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覺得，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
    他就是舍利，舍利就是他，化生於人世間，背負了偉大的使命！
    為了讓他成長、覺醒，幾乎若他父母親友的那群仙帝乃至更強的存在，不惜犧牲自己，讓自己帶著時光爐這樣的至寶離去，在人世間經曆風雨的磨難，由內而外的覺悟！
    而那些仙帝自己……則是留下來，失去了天機遮掩、因果屏蔽的他們，沒有意外的被邪祖尋到，全部滅殺！
    可以說，這些人都是……為了楚風而死！
    “啊！”
    楚風大悲，這一刻他隻覺得心中壓抑了無盡的沉重，悲傷、痛苦，眼中流血又流淚，那些真相，那村長的每一句話，都如尖刀一般捅進他的心中，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而那逐漸幻滅的曆史烙印中，邪祖的淫威還在延續，麵對老村長的話語，祂依舊是那樣的自負與不屑，“它若能來，那就讓它來！”
    “哪怕我背負萬古因果，需一隻手撥弄人間生滅，我邪祖一樣無敵世間！”
    伴著話音，是兩隻手掌齊出，一起向著村長抓去。
    或許，哪怕強如邪祖，內心中也不像是祂嘴上那麽肯定了，這些仙帝及之上的強者，用他們的生命，震動了祂的心靈，盡管隻是一絲絲。
    隻手已遮天，殺薑大爺，毀掉古城，也隻是一手而已。
    此刻，雙手齊動，可能就抱著怎樣的心思，鎮壓村長，探查所謂的舍利的隱秘。
    但，村長怎會如其所願？
    可怕的光芒迸發，一把石琴浮現，與他共鳴，彈奏仙曲，像是為萬古諸世的葬下而哀悼，也是在為他自己而哀悼！
    在光芒中，那兩隻遮天的黑手被炸出了無數血雨，露出白骨！
    作為代價，村長在光中消散，永寂！
    “哼！”
    沒能得逞的邪祖震怒，骨爪不停，要磨滅一切，將這個小村子最後的痕跡都毀滅。
    不過，這樣慘烈的大戰似乎觸動了什麽，這顆星辰的萬古山河在發光，滲透時空，匯聚成光的海洋，震古爍今，去對抗邪祖！
    “咦？這顆星辰……”
    邪祖在幽霧中發出驚疑聲，“果然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毀掉？”
    “不是不能做到……不過這裏的力量釋放出去，卻會破壞了平衡，幹擾我的計劃……”
    邪祖自語，“也罷，隻手遮天，歲月史書，騙不了這世間，但騙過眾生又有何難？”
    輕語中，邪祖掀起黑幕，萬古山河如畫卷，祂在原有的畫作上潑墨，隨意蹂躪時光歲月，將真相掩蓋！
    掩蓋時，祂超然而非凡，“熱血，勇氣……嗬，你們的犧牲毫無意義，歲月史書之下，一切都會被埋葬，無人能銘記你們……”
    “殺掉你們的人，是抹去你們的生命……殺掉你們在曆史的痕跡，是抹殺你們的精神……”
    “啊！”
    楚風徹底瘋狂，他奮力砸出了時光爐，粉碎了蒼穹，讓邪祖的遮天黑手破碎，消失不見，可這……隻是畫麵破碎，並非真的跨越時光去一戰。
    最後的畫麵定格，恐怖的因果，驚世的隱秘，滔天的波動……亂了，什麽都亂了，一切都再不能見，崩潰瓦解。
    轟！
    這顆星辰中隱藏的可怕力量洶湧，將大毀滅的爆發鎮壓，時光的追溯終結，所有的一切都“正常”了。
    隻留下一個恨欲發狂的年輕人，無助的仰首，血淚流淌了麵容。
    忽然，他倒下了，砸在這片荒涼破敗的土地上，身體佝僂，像是一個凡人痛苦到了極致的狀態，蜷縮成嬰兒般的模樣。
    且，他不斷的咳嗽著，滿嘴都是血沫子，染紅了身下的大地。
    “嗚嗚……”
    他哭了，痛苦、心殤，更有……憤怒，是恨不得要將那天捅破，將這個時代覆滅，將邪祖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踹下去！
    但，楚風更知道，他現在根本做不到這一切，他隻是區區一尊仙王罷了，無力改寫已經發生的悲劇，這讓他窒息，整個人都瘋了！
    如果說，無能還可以推卸，畢竟實力需要沉澱，要一步一個腳印的成長，還能找到甩鍋的理由。
