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陳留,水匪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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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石牙槽一咬,深深朝傅九衢拜下。
    “是下官無能,從昨年冬至來到陳留,已是一年有餘,一直未能治理好陳留水盜匪患的遺禍,沉屙難治,宿疾未消……哪料這群狗膽包天的東西,竟然犯到了郡王的頭上,下官有罪呀。”
    唐知縣額際浮上密汗。
    汴河的岸邊,陰濕寒冷,陳留知縣唐文石組織了上百個船工,正在打撈廣陵郡王的沉船。
    他是昨年才下放到陳留來做知縣的,以前也是京官,對廣陵郡王的為人素有耳聞,這句聽上去像是玩笑,他卻明白廣陵郡王對昨夜之日很不滿意,很生氣。
    這位可是官家唯一的親外甥,劫匪之事不處理好,他即使留得性命,這輩子的前程就算斷送了,十餘年寒窗苦讀科考入仕,怎肯甘心?
    冬水淙淙,日掛當空,枯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傅九衢笑笑,不作言語。
    唐文石點到為止,也不再深入話題。
    這時,又有幾個陳留縣的官吏前來向傅九衢見過禮,便談起沉船打撈之事。
    眾人十分熱鬧,卻絕口不再提雍丘那位何知縣。
    說到底,何旭這種年紀輕輕做到一方主官的,多半是上頭有人,在雍丘曆練幾年回京,很大可能是要進入兩府議事的人,哪個惹得起?
    對唐文石來說,吃肉輪不到自己,挨打得由他頂上,也是無可奈何,今日廣陵郡王在此,才借機吐一吐酸水,牢騷都不敢發作得太過明顯。
    這陳留和雍丘之界,水有多深,可想而知了。
    傅九衢停留片刻,唐知縣便派人將他們送到陳留,安排驛館住下。
    晚間時候,他又親自帶人將沉船裏打撈起來的部分物品送到驛館。
    傅九衢沒有再出麵,而是讓蔡祁接待。
    他們的行李當然是找不齊整了,但陳留知縣送來的物品……卻是他們本身財物的數倍。
    好家夥!
    蔡祁以前少有到地方,這樣的陣仗卻是頭一回見。一看這位堆滿了笑的知縣,不顯山不露水帶來這麽多的好東西,一時不知道是該把東西擲回他的臉上呢,還是該將他迎進來奉茶感謝。
    “唐知縣客氣了。”
    蔡祁說著喚來長隨,讓他找來孫懷,一並認領屬於他們的行李和物件。
    末了,將餘下的東西讓人退回去,笑著送客。
    “廣陵郡王昨夜偶感風寒,身子不適,就不出來送別唐知縣了。但他特地叮囑我,一定要向唐知縣致謝。陳留水匪的事,等我們回京,也會稟報官家,派人來協助知縣查處,還請放心……”
    唐知縣沒有見到廣陵郡王,沒能親自孝敬,原本心有不甘,但聽蔡祁最後這話,一顆懸在喉嚨口的心,卻是落下了。
    “那下官敬候佳音……”
    他指著那一些孝敬的禮品,“這個,這個……還望小侯爺收下。”
    蔡祁似笑非笑,“拿人手短,唐知縣打撈出來的東西雖好,卻不是我們掉落的。我猜是別的倒黴客商被劫盜時遺落,還是還回去吧。”
    “可是,可是……”
    唐文石還想說什麽,被蔡祁堵了回去。
    “唐知縣請回吧。”
    唐文石悻悻地帶著人走了。
    孫懷清理物什的時候,在一堆雜物裏找到了辛夷的那個布袋,眼睛一亮,拾了起來。
    ……
    外麵發生的事情,辛夷並不知情。
    她腿腳廢了,動一下就痛,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夠倒黴了,結果卻聽說昨夜住在腳店的幾個侍衛,包括傅九衢全都病了,一時間不知當笑呢還是當笑。
    她找來孫懷問了症狀,替他把了脈,又問了其他人的情況,確定是昨夜腳店受了涼寒引起的腸鳴腹瀉,胸逆胃脹,讓人去陳留藥鋪買來附子,半夏,甘草,大棗和粳米,讓人按自己說的法子熬了一鍋附子粳米湯,讓他們飲下。
    這些男人是最不耐煩吃藥的,可是當辛夷瘸著腳出去查看病情的時候,眾人卻齊齊稱讚。
    “從未喝過這麽美味的藥,我可以再服用兩大碗。”
    蔡祁不信邪,沒病也讓人盛來嚐了嚐,讚不絕口。
    “小嫂好本事,不得不服。”
    辛夷眉開眼笑,十分有成就感。
    她四下裏看上一眼。
    行囊都已打點好,傅九衢卻不見蹤跡。
    她又沉下眉來,“郡王呢?可是病得重了?”
