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絕人之路。
    在花粉帝以一己之力，“孤立”了祖庭所有仙帝的時刻，有人伸出援手，遞出小紙條，為之作弊……不對，是排憂解難。
    那個瞬間，花粉帝的內心世界是感動的，宛如久旱逢甘霖，覺得那人的可憎麵目都顯得順眼了一點點，曾經那“你也不想你妹妹……”的讓人抓狂，都可以考慮淺淺的擱置一二。
    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沉迷於過去的仇恨中。
    當然，這僅限於眼下的窘迫情況中，等翻過了這一頁，那時又可以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呐喊長嘯——紅毛，清算之日已到，我要把你鎮壓在骨灰罐裏一百萬年啊一百萬年！
    且不提林依心中轉過的不可告人想法，當她捋順了暗地裏遞來的作弊小紙條內蘊的思路後，眼中不由一亮，隻感覺妙至毫巔，讓她忍不住想要喝彩。
    不過，心中喝彩的同時，她也有一絲絲的狐疑……正因為這思路太好了，好到連她都大受觸動，反而讓她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紅毛那廝，竟然將這樣的表現機會讓給她？這裏麵不會有什麽大坑吧？
    實在是刻板印象太過鮮明，曆史包袱過於沉重，就她認識紅毛始祖那麽多年下來，不是在迫害她，就是在迫害她的路上！
    隻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乍一看又認真看，都沒能發現什麽問題。
    最終，那一點猜疑之心隱去，麵對眾多眼中逐漸開始浮現疑惑、不解、輕視光芒的祖庭仙帝，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終於決定將小抄上的答案照搬，讓自己配得上此刻作為“道主”的形象。
    畢竟其他的道主，一個比一個能秀，要是就她拉胯了，無數年後真相大白，後來者了解這段曆史，得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她？
    ——全靠三世銅棺主垂青蔭庇的廢材？！
    小花花受不了這樣的羞辱！
    況且，這是在打她觀賞花的臉嗎？這分明是在踢三世銅棺主人的屁股啊！
    於是，小花花決定振作。
    至於這份振作的源頭來自某尊始祖……那反而不重要了。
    說到底，始祖這種存在，那也是出自三世銅棺主人的，有千絲萬縷的因果……真要論起親戚，始祖跟花粉帝甚至可以說是“堂”字輩的關係！
    花粉帝，是被三世銅棺主人垂青的觀賞花。
    始祖，是三世銅棺主人死後偉力所凝聚高原意識造就的生命。
    ‘我抄他的小抄，那是看的起他……’花粉帝心中嘀咕，自我開導，與自己和解，頓時感覺心安理得了，沒有了太大的負擔。
    這般想著的同時，她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像是從沉思的狀態中複蘇，緩緩開口，“多道果的問題，的確有些棘手……不過於我而言，卻不算什麽。”
    “就當做是提攜後來者罷！”
    她平靜、從容，眸中閃過睿智的光彩，讓人想象不到就在剛才，她的內心世界中還呼天搶地，感覺智慧才情受到了霸淩與暴擊。
    眾仙帝肅穆了——這位道主的口氣，比之前所有人都大，難道真有怎樣的驚天智慧，而非拾人牙慧的濫竽充數？
    “眾所周知，想要解決問題……既可以從問題的本質著手，也可以從問題的載體著手。”林依道主淡然說道，“過程不關鍵，結果才重要。”
    “八位道友，都意在過程，想著通過化解過程中的困難，去走向成功的結果，那……為什麽不反其道而行之？”
    她下巴微仰，神態超然，“據我所知，這世間有這樣一種功果，無所謂什麽道果間的衝突，規則與秩序的碰撞也難傷絲毫！”
    “在那個狀態中，所謂的道則等都無用，都被視作薪柴焚燒，一切的因果都化作虛無，己身超然於外！”
