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集中在沈淩這一桌，皆是露出膽怯。
    他們都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受驚的，莫名其妙被人嚇了一家夥，隻能說是倒黴透頂了。
    不過，有人認出了沈雲是西府二公子後，氣氛馬上發生了變化。
    “原來是沈家公子，那沒事了，大家放輕鬆吧...”
    “沒想到能在這裏和沈家西府公子相遇，實在是幸運。”
    “你們看，和沈家公子坐一起的那兩位，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病秧子看起來和沈家公子有些相像啊，是不是他遠方的親戚什麽的...”
    就在眾人暗暗議論之時，剛來的一個食客猛然認出西府公子對麵的年輕人，不由得咽口唾沫，左右道：
    “都小聲點，他可不是病秧子，人家是東府的少爺，剛剛把韓家公子給打成狗了。”
    此話一出，非但沒有讓大家噤聲，還挑起了所有人的興致。
    “別藏著掖著，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沈家東府少爺，打了韓家公子？”
    “他們兩家關係不是挺好的麽？”
    “嗨，那是西府，東府和韓家可是視同水火...諾，不久前，東府的沈二爺親自登門韓府，退了沈韓兩家的一樁親事。為了這個，韓家沒少給東府使絆子...”有知情人小聲道。
    “原來是這樣...那這可太有意思了。大家想一想，如今沈家西府和韓家好得就像是穿一條褲子的，東府遭了驅逐，反倒成了他們兩個的眼中釘，這裏麵是不是有點狗血啊？”
    又有好事者插了句：
    “依我看，還是東府不識抬舉。聽說那韓家小姐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又是嫡出，哪裏配不上那位了？”
    “就是就是啊，隻知道舞刀弄槍，好勇鬥狠，比西府的大少爺，咱們的狀元郎可差太多了啊，你們說是不是？”
    一提起西府大少爺沈江，就好像一個蜜罐似的，引得蒼蠅和蜜蜂都想上去叮一口。
    這也難怪，殿試狀元，駙馬爺，朝廷大員，這幾個稱號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就是夢幻一般的存在。
    沈家西府，從此後不但是落楓城的風口，也是整個燕州的焦點！
    能不讓人浮想聯翩，而又萬分豔羨？
    但。
    這些功名利祿，對於十五年來，一直修仙問道的沈淩來說，甚至不如糞土，比不上一杯老酒來的實在！
    凡人短短幾十年的人生，在修仙大能者看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站在道的真諦上俯視芸芸眾生，掌日月乾坤，笑看潮起潮落，風雲變幻，才是一種樂趣。
    也因為此，沈淩聽到周遭的冷言冷語，卻還是淡然一笑，並不當回事。
    三人吃飽喝足，沈雲結完賬後，被仙客來的掌櫃親自迎出了門。
    “沈少爺，您也太客氣了，往後來我們這吃喝，不用帶銀子的...”掌櫃的諂笑道。
    沈雲心思全在手中的靈弓上，沒有停下腳步，隨手一招：
    “廢話不跟你說了，沈家有族規，在外不能占任何人的便宜。”
    “懂了懂了，小的該死，往後絕不會讓少爺您難堪的。”
    望著他們走遠，掌櫃的嘖嘖搖頭道：
    “不愧是沈家人，有規矩...”
    ......
    三人往回走，臨到了小巷子前。
    時間不早，沈淩想著娘親怎麽也回家了，於是略顯急切。
    “阿雲，靈弓不同於尋常的兵器，隻要你用力得當，即便是二十石，也能拉滿，記住了，要用巧力，集中你的精神...”
    “知道了二哥。”沈雲鄭重點頭。
    “那好，我和你青青姐就回去了，你也早些回西府，省得大伯惦念。”
    沈淩微微笑道。
    聽此，沈雲神色有些黯淡，悶道：
    “父親才不會管我，他隻會把心思放在那個狐狸精上...”
    “狐狸精？難道大伯又納妾了？”
    沈淩略有驚詫，他這個大伯好美色是出了名的，先前有沈江和沈雲兩兄弟的親娘看管著還算收斂，可幾年前正室亡故後，就開始瘋狂納妾了。
    沈雲口中那個狐狸精，是不久前沈宏義剛收的第七房，人長得勾魂，最討他喜歡，幾乎是夜夜笙簫，久耕不輟。
    沈雲對此早有怨言，卻不敢在父親麵前直諫，因為他知道，父親的心思全在七娘身上，能聽進去才怪。
    “二哥，這個以後再跟你詳談，弟要回西府了，這個你收著吧？”
    沈雲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居然是麵值一千兩的巨款！
    “這個二哥不能收…”沈淩擋了回去，“東府被西府驅逐，沒收了所有家產，這個關節，你要是送東府銀兩，被大伯知道了，免不了重罰…”
    “這…那好吧。我找個機會一定勸一勸他，西府東府都姓沈，幹嘛要鬥個你死我活的？”沈雲眉頭一皺。
    沈淩笑笑，“一切都繞不開一個權和一個利字。大伯是凡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希望他適可而止，不要做得太過火了才好…”
    沈雲點點頭，把靈弓緊緊一握。
    “咱們是血脈兄弟，二哥的事就是弟的事，我一定不會讓東府從此沒落的。”
    “好兄弟！”沈淩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不過，東府的事情，有二哥打理就足夠，你還是專心咱們兩個之間的賭局吧！”
    “嗯，知道了二哥。那…我就告辭了？”
    “天要黑了，阿雲，你慢著點。”
    沈雲心頭一暖，應了一聲，看向青青姐的時候，卻發現她死死盯著自己，一雙大眼睛像要冒出火來。
    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道一定是哪裏得罪了她，訕笑一聲後，匆匆逃離。
    “哼，狐狸精怎麽了，我就是狐狸精，看我不咬死你…”胡青青說著，嘴角真的冒出了兩顆尖牙。
    沈淩無奈苦笑，心裏念著娘親，趕緊拉著妹妹進了巷子裏。
    走到一半，他遠遠望見一個熟悉的女人身影在家門前靜靜站著，神色有些焦急。
    女人年紀在四十左右，麵容端莊雅致，不落俗套，和沈淩的長相頗為相似，整個人暗藏英氣的同時又非常沉穩，給人一種溫柔而堅韌的感覺。
    “娘！”
    沈淩認出了娘親，激動之下奔了上去，心裏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等臨近後，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徐慧娘見著獨子，眼圈滾動著晶瑩，顫著手撫上他的臉頰，嘴唇輕輕微動：
    “淩兒，你終於醒了，娘親都快擔心死了…”
    沈淩感受著娘親手掌處傳來的溫暖，在這一刻，忘記了所有的苦痛，隻把手貼到娘的手背，含著淚道：
    “娘，孩兒回家了，從今往後，孩兒絕對不會讓娘再受一丁點兒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