    那……時光爐在他的身上，遮掩天機、屏蔽因果的能力從這個小村子中消失，導致後來發生的慘劇……這就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
    哪怕從時光烙印中的所見能夠知道，這一切都在計劃中，為了一顆“舍利”的入世、成長、覺醒，這是必要的犧牲，沒有經曆何來覺悟？
    可，楚風不能接受，無法接受！
    “啊！”
    他跪在地上，瘋狂捶打著地麵，舍棄一身蓋世的修為，連帶著非凡的生命層次，以最純粹、平凡的血肉之軀，讓自己血肉模糊……他在懲罰自己！
    “喀嚓！”
    龍馬在一旁看著，咀嚼著一株仙藥，它很無言，無語，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配合一下，擠出幾滴淚水來，入戲一二？
    但……
    ‘我現在能繃住自己的表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想到那些熱血，那些犧牲，全都是演的，我就特別的想笑……’
    ‘不過，我不能笑……這年輕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要是笑出來了，怕不是下一刻就被他拎著時光爐活生生的砸死了……’
    ‘唉……這麽欺騙一個年輕人，騙的人家精神瀕臨崩潰，那幕後黑手好意思嗎？’
    ‘曾經的苦葉，到現在成了……欺楚？’
    ‘他現在這麽淒涼悲慘，也可以說是……淒楚？’
    龍馬心中感歎，寒意蹭蹭直冒，更不敢做什麽出格的行為了。
    ‘他們到底想圖謀什麽呢？’
    龍馬思索。
    它的實力不太行，在苦葉派中與頂尖無緣。
    這不能說它不努力……它其實已經很努力了。
    隻是，它區區一尊聖靈而已，雖然經常跟黑皇、段德等人勾肩搭背，成為九天十地中的一股濁流。
    但……大家真的不一樣，討論背景靠山的時候，龍馬整個人都麻了——敢情隻有我一匹馬在裸泳？
    同樣是吃葉血饅頭，它的效果就是比不得別人……畢竟，某些人有血脈加成，生猛無比，他們的血脈在魔祖、邪祖的體內流淌！
    準仙帝巔峰，站在仙帝的門檻前，它真的盡力了。
    不過，實力雖然不行，但苦葉派也沒有拋棄過它，帶著它一起玩，一起苦葉，一起探索修行……縱然實力不怎麽樣，但眼界卻是拔尖的，見證了一尊尊仙帝的誕生，乃至於道主的成就。
    此刻，它揣摩著，若有所思。
    或許，那些演員中，祭道乃至於超脫的大人物的思路它理解不了……但仙帝，它隱隱間捕捉到某種脈絡。
    ‘祭道……最初的祭道，是一場豪賭，置之死地而後生，在這個過程中焚盡自己的道果，祭掉進化路，以此去超脫。’
    ‘這很不容易，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但其實門檻很低，隻要你敢賭。’
    ‘不像後來的那些霸主、道主什麽的，確定性收斂了，但難度卻實際上提高，更考驗個人的智慧才情。’
    ‘而在這些之外，有始祖這麽一類特殊的存在，純粹靠外力……代價是什麽呢？代價就是自己變得不是自己，由詭異真靈取代。’
    ‘但始祖雖然代價太大，卻證明可以外力操作……如果，這份外力不是直接作用在自身的蛻變上，而是削減外部的不確定呢？’
    龍馬的目光一閃一閃，感覺自己跟上了某些演員的思路。
    ‘如果做不到人去祭道，那就反過來，讓道來祭人，置之死地……而後再反轉，將世間陰陽倒轉，人從永寂複生……’
    ‘關鍵銜接，一條架在生死間的橋梁……舍利……’
    龍馬想到了上個時代，九大道主中的第十道主——苦葉道主！
    這尊道主，正是從永寂中殺出來的！
    若是以此為雛形，將之拓展、升華……
    ‘苦葉道主，是苦葉派所有的仙帝共用一個號，並且股權上其實有大問題……曾經被忽悠做力工的諸多祖庭仙帝，被紅毛始祖賣了還幫著數錢的花粉天帝……太多掣肘了。’
    ‘需要提煉、提純……’
    ‘祖庭仙帝且不說……單是這花粉路的解釋權，嗯？’
    龍馬的眼神微妙了！
    ‘似乎，已經要拿到手了、觸碰到了根源，花粉路天有二日？’
    ——葉傾仙！
    這是接苦葉道主的班的存在，於當世成就祭道，盡管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
