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芝趕緊拿了藥丸出來，又倒了水，遞給了薑曉。
    薑曉吃了藥之後，便趕緊躺在了艙房的床上。
    艙房床上的被褥都是船家提供的，並不幹淨，好在陳月芝早有準備，自己帶了幹淨的被褥，不然真沒辦法忍受半個月之久。
    船上人很多，鬧哄哄的，薑攀跟母女三人招呼道：“沒事兒別往外跑，就在房間裏待著，有什麽需要跟我說就成。”
    薑曉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她連床都不想下。
    陳月芝對外麵也沒啥好奇心，所以便安安穩穩地坐在艙房裏寫字，看書。
    唯獨薑曉坐不住，讓她待在房間裏一半天的還行，半個月，她覺得她能關瘋。
    但一個小姑娘在外麵瘋跑也確實不太好，於是薑晚就掏出她早就準備好的秘密武器。
    一套按她身量裁的男裝！
    陳月芝瞪著那衣服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家裏可沒跟薑晚一般高的男娃，所以這衣服自然不是從家裏帶來的。
    薑晚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道：“當然是我自己去成衣店買的啊。行走江湖，不準備幾套行頭怎麽行？”
    這衣服她原來是打算以後開茶樓的時候穿的，沒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場。
    陳月芝眼睜睜看她換上了衣服，然後又從包袱裏摸出了一把折扇。
    薑晚不怕死地拿著折扇在陳月芝的下巴上一挑，故作輕佻地道：“這位貌美如花的大姐姐，你看小公子我這身打扮，可俊俏？”
    陳月芝笑著在她臉上掐了一把：“這是誰家小公子，長得如此俊俏？我家有個小姑娘，長得可是嬌美，許給你做媳婦可好？”
    薑曉本是難受著，結果那娘兒倆給逗得笑了起來。
    薑晚的扮相很成功，她年紀還小，又有些小胖，打眼看去，就像哪家的富家小公子一般。
    “娘，我去外麵放放風。”
    說完，薑晚就溜了出去。
    陳月芝也沒拘著她，小丫頭年紀不大，但一身的本事卻不小，加上還有個法力無邊的老神仙，陳月芝對她的安全還算放心，隻叮囑她不要往船邊上去，當心跌進江裏。
    薑晚到了甲板上，沁涼的江風一吹，感覺人都精神了不少。
    甲板上出來吹風看景的人不少，但全都是男的。
    這些人的打扮都不相同，有穿得講究的商賈，也有穿著補丁衣裳的普通百姓。
    大家三五個聚在一起聊著天，互相交流著信息。
    薑晚對他們的談話內容不太感興趣，挑了個地方站著遠眺。
    此時已是九月底，江南這邊溫度也開始降低了，但白日裏倒是還有些許燥熱。
    這條大江連通著江南區三府，沿江能看到不少人家，路過一些城鎮時，甚至還能看到沿江停放著的畫舫。
    他們剛出發半日，此時還不到江寧府，所以沿途看著還算正常。
    等傍晚時大船經過江寧府城外時，看到的景象就不太美好了。
    一群群流民聚在江邊取水捕魚，若是有人運氣好抓到了魚，旁邊立馬就會有人撲過來爭搶，甚至還有人在爭搶中被推進湍急的江水中，迅速被江水卷走。
    但那些爭搶卻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被卷走的人在江水中幾個浮沉後，便徹底消失不見。
    船上一些心善之人高呼道：“快些想法子救人！”
    薑晚卻是站在一邊搖頭，根本救不了。那些流民個個瘦弱不堪，掉進江中，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何況，江水這般湍急，誰敢貿然下去施救？
    顧沉舟聽到吵鬧聲從船艙中出來時，就見薑晚一臉冷然地看著江水，忍不住問道：“你不怕嗎？”
    “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麵前……不可怕嗎？”
    薑晚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她前世見過的那些場麵，哪一個不比眼前這個可怕？
    不過真要那樣說，倒顯得她太過冷血了。
    眼前這孩子應該是見過極度恐怖血腥的場麵，對生死之事比較敏感，她還是別刺激他了。
    於是薑晚點點頭，“有點。”
    顧沉舟輕笑一聲，“撒謊，你分明一點也不害怕。”
    “明明這麽嚇人的場麵，你怎麽就一點也不怕呢？”
    薑晚撓了撓頭，“畢竟我見過更可怕的場麵，從建州來江南的路上，我們經曆過好幾次危機，有土匪，有狼群，哪一個不是要命的事？害怕？根本顧不上害怕，想活命，就必須勇敢麵對那些威脅，然後想辦法取得勝利！”
    “我有一件狼皮披風，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狼的皮，它是那群狼的王。我親手宰了它，剝了它的皮做披風。若我當時怕了，我八成早就被那狼王拉在那些荒山野嶺裏了。”
    “人在逆境裏時，是沒有資格害怕的。隻有那些一直被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才有害怕的權利。”
    顧沉舟神色一凜，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頭，輕輕咀嚼著那句話，“人在逆境，沒有資格害怕……”
    薑晚轉頭看向他，“顧沉舟，你的經曆雖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記住，與其讓自己害怕，不如讓自己強大，強大到那些威脅害怕你。”
    “你，太弱了。”
    說完，薑晚扭頭就跑，生怕顧沉舟一會兒揍她。
    顧沉舟卻是一動也沒動，站在甲板上，想著薑晚的話。
    他，確實太弱了。
    所以，他才動不動的發病，甚至被那些畫麵一刺激，就忍不住失控。
    若他再強悍一些，再狠絕一些，應該就不會再受不了刺激了吧？
    嚴勵在艙房裏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顧沉舟回來，擔心他會犯病，趕緊找了出來，結果就見他一個人站在甲板上，麵朝江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舟兒，起風了，回去吧。”
    顧沉舟回頭看了他一眼，“師父，有沒有法子，讓我對那些事情不再恐懼？”
    這些年，嚴勵害怕刺激到他，一直努力帶他避開太過血腥的畫麵。但他們的身份注定了他們不可能完全避開那些場麵，每次一被刺激，顧沉舟就會回想起當年的事情，然後就會失控，發病。
    剛剛聽了薑晚的話，顧沉舟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以毒攻毒！
    越害怕，就越要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