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魂禦風急下，不消一會就已經來到了地底獄法洞口。
    一股陰森邪魅的氣息撲麵而來，汲清雙手捂住口鼻，實在有些反感洞口內飄出的氣味。
    「眼下如何？」饕餮轉過頭朝一旁陰魂問道。
    陰魂緊盯著獄法深洞，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它搖了搖頭，道「這會尚且無法感知，好像之前地底的力量消失了。」
    汲清嗚嗚咽咽說道「就知道有師父在肯定沒問題的，這次他幫我們開路，相信一定可以在獄法找回饕餮姐你失去的一魂兩魄。」
    饕餮皮笑肉不笑朝汲清嗬嗬了一聲，不置可否。
    陰魂回過頭好奇的打量身旁汲清，早前在北號山中它曾躲在暗地聽到汲清所言，並知曉這女子的師父是一位神境，隻是對於遊蕩在獄法千年的它來說，雖然清楚神境的恐怖，卻沒有太多感觸，尤其是聽到她師父的名字，失去前世記憶的它，毫無知覺。
    「既然察覺不到異常，那我們就先下去看看，你前麵帶路，要是有什麽風吹草動可得提前報備。」饕餮朝陰魂揚了揚手，催促說道。
    後者輕輕點了點，繼而飄然墜下，身影晃動，恍如薄紗。
    饕餮一把攔住汲清入懷，柔聲提醒說道「抱緊我，不許撒手。」
    汲清抬頭看著饕餮的模樣，她臉色舒緩，唇角掛有笑意，雖然麵容看上去稚嫩青澀，可是卻讓汲清莫名生出一種依戀。
    「不撒不撒，死也不放。」
    饕餮樂嗬一笑，隨即縱身一躍，亦是跟隨在後。
    獄法之地是在北山經東邊地界極深的峽穀之中，它在貧瘠荒涼的大地上憑空顯現出一個空洞，此刻幾人懸浮在漆黑的洞中，隨著深度漸漸下潛，周圍逐漸變得昏暗迷糊，視線也有些受阻。
    有不知名的火蟲飛蕩在幾人身側，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去，四周岩壁如鐵，摻雜著各種五花八門的顏色，霎是奇特。
    陰魂輕車熟路，似乎對獄法邊沿一帶並未放在眼裏，在開始下降了一段速度後，緊接著趨勢陡增，直奔深處掠去。
    「我們走快點，地底好像有什麽變動。」
    望著陰魂加快的速度，饕餮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她不敢托大，但也不能離開這頭陰魂太遠，以它在獄法深處存活三千年的時光來看，這頭鬼魅在獄法地位應是不低。
    雖然自己是合道境，可作為妖界魂魄歸攏之地，獄法本身就是一個古怪特別的存在，無人知道它的來曆，哪怕如淩九泉北溟鵬這樣的半神，若是哪天不小心隕落道消，隻要魂魄沒被打散，這裏同樣是他們的歸宿。
    是以來到此地，尤其是進入獄法深處，饕餮再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以她存活的年月來看，很多冥冥中無形的力量早已深有體會。
    大道無常，天道更是不可推演泄露。
    又過了許久，久到汲清都以為這獄法深不見底時，忽然穿過一片霧障，四周一片通紅，炙熱的火光映照著整個洞穴地底，岩漿炸裂湧動，順著洞內地勢緩慢流動，繼而朝著更深處墜去。
    汲清小心翼翼的觀望周圍，地底岩漿有些火熱，好在也不是那麽難熬。她將視線拉長看去，隻見在岩漿河流的兩側，左右各有兩尊石像威嚴聳立，四座石像有凶神惡煞之態，也有慈眉善目模樣，外形男女都有，他們手持各類武器，都是汲清從未見過的物件，隻一眼，便讓她莫名心慌，好像那些石像的眼睛有靈性一般，也在緊緊看著自己。
    隨著陰魂帶頭繼續下潛，汲清由上至下一路躲在饕餮懷裏，透過指縫間偷偷撇去，竟是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怎麽了，看你神神秘秘的，可是覺得哪裏不適麽？」饕餮低下頭輕聲問道。
    汲清晃了晃腦袋，隨即朝一旁石像指去說道「好奇怪啊，剛才還沒接近的時候我看那些石像就覺得它們的眼睛在注視著我，可這一會都快來到石像的腳下了，我怎麽覺得它們的眼睛還是在看著我，好像眼珠子能轉動一樣。」
    饕餮啞然，隨即笑著說道「你說的是四大修羅王吧。」
    「四大修羅王？」
    「對啊，像這四座石像我以前在大荒地底就見過，左邊兩座叫婆雅稚，羅騫馱，右邊兩座分別是羅睺，毗摩質多羅，這傳說中的四大修羅王他們是佛家阿修羅界之人，也在六道之內。」饕餮言簡意賅解釋道。
    看著汲清仍有幾分懵懂，饕餮一邊下潛一邊繼續說道「至於你說他們的眼睛一直在看著你，那是因為建造這四大修羅王的石像時，他們的眼睛是用菩提珠雕刻的，所以有這樣的異象，你不去看他們就好了。」
    汲清動作輕微的點了點頭，隨即帶著疑惑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四座修羅王的石像，目光所及，在沒入深底石岩的那一刻，不知是否錯覺，汲清好像看見左邊第一座石像的眼珠子忽然轉動了一下，正死死看著自己。
    汲清連忙閉上眼不敢再看，如饕餮所說，她記得這座石像的名字叫做婆雅稚。
    在途經一段距離後，帶頭的陰魂逐漸放慢了步伐，待饕餮趕來之後，陰魂回頭看了一眼兩人，隨即在嘴邊比劃一個噤聲的姿勢，同時一手朝著下方指去。
