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喜轎水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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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時到——」
    禮炮一響,樂聲齊鳴。
    迎親的儀仗隊伍排成兩列,舉著華蓋和喜牌端正而立,禮部的迎親使滿臉喜色地高聲誦讀「良緣喜結」等吉詞,然後大聲吆喝。
    「請新娘上轎!」
    一抬抬嫁妝從驛館而出,兩側有身裝紅衣的花女,提了喜糖和喜酒,裝著吉利錢的紅封,新娘一上轎,便逐一派發。沿途過去,時不時有小孩過來伸手要糖,花女們便會笑著給出,小孩則會在大人的教導下說一些吉利話。
    驛館在東城外麵,入得城門再穿街過橋走上十餘裏路方才到達城中的長公主府。
    路途十分遙遠。
    一路上,行人如織,紛紛駐足觀看,有些人更是早早就占好了道路兩側的絕佳位置,就等著賞看這一場十裏紅妝的盛世大婚。
    時下接親都是在黃昏時分,經過水門橋的時候,天色已然有些昏暗,昨夜的雨讓今兒的晴朗不過大半日便陰沉下來。
    水門橋兩側,全是圍觀的百姓,笑聲此起彼伏,花女們竹籃裏的喜糖撒個不停,不時有小孩兒穿梭其間撿糖和拾吉利錢。
    「顛轎了!」
    「花轎顛一顛,兩情長久長!」
    「喜糖撒一撒,配成了鴛鴦。」
    「嘿喲!顛起來——」
    紮著紅腰帶的轎夫在水門橋上將花轎高高地顛起來,惹來看客陣陣尖叫……
    辛夷坐在轎子裏,雙手緊握扶手,顛得胃部翻騰,整個人頭重腳輕,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轎門,耳朵豎著傾聽。
    「鳴炮!」
    遇橋鳴炮,共有三發。
    可禮炮剛起,一串「劈哩啪啦」的鞭炮聲便炸響而起。
    鞭炮聲落在人群,如同沸水炸開了鍋,人群尖叫著急促地避讓,一時間人仰馬翻。
    有人在吼,有人在罵,卻沒有人知道是何人使壞,在廣陵郡王的婚禮上作妖。
    硝煙濃濃升騰。
    混亂中,鞭炮四處開花,一陣陣喊殺從水門橋的兩側衝了過來。
    人們這才發現,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群蒙麵黑衣刺殺,正往橋中的花轎殺過去。
    「傅九衢,快拿命來!」
    人群尖叫逃散,擁擠和踩踏。
    辛夷掀開蓋頭,正要撩開轎簾往外看,一隻大手就伸了過來,徑直按在她的頭蓋上。
    「大婚之日,新娘子不可揭開蓋頭。」
    辛夷無語:「是什麽人?」
    傅九衢:「送死的人。不要怕。」
    今兒的廣陵郡王一襲朱紅色的新郎袍服,腰紮金絲祥紋帶,發束鎏金墨玉冠,足跨寶鞍汗血馬,豐神俊朗,豔煞四方。
    他就立於轎前,辛夷隔著轎簾可以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九哥,小心。」
    一柄銀鞘匕首遞進來,傅九衢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套著那一個綠玉扳指。
    「拿著這個。」
    辛夷飛快地拿過匕首,掌心與他溫熱的指尖擦過,心髒砰砰直跳,一顆心卻十分安定。….
    「有你在,我不怕。」
    聲音未落,隻聽得嗖的一聲,箭矢從轎頂飛過,被傅九衢格劍一擋,直直飛向水門橋的橋墩,發出當的一聲。
    「殺!」
    「兄弟們,取傅九衢項上人頭都,賞黃金百兩!」
    「殺了皇城司鷹犬!」
    「殺了傅九衢!」
    喊殺聲、吼叫聲此起彼伏。
    辛夷心跳得極快,蹙著眉頭,「我想幫你。」
    傅九衢低低一笑,「要是連新娘
    子都護不住,我傅九衢還娶什麽妻?」
    刺啦!