    她這麽一說，何人不懂？
    那說的……是祭道！
    一時間，諸帝眼角狂跳。
    祭道，這是連仙帝都要苦苦追求的成就，你用來處理準仙帝雙道果融合的問題，實在是……殺雞焉用屠龍刀！
    但，要說這行不行的通？
    理論上，還真沒有多大問題！
    什麽道果都被“祭”掉了，你還跟我說衝突？
    都是不存在的東西了！
    這有一種美，一種徹底解決問題的美——我解決不了問題，我還解決不了你？！
    有“人”，才有衝突，沒有了“人”，自然一片和諧。
    有多道果，才會出現碰撞與摩擦，全都“祭”掉了，自然就沒有矛盾了。
    一尊又一尊仙帝，這一刻都沉默，他們的表情各異，像是在努力的繃著表情，但最終還是繃不住了。
    “道友的想法很好，但下次……”有仙帝委婉的建議。
    下次別說了！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
    花粉帝卻笑了起來，“覺得我這是在癡人說夢嗎？”
    “事實上，我既然這麽說，自然就有手段處理……”
    她從容不迫，十分入戲，仿佛真的是她自己想出來的神奇手段，小抄上的第一作者，那什麽紅毛……假的，都是假的，名字隻能是她，隻會是她！
    “我並非是讓那些道祖、準仙帝，去一步登天，那不可能，也不現實。”
    “我隻是在想方設法，去為他們加持、賦予那種祭道一般的心境與狀態，讓他們在突破的時候，處在一種非凡的心靈層次中，俯瞰那自身凝聚的諸多道果，自上而下的降維打擊，自當無往不利！”
    此話一出，諸帝紛紛動容。
    這……似乎有了切實的可行性！
    “如何去做？”
    有帝者誠懇求教。
    “借！”
    花粉帝說道，她此刻沒有再賣什麽關子，認真解釋，“供奉無上至高神，借來花粉根源力……”
    她為諸帝講述，修行不是隻有打打殺殺，還要講人情世故。
    單打獨鬥，橫衝直撞？
    什麽背景啊？這麽勇？
    上一個敢這麽莽的，要不是背後靠山比天大，頂著一張一看就讓人覺得晚年不祥的臉，冥冥中的大氣運眷顧垂青，墳頭草早就老高了！
    所以，沒有逆天的才情，就要學會“上道”、“識趣”。
    不過，上哪條道？
    這也是有講究的。
    若是胡亂上了什麽“霸主”的道，怕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吃幹抹淨，渣都不剩了。
    要選對人。
    自身沒有遠遠淩駕在本身境界上的特征，卻可以想方設法去借，尋求助力，“貸”來一筆天大的財富，實現資本的背書，擊鼓傳花……
    恰好，這世間本就有著這樣的偉力，源自一尊無上的生靈，還是“祭道”之法的源頭，是犧牲之路的支撐！
    祂留下了一座祭壇，指明向祂，是天然的借力渠道！
    不過，隻是有渠道還不夠，還要有能夠觸動祭壇的祭品……
    “在過去，高原厄土舉行大祭，是用戰死的敵人，至強的對手等，以他們的殘血，以他們的璀璨，在那古老的祭壇上祭祀……”
    林依道主輕語著，“越是璀璨的時代被葬下，大祭的效果似乎就越好……那麽，祭品便是強者嗎？”
    “並不是，用強者作為祭品的獻祭，隻是祭祀的充分而非必要條件……”
    “強者作為祭品，不過是表象。”
    “真正的祭品，那能夠觸動所供奉神明的，是那些強者……他們的抗爭經曆！”
    “是這份經曆所代表的……花粉粒子！”
    “這才是大祭的真相……”
    隨她講述，祖庭中一尊又一尊仙帝恍惚了，仿佛看到了過去上蒼天地的血難曆史具現化了，無數的犧牲，無數的奮戰，都化作了冷冰冰的數字，濃縮成一份實驗記錄——
    《關於大祭反饋效果控製變量研究分析報告書》！
    在詭異不祥肆虐人世間的時候，有無上存在蟄伏著，隱藏著，小心翼翼的控製著。
    他很喜歡做實驗，搞研究……雖然他出不了什麽成果，智慧與才情不是很夠，但架不住敢想敢做，也有能力去做。
    比如說，坑慘了一位原始天帝，將之當做小白鼠去進行雙道果的共存實驗。
