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全部都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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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前車司機居然笑眯眯的沒有一點阻攔。
    後車正要猛的插入前車前方,司機的眼睛驟然瞪大,右腳用盡最大的力氣踩在了刹車上,刺耳的刹車聲響徹了整條馬路。
    跟在領頭一輛中巴車後麵的客運中巴司機,照例狠狠按了一連串的喇叭。
    銀行卡剛剛才開始普及,各大銀行的係統聯網也在一步步拓展。但是對於一定額度以上的存款處理,在縣級銀行還是無法辦理,必須要到市裏去辦。
    前麵那輛跑臨縣的中巴開得跟蝸牛似的,後車司機準備從逆行車道超車,按這一串喇叭是提醒前車不要故意攔著他!
    但後車的司機沒有想到前車的司機今天很好說話,慢悠悠的沒有任何動作。
    一九九六年是國內發展的一個分水嶺階段的年份。
    他此刻正抱著相機站在坡頂,對著來來往往、互相搶道的車輛進行拍攝。
    這位實習記者,正準備著手寫一篇關於加強交通疏導、保障經濟發展的報導。伍泉已經去過了好幾個地方,常陵的這個坡頭是他朋友推薦的,確實是個非常好的取景地。
    站在坡頂,正好可以拍攝到坡頭兩側遠遠的人車長龍。
    隻不過現在,伍泉的鏡頭似乎凝固住了。
    伍泉屏住了呼吸,雙手握緊相機,不敢有絲毫晃動,相機的鏡頭在緩緩的聚焦,一絲隱藏的激動在他的心頭跳躍。
    鏡頭裏,從西往東而來的坡麵上,一輛二八單車孤零零的在奮力登坡。單車上的那對農民父女的笑容極有感染力。
    但是更為震撼的鏡頭,卻是在單車後麵七八米的距離上,有一輛與這對父女和單車形成了強烈反差感的勞斯萊斯加長豪車,正不緊不慢的跟在這對父女的身後。
    在鏡頭裏,伍泉還能隱隱看到,這輛豪車司機也對著前方的小女孩露出了溫煦的笑容。
    在豪車的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擁擠車流。
    這個鏡頭太過讓人震撼了!
    伍泉猛的按下了快門,就如同賭徒下定了賭注。這個鏡頭如果拍得不滿意,他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張楚八點多出門,抵達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
    將勞斯萊斯停在了XX銀行門口的路邊,張楚走進了銀行的營業大廳。
    這個年代可沒有取號機,正在營業的窗口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張楚先去櫃員機上查了一下餘額,嘿,剩下的三百四十萬還真的都到賬了。
    張楚感到有些稀奇:難道這個年代的煤老板,真的有如此口碑的契約精神?
    他選了一個人較少的隊伍站在了隊尾,無聊的把玩著自己那張過塑的身份證。
    張爸的這張銀行卡是去年用張楚的身份證開設的。
    其實還有兩個月,張楚才滿十八歲,但在他的身份證上卻登記是陽曆出生日期。按照這個算的話,張楚已經剛好滿了十八歲零兩天。
    這個年頭櫃台的營業速度真心很慢。
    張楚前麵本來有五個人,期間還離開了兩個,可一直等了四五十分鍾,到了上午十一點二十,前麵兩個人的業務才被辦完。
    一個是辦卡,一個是跨行轉賬五百塊。
    女營業員慢條斯理的,期間還不住的品一品茶,又不時與一邊的同事閑聊幾句。
    排在張楚前麵的那個老太太正準備坐到櫃台前的時候,忽然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公文包就搶坐了下來。
    “你幹什麽呢?排隊不知道麽!”
    排在張楚身後的幾個人不幹了,指著那女人就一頓指責。
    張楚卻注意到這個女人卻一點都不慌,還與櫃台裏的營業員熟稔的打了個招呼。
    “吵什麽,人家是大單位辦款!”營業員不耐煩的對著人群喊了一嗓子,“不願意等就去另外一隊排著!不然明天來也是一樣。”
    老太太猶猶豫豫的退了回來,張楚身後的人群也憤憤不平的按捺住了火氣。
    女人是辦理取三萬塊的業務,而且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挺大。
    “三萬塊”幾個字差不多整個營業大廳的人都能聽到。
    三萬塊在九六年無疑是一筆極大的款項,女人帶著冷笑回頭看了一眼,遇到她目光的人都紛紛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
    隻有張楚無動於衷。
    女人取三萬塊的時間還沒有轉賬五百塊的那個花得多,十多分鍾營業員就替她利落的辦好。
    女人提著包起身離開,老太太終於在窗口坐了下來。
    老太太隻是打一下存折記錄,也沒花費幾分鍾就輪到了張楚。
    張楚剛剛坐下,就聽到身後一陣高跟鞋響,剛才那個女人又趕了回來。
    她不管不顧的想擠開正在辦理業務的張楚,嘴裏還有些著急的說著話。
    “小馬,我們老板讓我再取五千。”
    營業員小馬笑笑:“好的,你稍等。”
    小馬見張楚還在坐著,就把臉一拉。
    “你聾了,還不快讓讓!”
