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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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盒那人忙道:“都監且讓得開些,莫要給燙了。”
    原來那食盒不同尋常,與其說是食盒,不如說是鐵桶,中間架了幾層鐵網鐵架分隔開來,最下層是燒紅木炭,其上則是不同盤碗,裏頭那各色菜式,全是今日衛承彥點的,此時又熱又燙,人都不能徒手,隔著厚巾子才敢去碰。
    倒是衛承彥立刻反應過來,一指麵前長桌,道:“便在此處擺了吃罷。”
    又道:“不如去我那將就對付一點,廚子住家,想吃什麽也好去弄。”
    話音剛落,外頭已是魚貫進來五六人,人人手裏提著東西,各自小心放下。
    等到走近了,諸人才見得他們手裏提的俱是極大食盒,其中數層,當先那個一揭開蓋子,先聞其聲,滋滋作響,又得其味,全是肉香。
    廖勉看他動作,轉頭去看漏刻,關心道:“都這麽晚了,後頭哪裏還有廚子在,便有剩飯也早涼透了,等再喊人生火去熱,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辰。”
    等這一應擺完,卻還有一隻海碗,碗中裝的卻是烙餅。
    衛承彥本來伸手去拿,見得其中烙餅全數撕成了小塊,心中忽然一突,那手便拐了個方向,去撈了一旁油汪汪肉煎餅。
    他抬頭去看裴雍,果然見對方視線也看向那隻海碗,又轉頭去看廖勉,唯恐其人腦子蠢,不如自己懂事,忙探出手去把住了碗,一麵往裴雍麵前送,一麵道:“二哥吃這個。”
    而方才搖頭的裴雍此次竟不做拒絕,自拿水淨了手,慢慢就著羊湯吃起餅來。
    一碗吃完,他又拿白粥壓了肚子,複才招手把送吃食的人叫了過來,吩咐道:“回去同馮管事說一聲,這幾日若有那亂七八糟的人要上門,隻攔著便是,莫要吵到姑娘歇息。”
    那人當即應了。
    而衛承彥本還大口嚼著肉,聽得這話,囫圇幾下把嘴裏東西咽了,忙問道:“怎的了?誰人要上門?”
    裴雍搖頭道:“別管閑事,把你自家事情辦妥了再說。”
    衛承彥卻道:“小趙自己人,她的事情,怎的是閑事了?
    他吃得滿嘴油,自覺不雅,忙用帕子擦了,又指著麵前一桌道:“旁的不論,隻看她這樣記著我……們,便沒白送這一程,更不能不管罷?”
    說完之後,又拿眼睛偷覷裴雍反應,問道:“二哥,你晚間同她談了那許久,曉不曉得她家裏人甚時過來?”
    裴雍瞥了他一眼。
    廖勉見二人說事,自家也吃好了,便不再耽擱,起身告辭,臨走時將門輕輕一掩。
    此人既走,衛承彥吃了個七八分飽,也不再著急,一麵往碗裏添湯收尾,一麵道:“二哥,公事雖然要緊,自家私事,卻也不能幹撂著吧?”
    “回來這幾日,你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空去管小趙,又不叫我去搭手,看她一個姑娘家,一路顛顛的,跟著我們竟是半步也不曾落下,就曉得她有多著急了。”
    “早點幫著她把家裏事情辦妥了,留個好印象,將來開口求娶時才不至於被動——二哥莫要瞞了,我也不是傻子,前日鏢局裏頭有人說,馮叔這幾日都在找四下冰人問禮,又暗中采買聘禮,難道不是給小趙家的?”
    裴雍不置可否,隻道:“莫要囉嗦,吃你的肉去。”
    衛承彥怎會看不出自己這二哥並無半點生氣模樣,於是笑嘻嘻道:“今次這肉隻能吃一時,我卻是想要吃長久,除了肉,我看她對酒也熟得很,還不知道家裏有什麽佳釀藏著。”
    “二哥,我將來好肉、好酒、好馬,可全數仰仗你了!”
    裴雍淡淡道:“她那樣大方脾性,你若想要,自家去問便是,哪裏用得著拿我當由頭。”
    衛承彥笑道:“蹭一頓兩頓好意思,蹭得多了,怕是她要躲我,唯有做了二嫂,才真成自家人,我不信她還甩得脫!”
    “你這些許小物,當真要躲,隻會躲我……”
    裴雍話說半句,再不多言。
    正逢此刻西北風大作,也不知是廖勉門沒關好,“啪”的一聲,那門忽然被風大力吹得兩麵大開,露出外頭稀疏星子,並中天弓月來。
    而裴雍一時沉默,隻透過高高大門看那一輪幹淨月亮。
    他貪得厲害,要的從來也多,卻不想她躲。
    ------題外話------
    沒什麽情節的過渡章,光給小衛顧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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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香氣比起羊湯倒是端莊內斂些,隻是和著其中幾粒紅枸杞子,莫名叫人就想要幫一嘴。
    如此夜半之時,莫說餓了一晚上的衛承彥,便是廖勉也忍不住猛咽了幾口口水。
    他再不說什麽回家找廚子的廢話,把前頭衣襟鬆了鬆,連手都來不及洗,已是抓了筷子埋頭大吃起來。
    等他們將幾個食盒裏頭東西全數擺出,七八個肉菜,幾碟子開胃清爽小菜,清口瓜果若幹,竟還得一鍋羊湯,一鍋雞湯。
    兩鍋連著爐子一並擺在旁邊,爐口一開,不一會,那將沸未沸肉湯便咕嘟咕嘟翻滾起來。
    羊湯當中除卻大塊燉得軟爛羊肉,還添了羊雜碎,隨著滾沸湯水,大片小片的羊肺、羊肚、羊肚、羊心就在奶白湯汁中不住冒頭縮頭,香得又奶又霸道。
    而那雞湯顏色金黃,一隻整雞縮頭進了夾肢窩,腳也自塞回了屁股裏頭,倒是沉穩踏實得很,隨著湯水沸騰,隻輕輕上下晃動。
    偏它那一條大腿露在湯麵上,一起一伏的,雞皮黃湛湛,破開了一個口,露出其中光滑饞人肉來。
    尤其其中一道旋炙豬五花肉,雖說比不得剛出鍋的,給熱炭燒了這許久,免不得火候過了,那香味卻是越發厲害,當中肥膩全被熱力逼出,盤底一汪油,那肉上頭刺啦刺啦冒油泡,皮都脆了,帶一點點恰到好處黃焦,想也知道一口下去什麽滋味。
    衛承彥再坐不住,已是站起身來湊了過去。
    也不用人交代,早有雜役拿了碗來盛湯,分別擺在三人麵前。
    除卻湯菜,桌子當中主食卻是半盆炊餅、半盆煎餅,另有一鍋熬得都開花了的白粥,上頭泛著厚厚米油。
    衛承彥對來人道:“後頭還有無吃的?生冷不忌,燒壺熱水給我泡一泡便是。”
    又去問裴雍,道:“二哥吃不吃?”
    衛承彥當即搖頭道:“都三更天了,眼下過去還不夠折騰的,再說我本就是個鐵胃,哪裏怕什麽剩飯冷菜?”
    廖勉正還要勸,門口雜役已是進來。
    裴雍搖頭,正要說話,麵前雜役早殷勤道:“都監餓了麽?正巧節度府上送了許多吃食過來,說要與幾位官人做宵夜——是在此處一齊用了還是如何?”
    此話一出,堂中三人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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