    又比如說，細細分析、觀察不同的大祭效果，探討其中出現差異的根源。
    擊殺同樣數量的仙帝，大差不差的生靈，一次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席卷橫掃，讓祭品死的不那麽悲涼痛苦，很快就結束；下一次是坐看祭品奮力掙紮，猶如貓抓耗子，反複玩弄，最終才痛下殺手……分析兩者的不同。
    研究這方麵的存在，也是有上進心的，太想進步了！
    他曾化身億萬，步入人間，領悟觀摩……世間眾生，莫不殘忍，都可道一句食屍鬼！
    生靈要求生，求存，求壯大，這一路上便殺不了殺戮，吃著其他種族的屍體，因為不吃就會死！
    如人，吃著豬、牛、羊、魚、雞、鴨、鵝……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很少放過。
    哪怕是某一尊天帝的崛起，對許多人來說，這是救世主……可對部分非人形的生靈來說，總覺得這位天帝看他們的眼神不太對，嘴角有可疑的液體在醞釀！
    這吃著吃著，都能吃出經驗來，比如烹飪的技巧，乃至於屠宰的方法！
    有擅長養殖的生靈，便在心得上記錄——屠宰之時，應確保那屠宰的對象在死亡之前盡量減少痛苦和恐懼，要以“人道”的標準去屠宰，擊暈、放血、速死，殺生而不虐生……
    這固然有自我心理上的考量，更有實際利益的影響——因為應激和恐懼，可能導致屠宰對象的肉質下降，蒼白、鬆軟……
    受此觸動，那尊無上存在頷首，將這樣的感悟借鑒與應用，去分析和研究。
    研究表明，他果然是誕生自天生邪惡的族群，大祭不止要殺生，更要虐生！
    越是慘烈而悲壯的大祭，哪怕擊殺的強者並不算很多，得到的反饋也不會少。
    反之，讓大祭對象無痛苦死亡，於睡夢中就走的安詳，缺少了悲涼的血戰，縱然收割的強者夠多，大祭的效果也不如何出彩。
    數據結果出來了，被那尊蓋世強者所掌握……或許不止是他，亦有他的許多“隊友”。
    當然，盡管有了這份數據，礙於才情和眼界，也隻是入寶山而空回。
    總結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怎樣大祭的效果最好。
    直到一位花粉女帝的橫空出世，她為這些數據帶來了重要的定量分析工具——花粉粒子！
    在那時，詭異一族中的始祖存在，才明白了大祭的某種真相。
    而隨著時光的前行，越來越多的真相在揭開，水落石出，一尊紅毛始祖哂然一笑，將昔日上蒼的苦難血淚結晶送回。
    那其中有對大祭的最深入研究，用主祭者的視角去探索，最終拓展與簡化，祭祀天地，祭祀大道，祭祀眾生，祭祀時空，祭祀因果，祭祀永恒……
    修修改改，最後落在那位花粉帝的手中，借她之口講述。
    ——如何借用一座祭壇，進行祭祀，供奉至高的神明，打開特殊的門路和渠道？
    ——如何在血祭中全身而退，進行更文明的替代，走上正規與秩序？
    ……
    “祭”之一道，亦可開拓與弘揚……事實上，在許多文明的發展中，總能看到這方麵的變遷！
    從血淋淋的活人祭祀，取而代之是牛羊，再到各類器物的供奉，最後甚至有後來者試圖反客為主，燒上一堆若有陰間也足以令之通貨膨脹的紙錢作為祭祀，反過來要求神明、祖先保佑，讓自己於陽世發大財……
    人間在進步。
    詭異呢？
    一位始祖覺得，是時候了！
    他的驚世智慧蠢蠢欲動，他覺得自己的雙手按捺不住……
    他要操作一番！
    “大祭如此殘酷，怎能讓尋求突破的道祖去獻祭呢？”
    眾仙帝還在與花粉帝拉扯。
    “我都說了，這其中關鍵，在於花粉粒子……”
    林依道主卻道，“那麽，奉上足夠的花粉粒子，不就可以讓那獻祭的機製通融了嗎！”
    “恰好！”
    “我如今所修，所行，正是在這上麵做文章，用所謂無德……五德之道，走出一條有特色的花粉之路，凝聚特殊花粉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