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她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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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裏人都知道豬母耳有劇毒,絕不會輕易入口,辛夷將它熬在三念的藥罐裏,能安什麽好心?
    “好歹毒的後娘!”
    聞言,她舉高藥罐,大聲道:
    二郎媳婦小謝氏,手裏拿著辛夷昨晚為三念熬藥的那個藥罐,一張臉蹭了幾道煙灰,更顯惡毒。
    “諸位宗親長輩,你們看看藥罐裏有什麽?”
    “哎呀,那是豬母耳。”
    院裏擠滿了前來吊唁的鄰裏宗親,看著她指指點點。
    吼雜聲此起彼伏。
    張正祥從外院進來,人沒到,吼聲先到,“鬧什麽?丟人現眼,不知道曾大人來給三郎上香麽?”
    人群驀地安靜,分到兩側。
    張正祥帶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中穿過。
    “這是開封府曾大人。你們何事要報官啊?”
    劉氏撒潑哭訴,“大人啦,你快來看啊,我這惡毒的三兒媳婦,要毒死我的小孫女哩……”
    哭哭啼啼,鬧鬧吼吼,辛夷看得有趣。
    張巡雖然出身寒微,可在京中人緣甚好。尤其昨夜傅九衢來過之後,今兒天一亮,張家門口的車馬那是來了一茬接一茬,全是來燒香祭奠張巡的官紳……
    因此,即便進來的不是這個開封府的曾大人,也會是別的什麽官大人。
    辛夷明白了,這是一個局。
    張家人早早就把三個孩子“丟”到後罩房裏來居住。那麽,在張巡治喪期間,人人都會瞧到她是一個多麽惡毒的後娘。
    這樣一來,豬母草出現,她百口莫辯。
    不敢得罪傅九衢,就用這種法子來整她?
    衙門開到家裏來了,好手段。
    曾欽達今兒來張家不是為了辦公案,可事情落到了麵前,他又不能不理會,於是雙手往後一背,清了清嗓子,沉聲喝道。
    “好一個歹毒婦人!真當我大宋律法是擺設不成?”
    辛夷漫不經心的笑,“這位大人,您要是想在張家開設公堂,還煩請您,先自報家門。”
    曾欽達愣了一下。
    但凡草民見官,無一不緊張畏懼,這小娘子倒是大膽?可她說得,又好似沒錯。
    曾欽達哼聲,“本官專管勾使院諸案公事。”
    在宋代,官和職是分開的,稱為“寄?”和“差譴”。簡單的說,就是頭銜和幹的活兒可能不是同一個。
    曾欽達這個職務相當於開封府的判官,是給府尹和通判打下手的人。更直白一點,類似於包青天裏的公孫策,也是個刑官。隻可惜,他不是公孫策,辛夷對這個裝腔作勢的家夥沒有半分好感。
    “不知曾大人,打算怎麽處置我?”
    後罩房的門被劉氏敞開了,被子裏縮著的小丫頭臉蛋不夠巴掌大,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瞧那模樣就可憐,分明被後娘虐待過。
    “放肆!本官沒問你,你卻質問起本官來了?”
    曾欽達一個甩袖,負著雙手沉喝一聲。
    “來人!把張小娘子拿下,押送開封府問罪。”
    兩個同來的衙差應聲,按刀上前。
    “慢著——”辛夷不退反進,似笑非笑地看著曾欽達,個子瘦小,氣勢卻足,“原來曾大人辦案,隻聽一家之言,不聽苦主申訴的嗎?”
    她自稱苦主,人群頓時炸開了鍋,罵她不要臉。
    曾欽達卻是躊躇了一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辛夷輕謾地抬抬眸,一雙眼水靈靈的,還是在笑,“原來這就叫人證物證?衙門裏的老爺要都這麽斷案,開封府大堂都得長草了吧?”
    她話裏明明白白的諷刺,讓曾欽達有些下不來台,二話不說直接示意衙差拿人。
    不料,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不退不避,一把推開衙差,徑直朝小謝氏走去。
    兩個高大健碩的衙差生生愣在當場,無辜的對視,想不明白——他們怎會輕易讓一個小娘子推開的?