    ‘不得了啊……搞不好真的能被貫通一條通天之路，曾經的苦葉派迎來最璀璨光明的未來，出現一堆祭道！’
    ‘以苦葉為雛形，以淒楚來圓滿！’
    ‘而後果，則是要狠狠的被葉、楚記下來，拉清單，刷爆他們知道真相後的憤怒值……尤其是後者！’
    龍馬看著此刻痛苦不堪的楚風，那真的太慘了，讓沒良心如它都有一絲絲的憐憫。
    ‘好了，這下子不用擔心超脫後大公忘我的精神問題了，我想那時的楚小子一定有很強烈的執念……’
    ——你們過來，我跟你們說點事！
    ‘可話說回來……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連得罪人都不敢，還說什麽為道而生、為道而死？’
    ‘如果得罪人就能進步，這人世間想這麽做的怕不是海了去了……’
    ‘我……我也心動啊！’
    龍馬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或許，我要竭盡所能去成為仙帝，然後趕上淒楚這輛車……’
    它的眼珠骨碌碌亂轉，用力咽下了嘴裏的仙藥，然後擠了擠眼睛，讓雙眼濕潤了，表情凝重了，令自身氣質沉重而悲傷，以此來襯托、相伴楚風，十分應景。
    “呼！”
    寒風吹拂，伴著雪花落下，將這裏逐漸掩埋，像是在埋葬悲傷與痛苦。
    漸漸的，楚風不再懲罰自己，他似乎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靈上的，自內而外的疲倦，讓他倒在了雪地中，無神的看著天空。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時光流逝，楚風卻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龍馬很有耐心，也有點擔心——這孩子不會被玩壞了吧？
    雪停了。
    寒冬過去了。
    驚雷炸響，冰雪融化，萬物複蘇。
    但，楚風隻是手指略微抖動了一下，又恢複了死寂。
    他沒有複蘇。
    草長鶯飛，萬靈活躍，光明普照人間，盛夏的腳步無聲無息間走來。
    楚風依舊不動。
    直到……一縷難以言喻的清香蕩漾而來，沁人心脾！
    百無聊賴的龍馬瞬間睜大了眼睛，貪婪的呼吸著，仿佛精神中的許多雜念，都在這一瞬間被掃去了，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純淨！
    它猛然轉頭，看向了小村旁的湖泊。
    清香便是自湖中而來！
    在那裏，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不過，這些都是凡花，觸碰不了哪怕最普通的修士。
    但，意外的是，這些最平凡的荷花中，卻有一朵逆天了，其散發的清香連準仙帝的龍馬都難以自持！
    或許，仙帝都不能無視，對之有大用！
    清香中，有一種輪回往生的奧秘，不過，並非使人去輪回，而是一種意境的體悟。
    當世的輪回是什麽？
    是磨滅前世，開啟來生！
    在輪回盡頭的磨盤下，一切今生沉澱的記憶、雜念、情感，都會被磨滅，也可以說是淨化，隻剩下最後一點最純粹的精神種子，投入到輪回中！
    這朵蓮花……竟然有相似的效果，它的香氣哪怕對仙帝都有大用，去調解心境，甚至是純化自我，符合輪回之意！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
    這個一塊磚頭丟出去，都能砸到幾個精神上有隱患的修士的時代，為了修行上的進步，以實現個人的欲望和追求，取舍之下使用記憶灌頂的手段，讓自己變強大了，同樣的精神上也不再純粹了！
    ‘這株蓮花……’
    龍馬的呼吸停滯了，‘莫非是這個時代的……解藥嗎？’
    ‘不，肯定不會這麽簡單……但，應該是關鍵的藥引……’
    龍馬想邁步上前，一探究竟。
    但，它驟然回頭，看到……楚風坐了起來！
    長久的死寂，在那蓮花的清香下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