    當……
    刀劍相撞,發出慘烈的叫聲。
    人聲、馬聲,鞭炮聲,打鬥聲,很是激烈,辛夷的轎子晃來蕩去,卻什麽也看不見……
    襲擊的人好像越來越多,打鬥聲也越發激烈,辛夷看不到外麵的刀光劍影,隻覺得轎子突然被重重一撞,好像被什麽東西砸了過來。
    緊接著,轎簾一開,不待她反應過來,傅九衢的長臂已然將她攬入臂彎,用力一提便拎坐到馬上,將一張大紅喜帕往她的頭上一蓋,把人捂入懷裏。
    「坐穩了!」
    辛夷的世界隻剩一片紅色。
    她雙手抱緊傅九衢的腰身,聽著那刀槍碰撞的激烈打鬥,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九哥。」她悄悄地握緊匕首,「是衝我們來的嗎?」
    傅九衢輕笑,「不然呢?」
    辛夷:「調虎離山?」
    傅九衢聽她聲音低沉急切,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徐徐笑開。
    「放心,不影響洞房。」
    辛夷:「……」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想到的居然是洞房?
    ··
    翔鸞閣。
    燈火映照著周憶柳蒼白的麵孔。
    尖銳的疼痛一波接一波,從她晌午服下穩婆的湯藥就已經開始。
    但她沒有派人通知趙禎,今日是廣陵郡王大婚,趙禎會攜曹皇後駕臨長公主府,去吃外甥的喜酒,周憶柳沒有收到邀請,也沒有資格去那場盛宴裏觀禮——
    那是她最愛的男子的婚宴。
    可她已經不在乎了。
    今日她要完成的是命運蛻變。
    總有一天,沒有人可以隨便再輕賤她……
    「痛……穩婆……我肚子……好痛……」
    周憶柳躺在床上,捧著肚子不停地哀鳴。
    她不是正常發作生產的,因為服下了催產的湯藥,會比別人更為辛夷一些,穩婆安慰了兩句,便拿著帕子替她拭汗,也許是看得多了,對周憶柳的痛楚,穩婆臉上看不到半分同情。
    「痛……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穩婆也有些不耐煩,「娘子再用力,你再用些力啊!」
    穩婆扶住她的肩膀,指甲幾乎掐進了她的肉裏。
    「你這樣是不行的啊,要用力,快用力!」
    「看到頭了。娘子,快用力啊,看到頭了!」
    周憶柳額頭浮汗淋漓,雙眼渙散地看著帳頂,嘴唇囁嚅一般抖動。….
    「小皇子……我的小皇子就要來了……」
    「用力!用力啊你!」
    「小皇子……小皇子………來娘這裏……」、
    「哎喲,你快力啊——」
    周憶柳深吸一口氣,突然咬住下唇,狠狠用力一咬,閉上雙眼大喊一聲。
    「啊!」
    「哇哇哇……」嬰兒的哭聲傳來,讓周憶柳激靈一下,身子僵硬般弓了起來。
    「快………給我看看!」周憶柳顧不得疼痛,顧不得暈眩,瞪大雙眼盯住穩婆,「快給我看看,是不是小皇子,是不是小皇子……」
    穩婆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抱起那嬰兒,抬高屁丨股,發出一聲歎息。
    「恭賀周娘子,是個小公主……」
    「小公主?」周憶柳顫抖著雙唇盯著那滿身通紅、皺皺巴巴的小嬰兒,嫌棄般閉了閉眼睛,又騰地睜開,冷著臉揪緊床單,急切地吩咐穩婆。
    「快,快些準備……」
    穩婆拿起剪子,用力將嬰兒的臍帶剪斷,放入繈褓裏隨手一裹,頭也沒抬地問:「小公主都出生了,還要準備什麽?」
    周憶柳看著穩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錯愕一下。
    「人呢?你帶來的人在哪裏?」
    穩婆又笑了,「什麽人?」
    「孩子。皇子………小皇子……」
    周憶柳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死死的、用力的,瞪大眼睛咬牙切齒地質問她,「難道張樞直沒有交代你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穩婆嗤笑,「娘子怕是不知道嗎?近日大相國寺傳出鬼母吃子,家家戶戶的孩子都看得緊,哪戶人家敢把孩子給弄丟了?怕是不要命了不成?」
    周憶柳雙手一軟,放開穩婆的胳膊,跌躺回去。
    「你是說……你,張樞直沒有帶人進來?」
    「我老婆子就是個負責接生的,可不知道要帶什麽人進來,周娘子這是產後瘋癲,腦子不清楚了麽?」
    「你說什麽?」周憶柳腦子裏嗡的一聲,突然有些害怕。
    要是平時,穩婆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她說這樣的話,除非……
    周憶柳突地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被鮮血染紅的床褥,那原本疼得麻木的軀體好像突然複蘇了一般,下腹尖銳的刺痛起來。
    「血……快……我還在出血……快幫我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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