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晚風吹過，她不禁微微拉了一下衣領，跟著前麵的男子走進驛站。
    “公主，我們不進夏昭皇宮嗎？”小婢女掃視著房間，忍不住發問。
    此次前來，是逢她父親的命令來和親。
    坐落在人間最繁華地帶的夏昭國，人們皆沉浸在春節的喜悅之中。
    馬車在城內行駛不久後，停在一個驛站前。
    一位佩劍男子走到車前，行禮冷聲開口：“雲喬公主，驛站到了。”
    時逢春節，人間一片祥和。
    眼下，整個朝堂都在商討此事。
    “陛下，林大人所言有理，眼下實在不宜與夏昭交戰，請陛下三思。”
    此時說話的，是主張求和的。
    自古朝堂之上，必有派別，有主和，就有主戰。
    果不其然，朝臣中站出一位官員，開始反駁主和派的觀點。
    “陛下，林大人此言差矣，眼下兩國交戰數年，如果現在放棄，之前的所有消耗和努力將付諸東流。”
    他這麽一說，身後就站出一群支持他的人。
    先前說話的林姓官員不甘示弱，再次開口：“沈大人，眼下國庫虧空，連存餘糧草也已經用於賑災，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怎麽行軍征戰？”
    “林大人，眼下雖是多地災禍，但依舊有地州收入甚多，我們可以加征稅收，以補充國庫。”
    兩方爭執得厲害，坐在龍椅上的慕天聖早已不耐：“行了！”
    他一說話，朝堂之上瞬間安靜。
    “此事容後再議。”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朝堂，留下一臉錯愕的大臣們。
    慕天聖回到自己的宮殿中，看著麵前的一堆奏折，十分煩躁。
    “陛下，喝些熱湯吧。”此時，一位打扮端莊的女子走進殿中，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則走到慕天聖的身後替其捏肩。
    “陛下可是還在為天災之事煩心？”她柔聲開口，語氣溫柔。
    “那些大臣們，聒噪得很！”慕天聖對麵前的女子，似乎十分放心，對其並無顧及。
    “陛下，龍體要緊。”片刻之後，她再次將熱湯放在慕天聖麵前。
    “麗妃，還是你體貼。”
    為了逃避這件事，慕天聖幾日都推脫著沒有上朝。
    大臣們心急如焚，最後，全部跪到慕天聖的殿門前。
    讓滿朝文武一直跪在殿外，終究不好。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慕天聖的心中已有決斷。
    “陛下，您真的要放棄嗎？”說話的是主戰的沈大人，他的臉上十分不甘。
    他沒有想到，慕天聖會選擇求和。
    “我意已決，不必再說。”慕天聖十分清楚，如果繼續與夏昭交戰，要麽繼續對峙，消耗巨大，要麽戰敗，國破家亡。
    語罷，他看向主和這一邊的大臣：“眾位卿家可有提議，此次求和應該如何進行?”
    見他心意堅決，沈姓大人不再說話。
    “陛下，您覺得和親如何？”有一位大人走上前。
    “和親？”
    “對，我們送出公主前去和親，與夏昭結秦晉之好。”
    自古以來，和親是最方便、也是最簡單的求和方式。
    但慕天聖子孫稀少，至今也隻有四子五女，要將之送去和親，實在是舍不得。
    朝中大臣也明白他的猶豫，於是有人開口提議：“陛下，不一定要送公主去，送郡王的女兒也是一樣的。”
    “行，我先想想，你們回去吧。”慕天聖長呼一口氣，繼續處理麵前的奏折。
    諸位大臣來到這裏的目的已經達成，也不好再過多糾纏，隻能紛紛告退。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後宮之中，消息不脛而走。
    “什麽，父皇要送公主前去和親？”大公主慕雲菲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
    “公主，這個消息千真萬確。”
    “那父王可有決定送誰前去？”她又追問。
    來報的宮女匐在地上，低聲回答：“陛下好像還未決定。”
    慕天聖的五位女兒之中，大女兒慕雲菲已滿十八，早已過了待嫁之齡。
    “我歲數最大，如若父皇有意從我們之中送人前去和親，那我豈不是……”
    慕雲菲盤算著，越想越覺得心中有懼。
    站在一旁的宮女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忙上前勸說：“公主，您也不必太過著急，陛下不是還沒有定嘛！”
    “不行！”慕雲菲實在無法放下心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夏昭與堙雪對峙多年，就連兩國人民敵意深重，要是真被送去和親，那日子得有多難過。
    “既然如此，公主何不前去求求陛下？陛下對您寵愛有加，相必也舍不得您去和親。”
    在宮女的勸說下，慕雲菲才安下心來。
    但她心中依舊不安。
