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1章 身心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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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孫傑對這裏麵熟悉得不得了,哪裏需要別人帶路。
隊長隻是擔心孫傑剛才跟秦紅玲談了以後,受了刺激,做什麽傻事來報複。
窮途末路的時候,有的人怨天尤人,有的人努力掙紮,有的人卻隻想多拉幾個一起死。
而且剛才秦紅玲對孫傑的態度,明擺著孫傑就是犯了大錯,那保安室更要提防他了。
李文軍叫人拿了茶水和水果來。
那樣子,不像是跟自己員工說話,倒像是接待外麵的客人。
孫傑心裏越發不舒服,坐下來後低著頭。
李文軍說“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孫傑“李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好茫然。”
李文軍“不至於,不至於,人生有時間可以坐下來靜一靜,想一想,挺好的。”
孫傑“我知道我對秦紅玲不夠好。不過我也沒有幹傷天害理的事,所以不知道為什麽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他不停地找人說這一件事,其實還是沒覺得自己有錯,隻是迫於壓力不得不低頭。
李文軍“你沒錯,你做的都是出於人潛意識的利己行為,無可厚非。不過呢,你可以按你的心意行事,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配合你,為你犧牲。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任何人,幫你那是情分,不幫你也是本分,你沒資格指責和怨恨別人,強迫別人為你付出。”
“就好比你路過別人的果園,覺得渴了,摘了個橘子吃,主人看到,沒說你,那是他大度。可是下一次你來還要摘,他不讓你摘,你就應該識趣,感恩的離開,而不是罵罵咧咧,說別人小氣,更不能闖進去硬搶。這些事情,都要靠自己去悟。你要是悟不到,那就多話點時間去琢磨。”
孫傑垂眼坐著覺得李文軍比別人說得都有道理,至少不是滿口仁義道德,也不責怪他自私。
李文軍說“你就當成一次鍛煉或者一段修行。就好像你去自駕遊的時候,總會遇見溝溝坎坎。隻要死不了,不管多大的溝坎,經曆的時候有多痛苦,以後都會變成資本。所以在低穀的時候不要慌,好好複盤一下,多學習。總有再上來的一天。”
孫傑知道他這是在委婉地趕客了。
畢竟李文軍是整個“文軍新城”裏最忙碌的人,肯花幾分鍾時間跟他談已經是看在老交情上了。
任命通知書,說是讓孫傑去負責新建項目,卻也說了叫他先到已建項目工作一段時間,好了解適應這個工作。
結果他到了沙漠一看,那個條件,比當年黃鐵礦還苦。
黃鐵礦條件再差,井下工人的休息室裏淋浴什麽的設施還是齊備的,三餐和飲水也能保證供應。
沙漠裏真是要什麽沒什麽。
補給車到的時候,他們能吃上幾頓新鮮飯菜。
平時最多的就是雞蛋麵條和饅頭開水。
有時候實在想吃蔬菜水果了,去不多的植被裏找點能吃的野菜和野果。
工作內容倒是很簡單,就是每隔幾天衝洗一下光伏板,每天巡邏一下,看看有沒有損壞的設備和麵板。
可是四十乃至五十度的高溫下暴曬,沒有任何遮擋。
汗如雨下,濕透了衣服。風一吹,就在衣服上凝結成白花花的鹽巴。
風吹來都是熱的,還夾帶著無數灰塵和傻子,打在臉上脖子上,火辣辣的。
以前都是秦紅玲幫他張羅。這一次,他自己收拾行李,什麽防曬裝備都沒帶,就這麽硬曬。
晚上回去,他發現暴露在外麵的地方全部爆開脫皮了,火辣辣地疼。
後來有同事見他太慘,送了他一個麵罩,告訴他要穿長袖,盡量多遮住點皮膚。
太陽的能量不單單是光照,還有輻射。
因為水太珍貴,而且就算洗得再幹淨,一出去就髒了。
所以大家都是好多天才洗個澡。
如果覺得是在太髒了,就搓搓泥,或者在衝洗光伏板的時候,把水槍調小,相互衝衝,就算洗了澡了。
白天那麽熱,晚上卻又冷得要死,要蓋被子。
男人的汗味本來就大,因為遠離城鎮,建築材料和施工條件有限,隻能十幾個人住一間大紅磚房裏。
所有人都回來,在屋子裏一悶。
那個酸臭氣味可想而知。
被子更是幾個月都不洗,髒到發黑,硬得像門板,搓軟了,照樣蓋。
孫傑第一天到的時候,差點沒有直接吐出來,怕人說自己一個大男人這麽矯情,隻能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大小便就更奇葩了。壓根沒有廁所這總東西的存在。都是在外麵隨便找個地方解決,還能順便幫植被施肥。
晚上沒有任何娛樂,手機沒信號沒網絡。電視機用鍋蓋收信號,也是時有時無。
隻有一台固話機和電腦用來監控設備的,用衛星網絡向總部匯報情況。
所以下了班,工人們除了打打牌,下下棋,要麽就去外麵抽煙,看星星和月亮。
看不了三天就膩了。
而且外麵很冷,時不時能聽到遠處狼的嚎叫聲。
難怪叫他來這裏先適應一下。
不然直接把他扔到新項目,連這件磚房走沒有,他更受不了。
可就算是這樣,所有人都樂嗬嗬的。
孫傑覺得不能理解,不止向一個人提問“你們不覺得苦嗎?”
那些人的答案卻大同小異“苦啊,當然苦。不然李文軍怎麽會給我們這麽高的薪水。在這裏幹一年,等於在其他企業幹兩年。而且李文軍許諾在這裏幹幾年,就能成為‘文軍實業’的正式員工。期滿就能自由選一個“文軍實業”旗下或者兄弟單位遍布全國的企業入職。苦幾年也值得。”
孫傑這才意識到,大家先苦後甜,身體辛苦,心裏有希望。
隻有他是先甜後苦,被“流放”的,身心皆苦。
所以,他的痛苦才越發深重了。
一個星期不到,他借口說出去尿尿,在外麵對著沙漠痛哭了一場才回來。
想不到啊,想不到。
原以為少年已經把要吃的苦都吃完了,誰知道人到中年還有更大的苦頭等著他。
可哭完回來,還是要麵對現實的。
那麽多人,跟他說了那麽多話,他隻記得李文軍說的話。
他每天夜裏都在複盤人生,反正這裏到了晚上無聊到死,想不靜下來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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