    蔡祁嗯聲,“病重倒也不至於,大概是腦子走岔了路……”
    辛夷忍不住笑,“怎麽說?”
    蔡祁抬了抬眉梢,“他不準備去壽州了。”
    辛夷一愣。
    這件事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陳留發生這樣的變故,沉船的事情是衝傅九衢調查的這樁案子來的,還是僅僅隻是意外?
    依傅九衢的脾氣,怎會甘心就這樣離開?
    但是,他原本是要去壽州的,如果要留在陳留,總得有一個說法吧?
    “這便是你們生病的原因?到底真病還是假病?”
    眾人嗬嗬嗬地笑。
    “甭管真病假病,這是我喝過的最美味的粳米粥就是了。”
    辛夷:……
    她瞟一眼盛粥的鍋,已經喝光了。
    眾人在嘻笑說話,她突地摁摁額頭,轉身去找傅九衢。
    蔡祁輕笑一聲,“小嫂生氣了?”
    辛夷不理會她,徑直過去,程蒼在傅九衢的房門外,看到她拱了拱手,“張娘子,郡王還在休息。”
    辛夷:“我要見他。”
    程蒼皺眉,“郡王身子不適,今日誰也不見。”
    辛夷:“我是大夫,剛好可以給他瞧病。”
    程蒼:“可是……”
    辛夷哼聲,“不讓我瞧病,把我叫出來幹什麽?那我即刻便回京去……”
    她聲音未落,裏頭便傳來傅九衢的咳嗽聲。
    “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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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
    請諒解!
    唐知縣苦笑,帶了一點奉承之意,“郡王這麽說,當真是折煞下官了。郡王蒞臨陳留,讓下官這螢蟲之光可以仰望日月光輝,親耳聆聽郡王教訓,已是天大的福分。”
    說罷,他望一眼江麵,聲音突地壓低幾分,“郡王有所不知,這一段水域分屬兩個轄地,這邊是陳留,那邊是雍丘。這些水匪精得跟狐狸似的,哪裏都不去,就守著這一段河麵……實不相瞞,下官到陳留這一年,已因水匪之事,和雍丘的何知縣發生過多次摩擦,郡王,下官當真是……難為,難為呀。”
    連說兩個難為,苦情劇主角無疑了。
    辛夷覺得帶笑坐在驢背上,覺得有趣。
    這些人有話從不好好說,要聽話裏話,弦外音。
    傅九衢輕笑一聲,並不意外唐知縣的狡辯。
    陳留的水匪之患如此嚴重,身為地方長官是當真打擊不了,還是因為有所顧慮不敢打擊,又或者是蛇鼠一窩,有官匪勾結?
    傅九衢:“唐知縣說得有理,也怪本王,秘密出京辦案,為免引來麻煩,未乘官船,沒給水匪提醒,更沒有提前通知唐知縣,拜個碼頭,怪不得別人。”
    不論對錯,先自罰三杯,再將水盜匪患一事推給上一任知縣,將此事歸為沉屙宿疾,他才來陳留縣一年而已,打擊水匪也沒有那麽快,怎麽都怪不到頭上了。
    “郡王恕罪!”
    傅九衢看他,“何知縣?可是做過翰林院編修的何旭?”
    唐文石目光微閃,笑著拱手,“正是那位年輕有為的何大人,前年盛名滿京的探花郎,張府的乘龍快婿。”
    哪怕他心裏厭煩到了極點,卻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笑臉相迎。
    “廣陵郡王駕到陳留,下官有失遠迎。”
    昨夜,他剛摟著新納的小妾睡下,就接到消息,急匆匆爬起來,到現在都沒能合上眼,師爺在岸邊給他放了一張軟椅,唐知縣正準備坐下來打個盹,衙役便來稟報廣陵郡王到了。
    唐知縣趕緊站起來,整齊衣冠前去恭迎。
    傅九衢懶洋洋的,瞥一眼江水,漫不經心地笑。
    “客氣。唐知縣的轄區水匪卻有十足熱情的,昨晚已經來迎過了,差一點就把本王的項上人頭一便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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