    處理完奏折之後，天色已晚。
    慕天聖來到麗妃的宮中，而後者早已為他備好豐盛的晚餐。
    “陛下，勞累一天一定餓了，快些嚐嚐臣妾親自為您做的菜肴吧！”麗妃笑容溫柔，走到他的身旁為其添酒。
    “還是你懂事。”慕天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幾杯酒下肚，整個人瞬間飄忽起來。
    他要看向麗妃，麵前出現一個與其有著七分相似的女子。
    “溪兒……”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麵前的人。
    呼喚聲將他拉回現實，麵前的人是麗妃，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陛下您又想起皇後娘娘了？”麗妃似乎並不吃醋，柔聲詢問。
    提起皇後，慕天聖的眼中閃過一抹悲色。
    他的皇後名叫海若溪，二人年少相識，最終喜結連理。
    海若溪溫柔善良，賢惠明理，是他的賢內助。
    他們一起曆經磨難，最終，慕天聖坐上皇位，海若溪坐上後位。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但海若溪卻在生第二胎時難產，大出血而亡。
    “朕的溪兒，不在了……”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慕天聖放下在朝堂上的淩厲之色，滿是溫柔。
    可斯人已逝，隻能懷念。
    “可憐的五公主都沒見到，自己生母一麵……”麗妃說著，竟開始掩麵落淚。
    海若溪的第二胎，懷的就是五公主慕雲喬。
    “你好端端提她做什麽！”提到自己的五女兒，慕天聖十分不悅。
    他討厭自己的這個女兒，沒有她，自己的愛人不會離世。
    整個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他討厭五公主。
    “臣妾並不想讓陛下不悅，隻是想替陛下分憂。”麗妃見麵前人不悅，馬上跪地解釋。
    “分憂？”
    “對，皇上不是在憂心和親一事嗎？”
    麗妃一提，慕天聖的眉頭不禁皺起來。
    現在的他，的確在煩心此事。
    本次求和，是堙雪主動提及，送去的和親公主必然不能地位低下、長相不端。
    在如此苛刻的條件下，能夠送去和親的公主寥寥無幾。
    朝中勢力不穩，送郡王的女兒前去，勢必會引起不滿。
    所以，隻有他自己的女兒合適。
    可是，他實在舍不得送自己的女兒前去。
    “陛下不喜五公主，何不將她送去和親？”麗妃再次說話，“一來，陛下也不必割舍其它公主，二來，五公主長相傾國傾城，也不會失了禮數。”
    聽完麵前人的一席話，慕天聖放下酒杯，看向窗外。
    他沒有回答，而是拿起麵前的酒壺，一飲而盡。
    最終，他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安頓好他，麗妃偷偷走出殿外。
    外麵已然等著一個人。
    “事情成了，回去告訴公主，讓她安心。”此時的麗妃，根本沒有之前的溫柔神色。
    來人會意，慌忙離開。
    麗妃就是大公主的生母，她也不想讓慕雲菲前去和親。
    兩國兵力相當，數年仍未分出勝負。
    本以為這樣的對峙局麵會繼續維持，但湮雪國內多處地區突然遭遇大旱、瘟疫，才打破這個局麵。
    此次天災來得突然，湮雪實力大傷，皇室打開國庫救濟百姓，導致國庫空虛，已無法維持與夏昭國的戰爭。
    “為什麽？”小滿不解，“您一直都是公主啊！”
    “沒有為什麽，離開湮雪，我就不再是公主了。”雲喬的臉上滿是悲傷，她站起身來，看向窗外。
    “我也許生下來的意義就是來和親吧！”又是一陣寒風，吹得她的發絲淩亂了些。
    她看向的地方，是家鄉……
    夏昭國和湮雪國，對立數年，交戰數年。
    “小滿。”雲喬輕輕呼她，“我現在已經不是公主了。”
    在婢女的攙扶下，她緩緩走下馬車。
    “陛下，眼下多地災禍未消，國庫空虛，若是再與夏昭國交戰，怕是對堙雪不利啊！”
    湮雪朝堂之上，皇帝慕天聖用手撐著額頭，看上去十分煩躁。
    馬車的前後，數十名帶刀護衛臉色嚴肅地站在一旁，後麵是一輛拉著貨物的車子。
    “公主，嶽丘到了。”馬車中，一個小丫鬟放下車簾，提醒麵前端坐著的女子。
    夏昭國最大的城池嶽丘，本是戌時初關閉城門，而今日卻在戌時末再次開啟。
    在街道上放炮竹的小孩好奇前往，看到一輛裝飾漂亮精美的馬車駛入城內。
    女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聽到這句話，微微垂眉，低聲回答：“嗯。”
    她是湮雪國的五公主，名叫慕雲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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