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夢菲所在的城市，經濟發達，競爭激烈。
    因此她從小居住的小區雖然高檔，但偶爾出現的年輕人全都行色匆匆，疲於賺錢養家。
    童年時期，她所能看見的，便是那些頭發花白的老人，成天在公園與貓貓狗狗作伴，仿佛那些，才是他們形影不離的家人。
    那時起，她就對動物心生好感。
    直到高中時期，薑夢菲有了主見，便在父母通情達理的支持下，立誌成為一名獸醫。
    大學畢業後，很有愛心、且待人真誠的她，成功入職動物收容所。
    可這時她才發現，需要獸醫護理照料的，並不是那些定時打針、有各種證明的可愛寵物，更多的，是因一時心血來潮被養、然後嫌麻煩又被拋棄的流浪貓狗。
    它們浪跡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時不時還會繁衍出更多的子孫後代，一起過著餓了上頓沒下頓的悲慘生活。
    等在收容所見到它們後，薑夢菲心都碎了。
    她每天不辭辛勞，早出晚歸，將流浪貓狗打扮得幹淨整潔，讓它們再也不用擔心健康問題。
    直至愛心人士聞名而來，領養它們。
    然而，流浪貓狗終究不如寵物店的貓狗，由此，領養的人，遠遠少於棄養的人。
    這樣一來，收容所內的空間越來越窄，員工越來越忙，薑夢菲更是多次因為過度疲勞，被送進醫院。
    麵對如此殘酷的現實，收容所隻得規定，超出一段時間沒被收養，就將這批貓貓狗狗安樂死。
    “不！”
    薑夢菲根本無法接受這殘忍的一幕。
    她極力營銷，賣力工作，拚命展示流浪貓狗的可愛乖巧之處，想讓它們盡早被領養。
    她的努力有回報，但，回報不大。
    幾年下來，單單是她親手安樂死的流浪動物，就超過千隻。
    平均，每兩三天就有一隻。
    而薑夢菲，也從一開始的哀慟，到絕望中抑鬱，最後是無助與麻木。
    直到她積攢出一群粉絲，利用號召力提出‘領養大於購買’、‘既愛心又省錢’的宣傳口號後，這件事才稍有起色。
    可也正因如此，她不知不覺觸動某些高價販賣寵物的商人的利益。
    一場針對她的網絡風暴，由此展開。
    先是她安樂死上千動物的爆料，如平地驚雷，讓一些自詡動物愛好者的人氣得跳腳。
    再是她後期，為動物注入藥水時、那麻木的神情，被諸多不良媒體解讀為‘冷酷無情的劊子手’，一些聞到味的鍵盤俠客也湊上前來。
    在鋪天蓋地的謾罵聲下，薑夢菲就好似麵對驚濤駭浪的一隻小船，毫無招架反抗之力。
    而無論她如何解釋，說那些貓狗有的身患疾病、有的肢體殘缺、有的缺乏自我生存能力，無法得到領養者的垂青——
    都、沒、用。
    薑夢菲本就因為安樂死一事，有著心理障礙，再麵對世人的誤解與羞辱，她終於無法承受。
    於是，某年七月某一天，她遙想著多年前，自己剛畢業時那躊躇滿誌的模樣，再想想更早時，在小區裏，捧著臉蛋觀看老人與狗狗逗樂的場景……
    將手頭這批貓狗安樂死，並妥善處理後——
    薑夢菲將剩餘的藥水，全部注入自己體內。
    …
    一晃多年過去，薑夢菲莫名在死氣中複蘇。
    而她明明擁有懲罰他人的能力，但卻沒有選擇殺害他們。
    因為她覺得，那些人隻是不明真相才惡言相加，一開始，大家認定她愛護小動物時，不也有很多幫助和鼓勵她的人嗎？
    她堅持公布網暴者設備中存儲的真相，偶爾十分生氣，就讓設備徹底損壞。
    她從來都沒有惡化的跡象。
    因為再次複蘇後，很多同伴看到的，都是當年那些施暴者活得有滋有味，心裏不平衡；
    可她看到的，是一個極具爭議的事件出現時，總有人說：“讓子彈飛一會。”
    總有人講：“不信謠，不傳謠。”
    總有人安撫著：“在官方揭露真相之前，大家冷靜一點。”
    總有人提醒道：“大家想想以前反轉的事件，還是謹言慎行吧！”
    總有人警告說：“帶節奏的想一想，現在可是實名上網，鬧出事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盡管流言蜚語仍然盛行…
    盡管網絡造謠成本依舊很低…
    可比起她那時候，好多了，不是嗎？
    以後會變得更好的，對不對？
    如果這時候，選擇以惡製惡，圖一時痛快，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所以，薑夢菲義無反顧地，成為‘懷柔派’的領袖。
    並一直，堅持到今天。
    …
    “有意思…”
    林辰饒有興趣地看向女性冥靈，給予一個正麵評價，“盡管你的為人處世，會吃盡苦頭，但像你這般的人，我見得不算多，還是覺得蠻新奇的。”
    “從今往後，你和某些人，聽我號令做事，我便護你們周全。”
    說著，他的目光掃過這十幾個冥靈，其中多數都隻是目露茫然，偏偏有幾個，氣息萎靡不振，仿佛剛剛遭受過重創。
    “而剩下的那些，鍾判官，就交給你處置吧。”
    聞言，鍾判官露出喜色。
    而剛準備表達感激之情的薑夢菲卻著急道：“為什麽？大人，他們都是…”
    “那幾個重傷的，是‘強硬派’安插在你身邊的棋子，所以剛剛我查看你們的記憶時，他們下意識竭力反抗，才導致精神受創。”
    “你不會連這些‘同伴’，也要讓我庇護吧？”
    林辰的聲音微微轉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不、不敢…”
    薑夢菲一愣，不再替他們求饒。
    她雖善良，但並不是無腦，留下這批已經嚐到惡果滋味的‘強硬派’，就是埋藏禍根，遲早會遭到反噬的。
    “很好，跟著我，以後無事，便待在我的手機裏吧。”
    “另外，盡快將名單發給我。”
    說完這些，林辰沒有絲毫廢話，大手一揮，便將正正好的十位冥靈，暫時收起來。
    然後看也不看鍾判官一眼，徑直離去。
    …
    “呼。”
    分魂全部回歸本體後，穩坐摩托後座的林辰，愜意地輕出口氣。
    再將薑夢菲等冥靈往地府專機裏一扔，很快，一張名單悉數列出。
    上麵標注著那些幕後黑手的詳細個人信息，想借此找到他們，應該不是難事。
    見此，林辰不由回憶起自己曾經大殺四方的猩紅往事。
    舌頭輕舔嘴角，他露出一抹闊別已久的……
    冷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