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頂大紅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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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崎嶇,蜿蜒曲折,古道荒野,枯葉紛紛。明月懸空,月光穿透樹枝灑落,大地一片銀霜。
    一陣秋風掃過,掀起塵埃飛卷,一路飄向漆黑的遠方。忽有一陣陣沙沙作響之聲在林間深處緩緩傳來,伴隨而至的還有此起彼伏的鑼鼓炮仗之音,喧鬧非凡。
    林間枯枝上不知何時落滿了密密麻麻的烏鴉,它們和夜色融為一體,隻餘一雙黃目左右張望,似是完全不受底下雜音幹擾。
    腳步聲越發清晰,在鑼鼓歇停的片刻間,有一女子哭聲斷斷續續傳來,女子啜泣哽咽,在荒野之上聽上去有幾分瘮人。
    一粗獷大漢率先從枯林中走出,他兩手狠狠一拍,一道刺耳的銅鑼聲在此間嗡鳴不已,大漢回首朝後方怒道
    “哭哭哭,哭你大爺啊,抬你一路,哭了一路,老子這敲鑼聲都沒你哭得響亮。”被這突如其來的叫罵聲喝止,之前那女子哭聲被硬生生打斷,冷風一刮,除了後方走出的幾道身影外,一時半會倒是安靜不少。
    大漢赤膊著上身,皮膚黝黑,一身腱子肉格外顯眼,除他之外,其身旁身後還有三人。
    站在大漢身邊的是一位高挑消瘦之人,他臉色白皙,鸛骨突出,一雙目光迷離失神,看上去無精打采。
    後方左側,有一身材矮小者,可他的肚子卻是大得出奇,搭配他的身材倒是多了幾分滑稽,如那皮球一般圓溜溜。
    最後一人則是與其他三人大不相同,甚至是雲泥之別,此人一身青衫席地,眉目豐神俊朗,頭帶綸巾鑲有白玉,手握蒲扇輕搖,看上去一派書生秀氣。
    四人各站一地,前後錯位,而在幾人中間方位,正是一頂大紅花轎,帳簾鮮紅,其上繡滿如火雲一般的花紋,極為奪目。
    “現在是醜時三刻,等翻過這座莽山到了山神廟哥幾個不就解脫了,老刀,你就再忍忍嘛。”後方,那身材矮小的胖子擠眉弄眼說道。
    被稱為老刀的大漢回頭瞪了瞪身後花轎,晦氣的朝一旁唾了一口老痰,怨聲載道。
    見此情形,那書生模樣的俊秀郎用蒲扇微掩口鼻,眉眼含笑說道
    “哎呀,胖子都知道現在是醜時三刻呢,那老東西可是命令我等寅時末分要把人送到啊,晚了可就錯過黃道吉日嘍。”聽得此話,幾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那胖子沉沉開口說道
    “去他娘的黃道吉日,這夜夜歡歌笑語,夜夜顛鸞倒鳳,那老家夥就沒歇停過。”仟千仦哾老刀雙手抱胸,冷笑不已,道
    “寒露之後便是霜降,比起往年,今年的整個秋天好像他都很饑渴啊,我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我們抓來的第十人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捱到秋末。”胖子嗤笑,道
    “按照以前的經驗來看,一般都是等老家夥玩膩了才打發出去,即便不死,難道你覺得秀才會平白無故放了她?”一旁的秀才忽而換了一副臉色,他勃然大怒喊道
    “休要血口噴人,那些女子被老東西強行霸占,陰陽雙修,采陰壯陽,我幫她們超度至少還能給她們留個全屍,此乃功德無量也。”老刀和胖子聽得眼皮一陣打顫,此人長得一副好皮囊,背地裏不知是如何齷齪卑賤,偏偏口齒伶俐,這書給他讀的真是丟人現眼。
    一直沉默不語的消瘦男子微微眨了眨眼,他的個頭極高,都快能和叢林中的大樹並肩而論。
    因其兩頰凹陷,鸛骨高凸,蒼白無力的臉上隻剩一張薄皮,不僅是臉上,他身體同樣如此,形如竹竿,一副看上去隨時都會散架的姿態。
    見幾人吵得不可開交,消瘦男子就隻是站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他伸出一手,指尖修長白皙,徑直朝著花轎的門簾掀去。
    “蠢蛋,你在幹什麽!”胖子氣急敗壞,尖叫喊道。
    “老酒不可!”
