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穀秋雨有些疑惑，目光往屋內一瞥，卻見裏麵除了沉甸甸的青石桌椅，幾近空無一物。
    聰慧如她，倏然意識到某件事，心頭咯噔一聲，忍不住喊道，“林師兄，你要離開宗——”
    林辰麵色一變，連忙捂住穀秋雨還沾著些許甘甜靈果汁液的嘴唇，將她一把拉進洞府，並關上門，啟動陣法。
    “你小聲點。”
    他皺著眉，放開不怎麽掙紮的少女。
    而穀秋雨也顧不上什麽靈蔬火鍋了，她將丹爐往石桌上一扔，緊張問道，“林師兄，你打算離開宗門？你找到反製辛長老詛咒的辦法啦？”
    “……”
    林辰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點點頭。
    咒文的事，他從未想過告知穀秋雨。
    但半個月前，眼看成為陽氣爐鼎的日子越來越近，他一著急，心中發狠，試圖用一門以毒攻毒的法術，驅除老妖婆烙印在自己體內的陰狠毒咒。
    拜這一次不要命的行徑所賜，他確實找到解除咒術的突破口，但也差點玩火自焚，氣絕身亡。
    巧的是，這段時間穀秋雨來的比較頻繁。
    奄奄一息之際，傳令符如一顆劃破黑暗的流星，燃燒著明亮的火光，飛到他模湖的視線內。
    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控製陣法，打開洞府大門。
    最終，穀秋雨以一枚師父賜予的保命丹藥，救下他的性命。
    而林辰久久冰封戒備的內心，也因為這份救命之恩，再次敞開，將一切告知與她。
    “你…”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穀秋雨輕咬嘴唇，目光遊離，不敢看著他，幽幽問道：“你不是仰慕白靈師姐嗎？”
    “這一走，可就沒希望了哦。”
    “哈…”
    林辰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和她，本來就不可能…”
    “她是高高在上、眾星攬月的天之嬌女，而我，隻是一件用來提升修為的工具罷了…”
    “不許這麽說！”
    見他這副失落神情，穀秋雨心中一股無名火起，替他鳴不平道，“林師兄你很優秀的！如果…如果…你能普普通通地拜入山門，絕對不比任何人差！”
    “……”
    林辰再次緘口不語，隻是看著這位活潑可愛的師妹。
    他又不是木頭，當然明白穀秋雨對自己的心意。
    可…
    可是…
    成為修士前的日子，太過坎坷，擁有一顆千瘡百孔的心的他，如今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好意。
    穀秋雨對他很好，很好很好，好到有些不真實，甚至讓他恍忽覺得，她是夢中人，是他幻想出來的存在。
    因此，他不敢過分接近，生怕輕輕一碰，就會像戳到夢幻陸離的泡泡般，將她弄碎，然後就此意識到，她是假的，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任何美好。
    總之，林辰不願深究穀秋雨懷揣的情感，也不希望探清其中摻雜幾分真心、幾分利益使然，他隻想在心底留下一道善良可愛的身影，好讓自己永遠記得，曾經毗鄰一處淨土。
    “林師兄，要不…”
    可穀秋雨接下來的一番話，著實有驚到他，“你帶我一起走吧！”
    少女緊咬銀牙，倔強而決然道，“我會煉丹，我能幫你很多忙！等我們逃出這裏，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繼續如往常一般通力合作…”
    “屆時，無論是當一介散修，還是加入宗門，我們都能過得很好很好！”
    “啊？”
    林辰一驚，雙眸微亮。
    他承認，剛聽到這番話時，自己的內心，仿佛隆冬遺留的陳雪遇到初春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心動。
    可他很快意識到，帶上穀秋雨，絕對逃不開那個老妖婆的追殺，會害了她。
    於是，他收斂錯愕，由衷地露出一抹笑容道：
    “穀師妹，你可真是個小財迷，好啦，我會把配方留下。”
    “我我我！”
    穀秋雨也不知是著急，還是怎麽，俏臉通紅道，“我才不是為了配方呢！我是…我是…”
    “師妹，我們修仙者，是講究求道長生的。”
    林辰滿臉認真地打斷道，“今日暫且一別，你我各自往前走，行而不輟，履踐致遠，未來終究將有再見的機會。”
    “我們約好了，來日再一起吃這靈蔬火鍋，如何？”
    “……”
    穀秋雨捏著粉拳，良久不語。
    直到她想起，此刻是深夜，正是值班弟子即將調換人手、最為鬆懈的時候，她才下定決心，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塞到林辰懷裏，氣鼓鼓道：“不許拒絕！”
    “否則，我就不讓你走啦！”
    林辰目光一凝，收起這些丹藥，坦然道，“多謝師妹。”
    隨後，他也將記載著果味辟穀丸的配方、特製日常小陣盤的構圖，以及靈蔬火鍋調料熬製步驟等諸多內容的玉簡，遞到她的手上。
    待穀秋雨如獲至寶地接過，抱在懷裏，林辰忽抬起手，摸摸她香溫玉軟的臉頰，取下凝脂肌膚上沾著的一粒白嫩果肉，放進嘴裏，繼而，笑著揮手道：
    “穀師妹，再會。”
    …
    再會。
    說好的再會，就一定要做到。
    從回憶中驚醒，白雪路緊咬銀牙，止住哭泣，憤然做出一個決定——
    師兄，倘若你真的身亡，那麽，在這個死氣複蘇的世界，哪怕是以冥靈的形式，我也一定要再次與你相逢，共度餘生！
    “小左姐，謝謝你這兩天，盡心盡力地陪我調查師兄的事…”
    白雪路抹抹淚水，神情堅定道，“如你所說，我不能再這麽頹廢下去，請你幫我申請‘孟婆試煉’吧！”
    …
    “忘川河權限被收回，還真有點不方便…”
    車內，林辰看著手機屏幕，若有所思，“好在，我當初在甄橙的幫忙下，成為一名正式傭兵，能借用這一渠道，獲取不少有用的資料，算是歪打正著吧…”
    “辰哥。”
    等紅燈期間，白譽突然有些鬱悶地開口，打斷他的沉思，“路路那邊是怎麽回事啊？我前段時間給她打電話，她一直不接，後來改發信息，今早才收到回信，還一副心情很糟糕的樣子…”
    他本想跟女兒說說與林辰一家當鄰居的事，順便把自己偷偷買房子還瞞著她的事，就此翻篇過去。
    可剛起個話頭，對女兒很了解的他，就意識到，女兒很生氣，現在坦白，絕對會出事！
    所以他姑且瞞著，打算讓辰哥先去趟趟雷。
    “她啊…”
    林辰一眨眼，發現自己居然把師妹給忘了。
    放在左禾那磨煉歸磨煉，但自己好歹也得跟她說一聲，以免她擔心嘛。
    “是這樣，她有位偶像，人沒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嗯，人沒了，去另一顆星球了。
    “哦，我說呢。”
    得知原因，白譽更加確信，暫時不要透露別墅這件事，得等女兒過了這一陣情緒低潮，再說。
    而見當爹的沒追問，林辰也並未多說。
    “身亡對她的打擊應該很大吧，就是不知，她還記不記得與我坦白的事情…”
    想著白雪路的模樣，林辰的嘴角不由揚起一抹笑意，於是決定，待會手機充上電，就給她打個電話。
    對於如今的他而言，白雪路不是白靈，是穀秋雨，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