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亮了。
    長街上行人逐漸多起來。
    看熱鬧是所有人的習慣，所以當長街上有異常情況時，瞬間就能圍成一圈。
    人群嘰嘰喳喳，對著人群中間一人指指點點。
    “他是誰啊？”
    “站在這裏足足一個時辰了，那麽大年紀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有沒有人認識這位老太爺的？怎麽能讓他一個人出來？”
    “有認識的去通知一下他的家人，把人領回去，這太陽可毒曬下去會出事的。”
    人群中說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人敢上前去。
    他們也怕。
    被人群圍住的，正是從客棧出來的蕭嶺。
    人群還在指指點點，都在猜測蕭嶺一個老人站在長街中幹什麽。
    各種各樣的版本層出不窮。
    這時外麵傳來呼喊，慢慢的人群挪開一道口子。
    一個女人從外麵走了進來，正是從蕭家趕過來的柳眉。
    原來是有人認出蕭嶺是蕭家老爺，遂跑去通知了柳眉。
    當柳眉聽到消息時心下便是一顫，原本她從天一閣回來沒有見到蕭嶺還高興了一下，認為蕭嶺說到做到。
    那麽多天過去，說不定都死在哪個角落了。
    結果蕭嶺居然在這等著她！
    銀牙都差點咬碎的柳眉跟著報信人，緊趕慢趕才來到這裏。
    眼中的蕭嶺白發蒼蒼，臉上消瘦憔悴且滿是皺紋，眼窩深陷，寬大的衣服遮住他瘦小的軀幹，手掌幹枯上有點點斑紋。
    柳眉看不出蕭嶺胸前有任何起伏的跡象，就像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
    死了？
    可是為什麽要死在這裏？
    難道你還想死後讓我難堪？
    柳眉心中怒火中燒，她想不到蕭嶺居然挖了這樣一個大坑等著她。
    到時候整個酉陽城的人都會說，是她柳眉用計奪去蕭家，並把蕭嶺趕出去導致蕭嶺死在大街上。
    要是到時候激起民憤，她那麽多年做的努力都會化為流水。
    甚至背上一輩子罵名。
    “好，好一個蕭嶺！”
    柳眉眼眶發紅，以往她總覺得自己很聰明，把蕭嶺耍的團團轉。
    但現在看來，那些小聰明可能對蕭嶺來說不值一提。
    蕭嶺一個小小的計謀，就能讓她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不，不行，她不能這樣認輸！
    蕭家是她的，誰也奪不去。
    遺囑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而且還有族內長輩做見證。
    我柳眉從小就在滿香樓長大，什麽場麵沒有見過？
    “蕭嶺，我們再較量一次！”
    在滿香樓混跡過的柳眉可不是蓋的，感情說來就來。
    “老爺，你怎麽了？為什麽會在這裏？”
    喊出這話時，柳眉已經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整個人癱軟在地，幾欲昏厥。
    眾人見柳眉哭的如此傷心，顯然是真情實感，自己丈夫死了傷心是正常的。
    於是紛紛勸說柳眉不要太過傷心，讓她先找人把蕭嶺抬回去再說。
    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蕭嶺已經死了，身體僵硬如木，且麵如枯槁。
    那不就是死了麽？
    柳眉哭哭啼啼對著在場眾人不停道謝，又尋人找了一副擔架準備將蕭嶺放上去。
    柳眉緩緩走到蕭嶺麵前，抬起右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淚水不停落下。
    眼中滿是不舍，嘴裏輕輕說道
    “老爺，我們回家。”
    說完上前輕輕抱住蕭嶺，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周圍人群都露出感動的神情，好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
    得妻如此，也算是一種福氣了。
    聽著周圍傳來的聲音，柳眉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幅度。
    “蕭嶺，看來還是我贏了！”
    “呼！”
    一口濁氣從蕭嶺口中排出。
    正當柳眉心中暗自得意時，頭頂傳來呼氣的聲音，讓她瞬間變得毛骨悚然。
    “嘩！”
    人群傳來驚呼聲，嚇得柳眉放開雙手倒退兩步。
    原本雙眼緊閉的蕭嶺，此時已經睜開眼睛。
    柳眉發現他的眼內似有萬物星辰流轉，整個人氣質變得虛無縹緲。
    麵無血色的臉頰也誕生淡淡紅暈，正似笑非笑看著她。
    “不錯的表演。”
    “要是你在其他地方，這樣的心計這樣的演技，想不出名都難。”
    柳眉不知道蕭嶺在說什麽，但是她的反應很快。
    一把擦去臉上的淚水，露出驚喜的表情，上前拉住蕭嶺幹枯的手掌
    “老爺，原來你沒事！”
    “嚇死奴家了，奴家還以為，還以為……”
    說完小聲嗚嗚哭泣起來。
    接著靠近蕭嶺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蕭嶺，你不要逼我，我隻是想要蕭家罷了！”
    “你都要死了，蕭家留給我有何不可？”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要逼我！”
    聲音極小，要不是蕭嶺現在不一樣了，估計也聽不見。
    至於周圍的人更是沒有聽到，反而讚歎柳眉與蕭嶺的感情深厚。
    蕭嶺笑笑，用幹枯的手掌摸摸柳眉的秀發。
    剛想說點什麽，眼尖的他卻發現柳眉手臂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且在立即忍受著什麽。
    蕭嶺心中苦笑，看來他現在的模樣，讓柳眉甚是厭惡。
    既然正主沒事，人群也逐漸散去，今天的事又可以成為他們最近幾天的談資。
    蕭嶺在前，柳眉在後，兩人也在朝蕭家走去。
    行路過半，柳眉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蕭嶺，你答應過將蕭家留給我的！”
    蕭嶺聞言轉身笑道
    “我是答應過你，但那是在我死後！”
    現在我不是還沒有死麽？所以我現在還是蕭家的主人，主人回家沒有什麽問題吧？
    當柳眉看見蕭嶺的樣貌，居然有了有刹那間的失神。
    隻見此時的蕭嶺樣貌大變，原本消瘦憔悴的臉頰恢複光澤，深陷的眼窩也再次飽滿。
    完全沒有那種壽命到頭，將死之人的樣子。
    蕭嶺就像是突然年輕了十歲，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與剛才長街上的他如若雲泥之別。
    “你，你，你……”
    柳眉捂住嘴巴用手指著蕭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眼中滿是震撼。
    稍加思索她便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那個“木盒”。
    對，一定是那個木盒！
    準確的說，是木盒中那個裝著藥丸的玉瓶。
    難怪蕭嶺寧願放棄蕭家，也要拿到那個木盒。
    難怪當時蕭嶺已經虛弱到不能下地，她從天一閣回來卻沒有看到人。
    一切都說得通了。
    莫非那個藥丸真的有那麽神奇，能夠讓一個快要死的人恢複青春？
    如果自己能夠將這種神藥握在手中，那個時候她該是副什麽模樣？
    柳眉似乎看到滔天富貴在向自己招手，眼中不由得露出異樣神情。
    柳眉的一舉一動都被蕭嶺看在眼中，想要解釋一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重要的是柳眉“信嗎”？
    既然不信，又何必多此一舉？
    算了，由她去。
    男兒當殺人，
    殺人不留情。
    朝出西門去，
    暮提人頭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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