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藥材和皇後的銀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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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裏死寂一般沉默,鴉雀無聲。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傅九衢的臉上。趙官家臉上哀傷未褪,紅著眼的模樣看上去像要吃人。三個太醫原本跪在趙禎麵前,見傅九衢進來,徑直低頭讓到一側,宮女內侍們更是都不敢抬起。
    曹皇後神情淡定,好像事不關己,整個人遊離在事件外,好像在避嫌……
    辛夷因為“瞎眼”的原因,得以安靜地觀察所有人臉上的變化,卻沒有人過多地注意她。
    趙禎陰沉著臉,“這兩個人怎麽回事?”
    傅九衢麵不改色,淡然地道:“皇城司夜間例行巡檢,發現他二人鬼鬼祟祟,抓過來一查,人贓並獲。”
    他手一指。
    “一個身上有宮中娘子的首飾,一個帶著會寧殿貴妃的藥材。微臣一看,茲事體大,趕緊將人送來。”
    趙禎哼聲。
    他了解這個外甥,正如傅九衢了解他這個舅舅。
    能讓傅九衢深更半夜把人帶到會寧殿的事情,怎會是區區偷盜?況且會寧殿和翔鸞閣本無交集,兩宮內侍大晚上被他一並抓到,是何緣由?
    趙禎冷冷盯住傅九衢,“還有呢?”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片刻,傅九衢一笑。
    “剩下的事情,恐怕就要官家親自審問了。”
    趙禎沒有說話,眼神卻是刀子般,恨不得宰了她。
    殿中不僅有曹皇後,還有大理相國千金,他即使想家醜不外揚,大概也辦不到了。
    他這個外甥,不僅要揚,還要幫他揚得天下皆知,遺臭萬年。
    “好。好得很!”
    趙禎冷冷盯著兩個內侍,聲音透著不耐的殺氣。
    “你們是自己交代,還是等皇城司動刑?”
    他平常是個和顏悅色的仁厚君主,對待宮人也少有大發雷霆的時候,但張貴妃的死磨利了他的脾氣。今天夜裏的趙官家,多看一眼這宮中的醃髒都覺得喘不過氣。
    兩個內侍自然百般抵賴。
    翔鸞閣的馬順說,他不知道那些首飾是宮中娘子所有,隻是會寧殿的四喜欠了他一筆銀錢,拿這個來抵押,他便收了。
    會寧殿的四喜說那些藥材是會寧殿不用了淘汰下來的。貴妃用的藥材都是好東西,他覺得浪費了可惜,這才撿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就被皇城司捉住了……
    皇城司收繳的東西都丟在地上。
    藥材、以及首飾。
    趙禎看一眼,當場問周憶柳,“這個馬順可是你宮裏的人?”
    周憶柳坐在旁側,早嚇白了臉。
    聞言施施然扶著椅子起身,就要朝趙禎下跪。
    她手托著肚皮,看著小心又不便,趙禎又豈會當真讓她下跪?
    “你坐著說話。”
    周憶柳謝恩,垂下眸子便告罪。
    “官家恕罪,妾身馭下不嚴,不知翔鸞閣裏竟有這種偷盜之人……”
    趙禎擺擺手,示意她不用道歉。
    “與你無關。”
    說罷,他指著那些藥材,讓蒙檸過來,“這可是會寧殿的藥材?”
    蒙檸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視天子,身子肉眼可見的拘謹,“回官家,好像,好像是。”
    趙禎:“為何不給貴妃服用,倒叫人偷了去?”
    蒙檸撲嗵一跪,“官家,昨日阿依瑪姑娘入宮,娘子便不肯服藥了,婢子沒有來得及收撿藥材,不知四喜竟會偷藥……”
    “什麽都不偷,為何要偷藥呢”傅九衢突然幽幽淺淺地插上一句,扭頭看著那三個誠惶誠恐的太醫。
    “三位太醫看看,這藥材裏可有古怪?”
    偷首飾說得過去,為了錢。偷藥材嘛,再是貴妃用的藥材好,總不能人人跟貴妃得一樣的病吧?偷它做什麽?