    她接著又大叫了一聲:“後麵的不用等了,下午兩點半再來!”
    一陣抱怨聲從後麵傳來,可張楚卻紋絲不動的繼續坐著。
    “我肯定不聾,但是請你不要眼瞎,到底我和她是誰先來後到的?你應該是先辦理我的取錢業務吧!”
    “你說誰眼瞎呢?!”櫃台內的小馬猛的站了起來,拍著桌子指著張楚就罵上了,“這麽點錢你存自己家裏啊,吃撐了跑我們銀行裏來,就知道給人添麻煩。還說我眼瞎,你那點業務需要幾分鍾。我讓你下午來,你就必須下午來。起來,讓開!”
    張楚還是紋絲不動,隻是冷冷的看著小馬。
    “經理!”小馬冷笑著叫來了一個男人,指著那個去而複返的女人和張楚,咬了一會耳朵。
    那個經理見張楚的年紀似乎不大,就故意把臉一拉。
    “是不是你在鬧事?家裏住哪,父母又是幹什麽的!”
    這時候,站在張楚身後還沒離開的幾個儲戶不平的發出了聲音。
    “你這個人說誰鬧事了?明明就是她插隊,是你們的人不講道理嘛。不然大家打電話叫110來評評理,你嚇唬誰呢?小夥子不要怕,警察來了,我們給你作證!”
    “對,還可以叫記者來!”
    經理臉色微微一變,平日裏欺負幾個儲戶也就算了,要是真的鬧大了,也對他的前途不利。
    “如果不是鬧事,他怎麽不起身離開,而是霸占了這個窗口?”
    “人家要取錢,你的營業員不給人家辦啊。”
    經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手表,麵無表情的吩咐小馬。
    “你給他辦吧,”接著又笑著對那個插隊的女人說,“趙姐,你到七號窗口來,我親自給你辦。”
    “哼!你取多少錢?快點,別耽擱我下班。”
    小馬冷笑著斜了張楚一眼。
    張楚把自己的銀行卡遞進了窗口。
    “全部都取出來。”
    他淡淡的聲音,並沒有讓小馬引起警覺。
    直到張楚輸入了密碼後,小馬盯著屏幕徹底的呆住了。
    “全.....全部.....都....要取?”
    幹澀的聲音,讓人懷疑這個小馬剛才喝的那些不是茶水而是硫酸。
    “對,.....你不是說我是吃撐了才會把錢存在你們銀行麽?所以我準備換到對麵的XX銀行去,麻煩你快一點,你不是說用不了幾分鍾嗎。”
    此刻在勞斯萊斯銀刺的前方,一個中年人騎著二八自行車在努力的爬著坡。五米多長的勞斯萊斯銀刺不急不忙的跟著自行車後麵七八米的距離。
    在自行車的後座上,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正對著後麵車裏的張楚做著鬼臉。
    張楚覺得小丫頭片子很有趣,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她的心目中,怕是隻有自己的父親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一輛超級豪華的勞斯萊斯正慢悠悠的在前麵開著,他們剛才要是真的衝過去,八成會撞到對方的車屁股。
    “尼瑪~!”駕駛員氣得差點發暈,拉開車窗就對著前車司機大罵。
    剛才前麵這輛跑臨縣的中巴司機,明顯不懷好意,差點就害的他傾家蕩產。
    自從張楚開著勞斯萊斯銀刺上了路,不管什麽車都離他遠遠的。
    這種幾百萬的豪車國內可沒有地方去修,所以磕一下就是十萬起步。
    售票員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爬起來,她順著駕駛員的視線才看了一眼,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轟大油門,後車一個猛拐就上了隔壁的逆行車道,同時也破壞了隔壁車道的秩序。這個司機才不管這些,瞅準機會就準備從斜刺裏殺到前車前方去。
    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裏,一輛勞斯萊斯豪車不急不忙禮讓自行車的情景,一時看呆了無數的路人。
    伍泉是一名省城《星城快報》的實習記者。
    摩托車、單車、板車、馬車、驢車、行人、中巴車、拖拉機、貨卡將這條雙車道堵得嚴嚴實實。
    這個年月的司機都有一股子猛性,別車搶道那是刻在骨子裏的基因。去市裏一趟,堵上幾回車,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桃郡通往市區的公路距離是40公裏,這條縣道是一條年久失修、且年年在修的雙車道。
    一場為時半小時的豪雨過後,才幾十分鍾,暴烈的太陽就把地麵上的所有水分蒸發得幹幹淨淨。
    短短40公裏的車程,往往需要兩個多小時才能完成。
    今天的公路上車流依舊緩緩,但少了很多叫罵聲和急促的喇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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