    地底，仍舊有不少地床暗河湧動，除去一些溪流河水之外，一半同樣泛有岩漿流淌，兩則形成鮮明的對比，詭異而奇特。
    在幾人的正下方，有一座雪白無暇的祭台，祭台呈現工整的圓形，此刻正散發淡淡微光。
    汲清在看見祭台上的人影之後，下意識就要驚呼大喊，幸好饕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汲清的小嘴，同時提醒她說道「先莫出聲，你師父好像在布陣，可別打擾他。」
    汲清拚命點頭，到嘴的師父二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視線之內，北溟鵬孤身站在祭台的中央，在他的身前方赫然懸浮著一座翠綠色的法陣，法陣如同漩渦一般，深邃迷離，其上遍布點點星光，此刻正按照一定的軌跡緩緩轉動。
    北溟鵬眉頭深鎖，同時舉起一手在法陣周圍不時輕點幾番，可並未觸發什麽跡象。
    許久，北溟鵬忽而抬起頭朝上方看了一眼，見饕餮和汲清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他臉色不變，可當他看見那頭懸空的陰魂之際，波瀾不驚的眸底竟是莫名多了一分詫異。
    「下來吧，這裏很安全。」北溟鵬淡淡開口說道。
    幾人如釋重負，很快便飛身而下，直至來到了北溟鵬身邊，汲清從饕餮懷中跳出，一把抓住北溟鵬的右手，喜笑顏開說道「師父，徒兒可想你了。」
    北溟鵬板著個臉，不為所動。
    饕餮看著北溟鵬冷峻的臉色，她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始終一言不發。
    北溟鵬沒有理會幾人，他的視線始終放在眼前這處陣法之上，在繼續端詳了一會後，他忽然伸出一手遞向饕餮，道「這是你被鴻蒙山攝去的一魂兩魄，方才我潛入深淵和那頭五千年陰魂交手過一次，幸好及時，不然你這魂魄可就成他的腹中飽餐了。」
    饕餮沒有和他客氣，一手接過繼而吞入口中，目光多了幾分色澤。
    「早前我封印你的法力將你丟入北號山，一切單憑造化，解開你封印的辦法和我無關，是在清兒的手裏，想來你是做到了。」
    饕餮心中一愣，雖早有準備，可聽見北溟鵬親口所說，心中仍是不免多出一絲波動，那一夜，汲清的奮不顧身，她至今難忘。
    「謝謝了。」饕餮低著頭，語氣沙啞而沉重。
    汲清聽的雲
    裏霧裏，不知饕餮姐和師父在說什麽，尤其是當她聽見饕餮口中那兩個謝謝時，甚感古怪。
    不僅是她，就連北溟鵬都大感意外，他忽而轉過身，帶有幾分新奇之色看向饕餮，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此事就此揭過。
    「師父，對不起啊，之前在船上是我無理取鬧惹師父不高興，以後我一定加倍讀書，多記書中聖言，再也不會頂撞師父了。」汲清依舊笑著臉說道。
    北溟鵬目光平淡，就隻是一直看著汲清，直把後者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看你是想把書上道理都讀個遍，以後才有本事繼續和我一較高下吧？」
    汲清紅著臉，馬上搖頭晃腦，狡辯說道「我可不敢，書上都說了，要尊師重道，明師之恩，誠為過於天地，重於父母多矣，再有學之經，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也。」
    一旁的饕餮嘴角扯了扯，這丫頭說起道理時，尤其是她那張認真的臉，真教人愛不釋手。
    倒是北溟鵬聽著聽著，好像極為享受，一臉如沐春風，甚感欣慰。
    「那就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師父萬歲！」
    至入九重海拜北溟鵬為師迄今已過多年，每每汲清惹北溟鵬不悅之際，總有辦法使其眉開眼笑。
    饒你一次和下不為例北溟鵬不知說了多少次。
    師父萬歲則更加數不勝數。
    此後年年，或許還會有更多。
    那時兩人在九重海第一次交流後，汲清就很認真的拉過北溟鵬，且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汲清勾著北溟鵬的小指頭說道「姥姥說拜人為師是很莊重的，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因為一日為師，有終身為父一說，所以我要告訴自己，以後師父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了。」
    當時北溟鵬欲哭無淚，你這拜師磕完頭還要勾我的小指頭，明擺著是對自己不放心啊。
    特別是汲清念叨的那句咒語，直把滄海霸主，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境唬得一驚一乍。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師父要是變了對我不好，師父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