他用生命為火光，照亮了那些大世，顯照在虛無死寂中。”
    “不過，這隻是曇花一現，隨後終帝便橫死了，葬入虛無。”
    “但，對舊世的探索，顯然不應止步於此，當有後來者銜接而上。”
    葉凡將目光落在段德身上。
    段德張大了嘴巴，“……我？！”
    “你也想要我去‘盜墓’？”
    “盜舊世之墓？！”
    “話不能這麽講！”葉凡失笑，“什麽盜墓？這是我天庭認可與支持的‘考古’事業！”
    “我們是正義的，合理的，保護性的對舊世進行挖掘，實現對過往曆史的還原，僅此而已！”
    葉凡打著官腔，冠冕堂皇，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屬正義！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段德心驚肉跳，“萬一出了意外……”
    “不會出意外的。”葉凡打斷了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不會出意外的。”
    “但有變數，我自一力鎮壓！”
    葉凡的語氣並不高亢，但是此時此刻充斥了無與倫比的威嚴與大勢，讓段德心神劇震。
    “你想做什麽？”
    段德的神情嚴肅了，凝重了。
    他雖然很多時候都玩世不恭，沒個正經樣子。
    但在關鍵時刻，他卻也很可靠，能去挑起大梁。
    他沒有因為葉凡的強大而卑躬屈膝，拋卻了心中的一腔正氣，為虎作倀，而是在喝問！
    這一刻，段德的魂光在綻放，凝聚且燦爛，像是無上火焰在燃燒，在天帝的道場中撐開了自己的一片時空！
    不，那就是火焰！
    是大空之火，是古宙之焰，是它們的終極根源，且擁有了獨特的靈性，就是段德的真靈！
    段德的刹那回眸，火焰亮起，竟生猛的在葉凡的威壓與場域中破開了一片天地！
    他在用實力告訴葉凡——你雖為天帝，曾經更是不可一世，但在大起大落落落的今天，我也不是任你擺布的，無法讓我做我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過，葉凡卻對此毫不在意的樣子，隻是饒有興趣的凝視火光，微笑道，“這就是那位道尊最後提出的探索與嚐試嗎？”
    “令大空之火、古宙之焰，通靈成精……”
    “所謂大空、古宙，合則為時空，為宇宙。”
    “烈火焚燒，則宇宙絢爛；烈火焚盡，則大世凋零，僅剩餘燼。”
    “可焚天難葬者，亦可焚大世青史……”
    “妙極！妙極！”
    葉凡鼓掌，“可為我所用。”
    “段道長，坐下吧，何必這般劍拔弩張？”
    他搖搖頭，“我若想對你做什麽，不是你有大空之火、古宙之焰就能完全避免的。”
    段德沉默，讓火光黯淡，聆聽天帝的言語。
    “你應知曉，我曾走過一條路，一條在絕境中綻放、爆發，一舉扭轉了劣勢的路……”葉凡道。
    段德聞言，陷入了沉思，隨後臉現驚容。
    “道反？大道餘燼？！”
    他的呼吸屏住了，明白了葉凡所圖、所謀。
    “道，包容一切，造化萬物，毀滅與創造彼此平衡又相互依存，對立統一，完美無瑕……”葉凡輕語，“直到有祭道者出，祭掉了大道，好像打破了這種平衡。”
    “這個境界，看似將大道都焚盡了，將進化路都祭掉，一切都不存……但，不過是錯覺而已。”
    “在道的均衡中，這世間不存在真正的、徹底的毀滅，而是在永不停息的轉化……畢竟，哪怕是那祭道之上的三世銅棺主人，烈火焚燒，最終都留下了骨灰。”
    “草木遇火，焚作土灰。”
    “金身浴火，燒成舍利。”
    “而世間的大道被焚燒，同樣會留下獨特的物質，是為……大道餘燼。”
    “甚至是那個淩駕在祭道之上的生靈，一次次從有到無，又一次次從無到有，不斷的祭，祭自己，祭世間……但，這一次又一次，都沒有真正磨滅祂，同樣，也沒有徹底毀去這世間，每一次之後都能重新開始……”
    “三世銅棺的主人自焚，留下了原初物質，我想，那些被葬在虛無中的大世，也同樣留下了怎樣獨特的餘燼。”
    “……所以，你要我給你挖掘出一條路，將這些大世焚燒破滅後的餘燼收集、掌握！”段德艱難道。
    “不錯。”葉凡目光熾盛，“我為天帝！”
    “與天地共呼吸！與宇宙同命運！”
    “昔年，我還是人道修士時，便開辟了修行路。”
    “那時，我銳意創新，以人道視角觀仙道，以凡人之身望不朽，走出了金丹法的進化路，更重要是提出了吐納、凡蛻、輪回等層層推進的理念。”
    “在當初，我還是個人，以人之身來闡述生命、修行、長生……我曾思索、認為，每一個刹那的走過，過去之我已死，未來之我降生。”
    “於此過程中，時光之火焚燒，不斷有‘我’之餘燼落下，成為底蘊，成為資糧。”
    “這是一場沒有間斷的輪回，積蓄餘燼，化作沃土，方能種出一顆‘金丹’，並於其上承載輪回印！”
    “現在，在人的領域上，我已經將之走到了盡頭。”
    “但我的路沒有結束！”
    “我要為這天地，這世間，走一走這金丹法！”
    葉凡吐氣開聲，讓段德魂骨都在顫栗。
    “這還是那群魔道巨擘給我帶來的靈感……”葉凡幽幽道，“他們很瘋狂，聯手配合之下，竟然讓整個世間都被他們撬動與扭曲了，成為母體，誕下神胎，讓血脈法這條進化路前所未有的閃耀。”
    “而在更早之前，其實亦有人有過這般壯舉，便是那三世銅棺的主人，他所走過的路成為了輪回路，永遠改變了世間的根本秩序！”
    “可以這麽說，這茫茫世間，萬千道路，唯有這兩人的道統，才算得上正統。”
    “其他人……不過旁門左道罷了。”
    葉凡感歎，隨後笑了，“我欲與他們比肩。”
    “而路，就在我的腳下。”
    “人有方生方死，此世間亦然。”
    “於方生方死間，有餘燼堆砌，是其骨灰。”
    “合該成就我道。”
    葉凡看向段德，微笑，“還請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他這般懇請，段德又如何敢說半個不字？
    “你要為此世之‘金丹’？”段德亦知曉葉凡昔日所創之法，所開之路，此刻沒有半點迷惑，牙齒在打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你要立天庭，稱天帝！”
    “你是要以九天為基，行吐納之事，那億萬諸天都是你吐納的元氣物質！”
    “又以‘主神’為刀，斬入青史，錨定紀元，刻印時光！”
    “現在，又找來了我，為你魂夢舊世做鋪墊，納舊世餘燼……”
    “諸般規劃，隻為混元世間，你為其中不朽金丹，最終熔煉輪回印……”
    “輪回印……輪回印！”
    “曾有人說過，這世間便有一枚最超然的輪回印……”
    段德背後冷汗濕透了道袍，他很驚悚，“是一次又一次被毀滅又重生的世間，是整個諸世曆經死劫方才成就的無上瑰寶……”
    “你是要將那一枚輪回印，成就你的道，從此被你淩駕在其上，成就最不可思議的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