    “拿來!”辛夷伸手去奪小謝氏手上的藥罐。
    小謝氏當然不肯給,緊緊抱著藥罐不放,結果被辛夷稍一用力,便推得老遠,登時驚叫。
    “曾大人,這賤婦要毀滅罪證……”
    辛夷舉起藥罐,懶懶一笑。
    大力女……這個設定好使。她喜歡。
    “曾大人,看仔細了。”辛夷語氣輕緩,就像看不到憤怒的人群,一隻幹瘦的小手伸入藥罐裏,當眾撚出兩根“豬母草”,放在嘴裏嚼巴嚼巴,咽下肚去。
    “有毒嗎?沒有吧?”
    辛夷左右看看眾人。
    “你們要不要嚐嚐?毒死了,我管賠。”
    眾人大吃一驚,被她逼得步步後退。
    商陸是一種有紫黑色漿果的植物,紅根確實有劇毒,可以用來做農藥。然而,時人卻不知道,商陸的嫩莖葉其實是可以食用的,根本無毒。
    “你們在做什麽……”
    一道清脆的幼兒聲音,打破了僵持。
    榻上的小三念突然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表情迷茫且乖巧……
    辛夷走進去摸了摸她的額頭。
    “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些?”
    三念看著辛夷關切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壞女人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喂她吃水喝藥,她也不好跟她這樣親近。這是背叛大哥和二哥,背叛他們的親娘……
    “我沒事了。”
    三念低下頭,聲音弱得像貓兒一般,臉上也有病氣,但精神尚可,絕不像服了毒的模樣。
    “乖,再睡一會,多睡覺才好得快。”
    辛夷滿意地拍了拍小包子的頭,回頭看向曾欽達。
    “曾大人都看到了吧?還要不要押我去開封府問罪?”
    小娘子的雙眼又黑又深,充滿了諷刺,又有一種難以說清的漫不經心,好像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讓此刻的曾欽達氣急攻心,偏又尋不到她的錯處,無能為力。
    “得罪了。”
    曾欽達搖了搖頭,朝張正祥叉手施禮。
    “張公,既然沒有人下毒殺人,本官就不便摻和你們的家務事了。告辭。”
    張正祥瞪了劉氏一眼,尷尬地回禮。
    “讓大人見笑了,老漢送送大人。”
    “不必不必。張公留步——”
    二人客套著往外走,小謝氏卻尖叫了一聲,大喊。
    “曾大人,三郎媳婦是殺人凶犯。民婦可以作證,張家村那些投河枉死的人,都是為她所害……”
    床上的小三念安安靜靜,沒有半點聲音。
    宗親長輩一看這情況,群情激憤。
    “怪道這殺千刀的會好心地熬藥,還徹夜在床前伺候,原來是不安好心。”
    乍一聽“豬母耳”的時候,辛夷還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直到小謝氏從藥罐裏拎出一串商陸,她才明白怎麽回事。
    三念昨晚的藥,是辛夷親自熬的,她當然清楚裏麵沒有商陸。不過,商陸已經熬熟,與藥渣混為一體,她現在申辯說不是她放進去的,誰會相信?
    “你這毒婦,三郎走了,你要改嫁我家都依了你,你卻連他的孩子都不放過……可憐我的三寶還那麽小,就要被你這狠心的後娘害死了……”
    劉氏演技精湛,說著竟推開門趴在三念的床前嗚咽嗚咽地哭了起來。
    “三寶啊,我的孫……你怎地這麽命苦啊。”
    “老天爺,這是下毒殺人啦——”
    “豬母耳?劇毒呀。”
    “賊婦可惡,一把火燒死她算了。”
    “拉她去見官!治她的罪,砍她的頭……”
    “不用繞彎子。直說吧,又想搞什麽花樣?”
    劉氏破天荒地沒有開口罵人,而是歪著嘴支使小謝氏。
    “娘,你同她囉嗦什麽?趕緊把這賤人抓去見官。”
    辛夷明朗地笑了笑,撐著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將驢子拴在院裏的樹上,慢吞吞地走過來,抱臂相對,不甚在意地看著劉氏。
    “二郎媳婦,你來告訴宗親長輩,這個下賤婦人做了什麽惡事。”
    小謝氏在張家的地位,全靠對劉氏溜須拍馬。她對劉氏向來是極盡的奉承,沒少幹欺負大嫂和弟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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