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我好冷啊，能不能休...休息一下再練？”
    風雪灌入幼童的口鼻，連喘息都十分艱難，他赤著胳膊，手握一把竹劍，在奮力揮動。
    稚嫩的臉蛋被凍得發紫，弱小的身板不停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倒在厚厚的積雪中。
    “等你揮劍一萬次，再跟為師談休息。身為劍修，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手中的劍，連劍都握不穩，怎麽成就劍道？”
    幼童身後，負劍的仙者麵容冷厲，恰如漫天冰雪。
    “遵...遵命，師父...”幼童應道，忍住了想要倒下去的欲望。
    “這就對了，你要記住，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我記住了師父...”幼童眼中現出一絲堅毅，“劍在...人在...”
    “劍亡...人亡！”
    那仙者聽後，神色稍稍有些欣慰，同時眼中有些不忍，微微舒了口氣後，在幼童的周圍浮起溫熱的光暈。
    ......
    沈淩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
    冷風習習，吹在身上有些清涼。
    才發覺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啟明星已經高高掛在東方，從這個角度看去，像是靜靜地躺在平穀的霧靄中，時隱時現。
    剛才那個夢境，讓他不禁想起了師父。
    師父是從何時變得和自己越來越疏離的？
    作為劍閣首席大弟子，他的天賦雖然稱不上豔絕天下，但在年輕一代的劍修者中，也絕對是佼佼者。
    更難能可貴的是，沈淩對於劍道的投入和癡迷，可謂是絕無僅有。
    用劍癡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這麽個劍修的好苗子，怎麽會漸漸被師父冷落，乃至到如今，連話都不會多說幾句呢？
    沈淩望著起伏的山巒邊緣，隱隱透出的白光，陷入了回憶。
    他記得，十年前的某一天，師父突然被長老院的人叫走，很久才回來。
    師父陰沉的麵龐，仿佛突然老了幾十歲，甚至連白發都平添了不少。
    時而看著自己，一言不發，時而嗟歎一聲，暗自搖頭。
    從那時起，他很久沒見過師父，再次相見，已經是三年之後。
    三年裏，師父如同隱身了一般，不知去處，也不知幹了些什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師父的眼神變了，看向自己的時候，再沒了先前的嚴厲和重視，隻剩下冷冷的空洞，和唯一的執念。
    那便是：打敗蜀山，讓天幻宗劍閣成為劍修第一！
    自此後，每年有一段固定的時間，師父都會下山遊曆，直到...
    “葉不凡...師父一定是去找尋天選之子了。”沈淩默默道，“如果這個天選之子真的能帶劍閣走上正軌，我倒是甘願把首席弟子之位讓給他。可惜，這葉不凡心比天高，自私自利，遲早要解散劍閣，成就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我與他，注定隻能活一個...”
    就在他出神之時，有人敲響了屋門。
    “沈兄，快，快讓我進來...”
    是段輕塵？
    沈淩一怔，趕緊打開屋門。
    段輕塵帶著慌張，閃了進來，麵帶著些辛苦道：
    “那個該死的掌櫃，居然將咱們的行蹤告知給唐門當家的，現在整個醉仙樓都是唐門的人，連唐門的家主都來了...”
    “什麽？那可夠咱們喝一壺的。”
    沈淩也有些驚色。
    恰在這時，門外有人操著濃重的蜀地口音道：
    “唐門家主，唐震，恭迎蜀山兩位大仙蒞臨，還請大仙現身，我唐門好盡一下作為蜀山附屬仙門的責任...”
    段輕塵長籲一下，無奈說：
    “瞧瞧，唐門的人死纏賴打的，真無聊。”
    “別這麽說，他們想纏著的人是你，蜀山的十三太保段輕塵。”沈淩打趣道，“我是天幻宗的人，跟我可沒關係。”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這樣的玩笑？”
    段輕塵嗔怒道，即便是生氣，眼中也帶著迷人的光彩。
    沈淩苦笑一聲，看向窗戶，生出一計。
    “不如，咱們從窗戶逃走吧？”
    “逃走？這...我可是堂堂的蜀山弟子，怎麽能？...”
    段輕塵話未說完，沈淩早已喚出靈劍，扔到了窗外，接著縱身跳了出去。
    轉眼，他踩在靈劍上，向段輕塵招了招手：
    “快些走，要是他們反應過來，就太遲了。”
    段輕塵想了想，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學著沈淩的樣子，從窗戶躍出。
    兩人禦劍升騰，不一會兒，就淩駕到醉仙樓之上。
    唐門的人反應也很快，忙奔出了酒樓之外，望著他們，一臉崇敬。
    “你們快跟著老子跪下，給蜀山大仙磕頭，別辱沒了唐門的名聲！”
    一彪形大漢邊說邊跪倒下來，其餘唐門中人紛紛跟在後麵效仿。
    “怪不得師父臨行之前囑咐我，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蜀地，更要小心謹慎，你看這些人，也太...太興師動眾了吧？”
    段輕塵不由得咋舌。
    “沒什麽，蜀山對於他們來說，意義重大。沒有蜀山，也就沒有唐家堡長久以來的安寧富足，你當得起這一拜。”
    沈淩的話，讓段輕塵愣了一下，忽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於是點點頭，向著唐門中人和其餘唐家堡的百姓拱了拱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各位唐門兄弟和唐家堡的百姓，後會有期！”
    言罷，他朝沈淩眨了眨眼，轉而先一步瀟灑地禦劍飛去。
    “這段輕塵，還挺會耍帥的...”
    沈淩笑笑，隨後跟了上去。
    下麵，唐門家主唐震等二人飛遠了，才緩緩起身，現出一臉的向往。
    “不愧是蜀山劍仙，氣質非凡，我唐門如有一人能進蜀山修仙就好了...”
    說著，他看向身邊的一個麵容俊秀，卻有幾分木訥的少年。
    “作為唐門少主，你削破腦袋，也得給我擠進蜀山。”唐震命令道，威嚴畢露。
    “不。”木訥少年回答得十分幹脆。
    “草，我是你老子，你敢說個不字？”
    木訥少年聽後，反而垂下頭，悶頭不言語了。
    唐震氣得抬起拳頭要打，又生怕兒子身子骨脆弱，給打出個好歹，隻能收了拳頭，冷哼道：
    “劍仙你不願意做，那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麽？”
    聽此，那木訥少年抬起頭，雙眼放光：
    “毒，蠱。”
    “好，你還算沒辱沒家族的傳統，毒和蠱是唐門的絕活...”唐震心裏稍稍安慰。
    “爹，走...”
    木訥少年拱手拜道，轉身便走。
    唐震長歎口氣，要讓兒子說三個字，咋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