    “哎呦呦,你這是吃不到葡萄還自個酸上了不是,你想一睹芳顏,難道就不怕老東西知道了把你給大卸八塊?”秀才沒有阻攔,口中卻是說起了風涼話。
    也不見胖子有任何動作,隻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他就來到花轎門簾前,口中大喝一聲,不知從哪刮來的一陣大風席卷而來,將這消瘦高大的男子吹翻了出去。
    胖子劫後餘生呼出一口氣,隨即帶著怒火瞪向那男子,道
    “你抽什麽風,差點哥幾個就要被你害死了。”老刀見摯友落地,連忙趕過去將他攙扶站起,口中擔憂問道
    “老酒,你沒事吧?”名為老酒的消瘦男子搖了搖頭,渙散的目光多了幾分凝聚,他一手指著花轎,同時側臉朝老刀輕聲呢喃道
    “味道不對,轎子裏的人好像變了氣味。”此話一出,在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可無人敢伸手掀開門簾驗證,隻是對於老酒的所言,幾人同樣不敢掉以輕心,若是換作其他人還有疑慮,可老酒向來以捕捉各種氣味聞名,他既然說了,自然是有貓膩。
    四人麵麵相覷,久久沒有動作,直至寅時一刻,林間陰氣漸漸濃重了起來。
    “胖子,都是你剛才壞的好事,老酒要去揭花簾你攔個錘子啊,既然抬錯了人,這事你自己看著辦,老東西要問起來可跟我沒有關係。”秀才率先開口說道。
    胖子怒火中燒,氣道
    “我不攔著你覺得就萬事大吉了嗎?早前我們把人抓回可是用了老東西的符紙貼在花簾上,這要揭開,你覺得回去還有命嗎?”老刀重重一拳砸在地麵上,恨恨說道
    “他大爺的,每次下山給他抓新娘,總要我們以符紙遮掩,不僅不讓看,進了花轎還要封印,搞的跟誰稀罕似的。”
    “姑娘都是年方十八,貌美如花,你這大漢不稀罕,萬一惹得人家姑娘見你精壯強悍,日夜思春,你覺得老東西能不著急嘛?”秀才繼續挖苦笑道。
    老刀臉上難看,看著秀才的眼睛也漸漸多了幾分怒火。
    “先別吵了,如今我們四人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事出有因必有蹺,早前我們下山抓人的時候我記得明明沒有錯,隻是入了這深山倒變了一種氣味,實在是古怪的很。”老酒沉悶說道。
    一旁的老刀轉過頭,小聲問道
    “老酒,有沒有可能你聞錯了?”老酒堅定的搖了搖頭,道
    “絕無可能,我很肯定,轎子裏的人和我們剛開始抬上山的人,兩種氣味天翻地覆。”見老酒語氣堅決果斷,原本還抱有一絲僥幸的幾人瞬間變得垂頭喪氣,就連一向春風滿麵的秀才都多了一絲緊張。
    “這要抬回去,老東西發現貨不對口,怕是我們幾個沒好日子了,被他奴役拘押在此,也無非是貪圖享樂他給我們帶來的好處,事到如今,你們怎麽看?”秀才環顧一圈幾人,口中冷冷問道。
    一旁的胖子沉吟一會後,道
    “莽山地界數百裏,其中暗藏玄機之地不在少數,雖比不得他的洞天福地來的瀟灑,可比起後麵的提心吊膽總歸要好上太多,我建議直接跑路。”秀才深以為然,點頭道
    “附議。”說完,秀才和胖子的目光一同看向對麵的老刀和老酒,眼裏皆是投來詢問之意。
    老刀麵容粗獷,尤其是他下巴一臉的絡腮胡,更是添得幾分野性和霸道,隻是這一會他並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身邊的老酒,臉上多了幾分柔情。
    胖子和秀才看的是一陣雞皮疙瘩,心驚肉跳。老酒低著頭沉默了一會,隨即朝著前方邁開步伐,因個子突出,三兩步就來到了花轎跟前,他盯著眼前這頂大紅花轎,眼中的凝聚力越發專注。
    “事到如今,不如我們先揭開門簾看看,雖然我聞到的氣味發生改變,可我實在好奇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一開始沒錯的啊。”老酒撓著腦袋,看了半天看不出端倪,實一臉費解莫名。
    “老酒,事到如今你還操心這個作甚,門簾一旦揭開,身在山神廟裏的老東西肯定會有所察覺,到時候我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了。”老刀提醒說道。
    “不是已經決定要跑路了嗎,現在已經寅時三刻,耽擱這麽久,到了末時我們也趕不回去,不如打開瞧瞧,要是抓錯了人,剛好可以交給秀才,反正他也樂享其成。”老酒直言說道。
    聽到這裏,秀才目光一亮,道
    “不無道理,我很讚同。”胖子嘴角一扯,恰好他就站在轎子的門簾前,見幾人都對自己投來肯定的目光,他咬牙切齒也不顧不得其它,當下心一狠,徑直伸手撕開花轎門簾上的符紙,下一刻,已是將門簾掀開了上去。
    入目看去,四人怔怔愣在原地,呆若木雞,每個人的臉上皆是充滿彷徨失措的神色,很快,幾人的臉上再次發生戲劇性的改變,由彷徨到震驚,最後除了沉悶和無言外,再無任何表情。
    許久,胖子一個身影閃現,一腳直接將老酒踹翻了出去,他鐵青著臉,咬著牙關似乎在憋著什麽。
    “他娘的咧,這次真被你這酒鬼給害死了。”秀才喃喃不已,苦歎搖頭。
    被掀開的門簾懸掛在上,轎中有一身穿紅色衣裳的女子麵容蒼白,她靠坐在花轎內,昏迷不醒。
    而在女子身下,一灘惡臭淡黃色液體涓涓而流,充斥著整個轎身之內。
    老酒茫然坐起身,撓了撓頭,幹笑說道
    “原來如此,我說氣味怎麽變了,原來是她被嚇得小便失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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