    眾人心下都有疑惑。
    趙禎眼風一掃,三個太醫便走過來。
    將藥材查探一番,魏太醫第一個拱手回話,“官家,老臣瞧不出藥材裏什麽古怪。而且,這確實是貴妃的方子。”
    另外兩個太醫跟著點頭稱是。
    開方的人是魏太醫,但張貴妃的脈案都是太醫院裏幾個老太醫一起商量過的,大家都很熟悉。
    傅九衢一笑,低頭看著嚇得木頭疙瘩一樣的四喜。
    “還不告訴官家,你為何要偷藥材?”
    四喜聲音哆嗦,“小的,小的就是看著浪費可惜……”
    傅九衢:“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突然抬頭看向曹皇後,拱了拱手:“聖人,為裁斷公道,借你銀簪一用。”
    曹玉觴看一眼丫頭,“紅雲。”
    傅九衢沒有說借皇後的銀簪做什麽,但眾人已經猜到。
    因此,當傅九衢將曹皇後的銀簪慢慢地探入那一堆藥材裏,讓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銀簪變成漆黑的顏色,竟然沒有任何人懷疑。
    “有毒!”
    “藥材裏有毒。”
    傅九衢冷冷看向那個同樣錯愕的四喜。
    “你不是因為藥材不用可惜才盜走,而是拿走有毒的藥材,想要毀滅證據……這些藥材,就是害死貴妃的罪證,是也不是?”
    “不,不是。怎麽會這樣?”四喜臉上的驚疑不比任何人少上一分,他愣愣地看著藥材,在趙禎淩厲的視線下,唇舌不利索地顫動。
    “小的沒有,小的沒有啊。官家明察,貴妃每日進膳用藥,都有人試毒的,哪裏有人敢明目張膽地給貴妃下毒……”
    “明目張膽地不敢,偷偷摸摸的就敢了?”傅九衢靜靜地看著他,一雙黑眸隱隱寒芒,像閃爍著什麽魔魁的妖獸。
    “來人,把四喜拉到皇城司獄,嚴刑拷問!”
    四喜嚇得變了臉,當即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磕著磕頭,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猛地扭過頭去,恍然大悟般看著馬順。
    “是你害我,對不對?是你故意調換了藥材?”
    馬順矢口否認,“你放屁,我怎會知道你要在貴妃的藥裏下毒?”
    “好啊你個馬順,說好了一起發財,你居然想害我一個受過。我就說嘛,皇城司怎會突然趕到……”
    四喜咬牙切齒,憤憤地罵著馬順,因為他心裏很清楚,不論是不是馬順出賣他,這個毒名都洗不掉了。要死,他也要拉馬順一起死。說不定因為交代得好,饒他一命呢?
    四喜這一次跪得結結實實。
    “官家,小的有罪,但小的都是被馬順這個混球給誆了呀。”
    馬順臉色鐵青,一邊磕頭一邊大叫,“官家,四喜在誣陷小的。小的什麽都不知情,小的是冤枉的……”
    “閉嘴!”趙禎被吵得腦仁痛。
    狗咬狗,一嘴毛。
    “四喜,你說。”
    “是,官家。”四喜直起身來,頭卻垂得很低。
    “貴妃服用的湯藥裏確實有毒——”
    聲音未落,殿裏便是陣陣抽氣。
    趙禎啪地一聲拍在桌上,“好大的狗膽!”
    四喜雙手趴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抖,“但給貴妃服用的那毒,毒性輕微,馬順說,是一種用做脂膏的藥材,叫,叫什麽蜜陀僧,需得日積月累方才有效……銀針不可查探。即使有人發現是中毒,最後也可以抵賴給貴妃服用的脂膏……”
    他又瞥一眼那堆藥材。
    “小的以前用銀針試過,銀針不會變色……這次,肯定是馬順聽到貴妃歿了……怕官家徹查,想推我一人背過……”
    趙禎冷冷盯住他,“繼續說。”
    四喜哭喪著臉,“小的好賭骰子,輸了很多錢……小的和馬順是老鄉。他先頭都好心來借錢給小的,後來越輸越多,他便逼小的還錢,小的還不上,他便說要到押班那裏去告發我。小的求他……他便給小的支招,讓小的偷貴妃的首飾變賣。小的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一次伸了手,便再洗不幹淨了。”
    四喜說到最後痛哭起來。
    “最初小的隻是偷東西,後來馬順便以此要挾我為他辦事,禍害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