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注意點，奶奶我雖然不反對，但是也別太使勁。”
    張翠蘭身為老一輩，她的思想方麵多少還是有些陳舊，在她的印象裏，結婚那晚，女方還是完璧之身的話會被丈夫格外寵愛。
    如果幅度太大的話，萬一那什麽沒了，到時候結婚的時候會被夫家低看一眼。
    也是為了孫女考慮，過來人的她才會這般叮囑。
    然而這番言論無外乎是對牛彈琴，奶孫二人的思想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之上。
    趙宣瑩隻是害怕奶奶瞧出自己的窘態，才會在對方回家後急忙從傻樂的氛圍中脫身出來。
    聽著自家奶奶那莫名其妙的發言，她的腦袋裏已經被問號填滿。
    奶奶說得話，她完全聽不懂。
    看著門外奶奶進屋的身影，等對方坐在床邊之後，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對方的聲音再一次的傳入自己耳中。
    “你這孩子，這東西怎麽不放廁所裏？”
    “我……我還沒得及去放。”
    順著奶奶看去的方向，看到了自己還抱在懷裏的塑料袋，袋中裝著夜用型防側漏的生理用品，害羞似的低下了腦袋。
    “總是這麽馬馬虎虎的可可不行，到時候人家會覺得你傻傻的。”
    “奶奶覺得我很傻嗎？”
    奇怪的一句話讓趙宣瑩擔心起來，害怕奶奶嫌棄自己，急忙開口問道。
    可是她哪知道老人的話中含義。
    “我怎麽可能嫌你傻，在奶奶看來，你可是最聰明的孩子。”
    “那樣就好了呀，別人怎麽看那是別人的看法。”
    鬆了口氣，趙宣瑩將手中的袋子放到一旁，張開雙臂抱住了坐在自己床邊的身影。
    和奶奶貼貼起來，撒嬌似的繼續說道。
    “隻要奶奶不嫌棄我就行啦~”
    “你這孩子！”
    聽到趙宣瑩的這番話，張翠蘭自打回家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開始消失，轉而露出了喜悅的笑臉。
    雖然嘴上說著類似批評的話，可是心裏早就被暖流覆蓋。
    感受著孫女的體溫，眼角處的皺紋慢慢展開，收起笑容的她低頭瞥了一眼粘著自己的孩子。
    過了半晌後，這才開口輕聲問道。
    “瑩瑩，你跟奶奶說句實話。”
    “嗯？”
    埋下的腦袋抬了起來，趙宣瑩疑惑的看向自己奶奶。
    看著對方嚴肅的樣子，耳邊傳來詢問聲。
    “你……想不想爸爸？”
    “……”
    突如其來的一句詢問讓趙宣瑩陷入了愣神中，任由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問這樣的一句話。
    可是在看到奶奶那張嚴肅的表情後，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過了一分多鍾後，才搖了搖頭。
    “不想了。”
    “……”
    “以前小時候我是想過這些啦，隻是那時候是同學笑話我沒有爸爸和媽媽而已，現在不一樣啊，我不是有奶奶你嘛~”
    眼睛彎成月牙，趙宣瑩說得並不是所謂的場麵話。
    小學時期，班裏的壞孩子欺負過她。
    因為每年學校的家長會都是由自己的奶奶出席，久而久之同學們也都知道了她沒有爸爸和媽媽這件事情。
    小學時期的同學們年紀都還比較小，他們根本不清楚，玩鬧時的一句話會對一個小女孩的心靈造成多大的傷害。
    就算過了這麽多年，趙宣瑩還是能記得清楚。
    當初被好幾名男同學圍著轉圈圈，像是唱著兒歌一般，說自己是個沒有爸媽要的小孩。
    《我的治愈係遊戲》
    那天回家，趙宣瑩哭的很大聲。
    拽著奶奶的衣角，使勁的晃著，哭著喊著想見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時間有些久遠，趙宣瑩如今已經忘記當時奶奶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的奶奶一定也很痛苦吧。
    畢竟在趙宣瑩看來，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也是奶奶的孩子。
    奶奶的孩子很早就離開了這個世上，奶奶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人才對。
    一直以來，趙宣瑩都對自己是奶奶孫女這件事，沒有過懷疑。
    對自己姓氏是趙這件事，同樣沒有過懷疑。
    就算從她懂事起，陪伴在身邊的就隻有奶奶一人。
    就算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就算沒見過早就去世的趙爺爺。
    就算自己長得和奶奶年輕時一點也不像，她都沒懷疑過自己不是奶奶孫女這件事。
    張翠蘭是趙宣瑩的奶奶。
    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位親人。
    在沒有認識劉偉誠之前，能讓奶奶過生興奮安穩的日子，就是她一直以來最大的目標。
    現在……這個目標也沒有改變。
    抱著奶奶的胳膊沒有鬆開的意思，隻有兩個人溫存的臥室中，身為孫女的趙宣瑩吐露著自己的心聲。
    “奶奶是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你這孩子……”
    人上了年紀，這樣的話多少有些聽不得。
    當初那個被女人牽著小手，入住自己對門的小女孩。
    那個小時候在學校裏領到盒飯，特地把盒飯裏的肉留到放學，帶回家給自己吃的孩子。
    那個當著全校麵師生的麵，上台領獎狀時，大聲朝著台下喊奶奶快看的孩子。
    明明是那麽臉皮薄的孩子，卻一點都不害怕其他人的目光。
    隻是為了給台下的自己漲漲臉……
    張翠蘭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她都沒辦法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是十多年前，那對母女的入住改變了她孤獨終老的結局。
    當初收養趙宣瑩這件事……或許是她這一生第二重要的決定。
    第一，是遇到了已經過世的老伴。
    “你這個傻孩子……”
    眼中，已經積攢起了淚水，被趙宣瑩一番話差點哭出來的張翠蘭用皺巴巴的手掌，像小時候那樣摸著對方的腦袋。
    輕輕的拍打兩下，就算如今的趙宣瑩比她還要高。
    可是在張翠蘭的記憶中，她一直都是那個安安靜靜的小女孩……
    “這麽乖的孩子我舍不得啊……奶奶舍不得你離開……”
    “我一直都會陪著奶奶的，我哪都不去！”
    趙宣瑩的話傳入張翠蘭的耳中。
    眼睛閉合。
    積攢的眼淚順著眼尾滑落，淚珠滾過滿是歲月痕跡的側臉，順著臉頰落到了被子上。
    摟著孫女的手越來越緊。
    睜開眼來，張翠蘭看向臥室的窗外。
    看著那夜空中的一輪彎月。
    她舍不得……
    舍不得有朝一日，趙宣瑩會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可是，就算有萬般的不舍。
    她也不會把事情的真相一直隱瞞下去。
    也是在此刻，張翠蘭……想通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