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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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的旨意來得比辛夷想象中的快,沒有等到傅九衢再次入宮,一道詔令就決定了他的去處。
    詔令上稱,廣陵郡王傅九衢保留爵位、尊號,放揚州省過,無詔不得返京。
    在職官一項,赫然寫著「知揚州」三個字。
    知揚州,意喻揚州知州,五品。
    這個結果大出辛夷的意料,也比她想象的結局好了很多,顯然,趙禎對傅九衢還是手下留情了,即便千夫所指,諫官痛罵,仍是頂著壓力讓他主政一方,甚至為他保留了爵位和尊號。
    一把手的位置更方便辦事,可以說是意外之喜。
    當然,也得感謝傅九衢有一個光鮮的履曆。知州知府皆由文官充任,若不是他狀元出身,難當此任。
    趙玉卿也是喜極而泣,趕緊讓辛夷和傅九衢入宮去給皇帝謝恩。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啦。這已然是舅舅力爭的結果,不然依著諫官的意思,莫說知揚州,禦史台獄隻怕也要蹲上三年五載才得了。」
    有時候,人害怕的不是困難,而是未知的恐懼。
    貶黜揚州既成定局,懸在心裏的大石頭反而落地,人也平靜下來。
    廣陵郡王夫婦入宮,引來了無數的目光。
    不說這二人向來有爭議,就說此番前往揚州在大多數人看來也是鳳入鳥巢。一旦離開東京這個政治權力的中心,廣陵郡王還能取信於官家嗎?何年何月才能翻身?
    禦書房。
    李福看到二人,卻是一如既往的恭順,「郡王,郡王妃稍等,雜家這就去通傳。」
    傅九衢拱手,「有勞公公。」
    辛夷看他越發有板有眼,像模像樣,唇角不由掀出一抹笑。
    他不搞事,她便放心很多。
    兩個人安靜而立,片刻後禦書房的門開了。
    走在前麵的是趙如念,她臉色青白不勻,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用手帕捂著額頭,似乎在掩飾什麽。
    李福躬著身子在她身後,溫聲道:「官家有請廣陵郡王和郡王妃覲見。」
    傅九衢和辛夷齊齊行禮,趙如念卻在這時走了過來。
    站在傅九衢的麵前,她才憤懣地慢慢放開手,露出額頭上的一團瘀青。
    不知道是自己撞出來的還是磕頭磕出來的,白白淨淨的小公主,這般白皙的麵皮配上這瘀青的顏色,著實令人心驚。
    傅九衢卻沒有什麽反應……
    他對趙如念不熟,仿佛看不到她的憤怒,扼住辛夷的手腕側身就要走過去。
    「表哥,我有話問你。」趙如念突然開口。
    那聲音低沉嘶啞,好像哭壞了嗓子。
    辛夷想到當日為她落胎時,趙如念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心情有點沉重。
    小公主是愛情腦,可她也無非是一個工具人,隻是沒有躲過張巡的大光環罷了。
    「郡王。」辛夷提醒比福康公主還要傲驕的傅九衢,「我在前頭等你。」….
    「不必。」傅九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仿佛這樣會比較安心,朝他莞爾一笑,這才不慍不火地問趙如念,「有什麽話你表嫂聽不得?」
    趙如念望著他,「我是公主,你是郡王。」
    「那又如何?」
    「我說的算。」
    傅九衢笑了笑,目光裏是顯而易見的嫌棄,「那也得你這個公主什麽時候說話算數了才行。」
    「你……」趙如念的臉頰漲紅,「你太狂妄了。」
    「是啊,所以我被貶黜揚州了。不如你回去問問舅舅,要不要把我再多流放三千裏?」
    傅九衢微微閉目,聲音懶洋洋
    滿是奚落,氣得趙如念怒火攻心。
    她方才在趙禎麵前為張巡求情挨了訓,自然而然將一切的根源指向了傅九衢這個始作俑者。
    可氣歸氣,惱歸惱,讓她再去找父皇理論是萬萬不敢的。
    「你狠!」趙如念咬了咬後牙槽,尖銳地冷哼一聲,「張郎當年救你一命,免你斷臂之苦,你卻搶他妻室,假公濟私對他報複打擊,你怎會是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她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沒有你這個表哥。」
    「很好。」傅九衢眼梢微抬,不以為意地緩緩笑開,「沒有你這個表妹,不影響我逍遙快活。沒有我這個表哥,你早不知道死在哪裏去了。」
    說罷他用力拂袖,瞥一眼趙如念。
    「本以為你是年紀小被人蒙騙,這才犯蠢。現在看來你就是天生愚笨,活該讓人騙!」
    以前辛夷覺得他狂妄自大又毒舌,從不給人留情麵,可惡得很,如今看他對趙如念說話的樣子,這才發現以前是誤會他了——在她麵前,他已經收斂很多。
    趙如念氣得身子發僵,內心氮氣上湧,差點沒暈死過去。
    李福在旁邊看得一個頭兩個大,見狀趕緊過來和稀泥。
    「郡王,官家在等您……」
    傅九衢換了一張溫和的笑臉,朝他點頭,眸中厲光掃過趙如念,這才牽著辛夷慢慢邁入門檻。
    ··
    禦書房裏,趙禎凝神而坐,不知道在想什麽,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對他們進來絲毫沒有反應。
    傅九衢和辛夷對視一眼,上前請安。
    趙禎這才抬頭,目光落在傅九衢的臉上,擺手示意內侍。
    「你們都下去吧。」
    李福躬身而應,領著兩個小黃門退下去,順勢合上房門。
    房裏突然安靜下來,趙禎目光掃過夫妻二人,「坐。」
    傅九衢:「微臣不敢。」
    趙禎冷下臉來:「讓你坐就坐!你忤逆我做什麽?」
    天子說話那叫一言九鼎,不聽話就是違逆。
    待稍事坐定,趙禎手指揉了揉太陽穴,臉色這才慢慢地緩和下來,無奈地哼笑一聲。
    「差點讓福康給氣糊塗了。」
    傅九衢抬了抬眉,「公主盛怒,方才還在外麵教訓了微臣一通。」
    趙禎一怔。
    這像是福康公主能幹出來的事,他苦笑一下,完全不做他想,深深一歎。
    「讓我給慣壞了,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事到如今,還念著那個張行遠,恨我拿了他們的孩兒……」
    傅九衢不以為然地道:「公主要恨也該恨微臣和拙荊,孩子是在長公主府弄丟的。」
    趙禎搖了搖頭,失笑一聲,「她倒也沒有那麽蠢,心裏知道是我的意思。罷了,讓她恨吧,開了年就要給她議親了,等成了婚,有了孩子,慢慢也就過去了……」
    皇帝心裏早有駙馬人選,辛夷和傅九衢也知道駙馬會是誰,雖然明知道福康未來的婚姻又是一個火坑,不得幸福,可是事到如今,她除了嫁張巡,恐怕嫁誰都是一樣的悲劇…….
    姒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