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說與山鬼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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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故淵撇了一眼身邊的秀才,見他表情輕鬆愜意,好似心情不錯。
    “這才幾日功夫,你這心境轉變的還是挺快啊,我還以為你沒個三年五載走不出來呢。”墨故淵打趣說道。
    秀才聳聳肩,無所謂說道
    “你要說我和你一樣是活生生的人或許還有幾分傷感,做鬼一百餘年,啥場麵我們沒見過,他們幾個本來就是鬼魅,隻不過是再死一次罷了,況且他們的仇都落在我身上,在我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當然要吃好喝好照顧好自己,不然怎麽找那老賊算賬。”墨故淵啞然,隨即朝他問道
    “桃花樓的那位女子你可有送回去?”秀才眼光一沉,前幾日眾人離開龍首山時,墨故淵曾讓自己將那位昏迷的女子送回莽山,他當然知曉這是墨故淵有意考量自己,一路上他看著這位嬌滴滴的女子,心中別提有多窩火,早些年嚐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可是讓他欲罷不能,偏偏山神廟裏的那個老東西看得嚴,等到了自己手上都是半死不活,哪有懷中抱著的女子這般肉感十足。
    好在秀才定力足夠,強壓心頭邪念終是將那位女子帶回了莽山,至於崆峒派的弟子能否發現,這就和他無關了。
    “明知故問,我要沒送回去你覺得我還能站在你麵前麽?”秀才沒好氣的說道。
    墨故淵緩緩一笑,道
    “孺子可教,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可以。”秀才咕噥了下嘴巴,學著從前老刀的樣子朝一旁狠狠唾了一口老痰,不屑說道
    “你有啥眼光啊,怎麽不說我天資聰慧,能屈能伸,是塊幹大事的料?”墨故淵轉過頭,仔細盯了一會秀才,納悶問道
    “有沒有人說過你口無遮攔,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秀才一愣,直言說道
    “我剛吐的不是痰麽,你眼瞎看成象牙了?”這邊話一說完,秀才整個人無端往下一沉,直接重重摔倒了下去。
    吃了個大虧的秀才痛得是齜牙咧嘴,沒想到墨故淵這麽利落就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可恨鬼靈已經在他身上,自己在他的念頭下隻能仍憑宰割。
    “食法鬼有通天本事,可自古以來也隻有那三位大能者登頂大道,即是通過言法修行,理應多學習書中道理,嚴以律己,學以致用。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哪天碰見個不善的茬,看你不爽,怕是就會要了你的命,沒本事之前還趾高氣昂,難怪四隻鬼中你的修為最弱。”墨故淵淡淡說道。
    食法鬼死死握緊手中那根雞毛撣子,那夜為了抵抗萬鬼幡的黑煙煞氣,蒲扇之上已是沒剩幾根,此刻倒顯得有幾分滑稽。
    “小爺我學得是惡法,書上那些狗屁聖言豈能為我所用?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東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小爺我現在沒本事,不代表我以後就不行。再說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小爺要真學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怕是我祖宗知道了半夜都得自個掘墳出來砍我。”秀才大放厥詞喊道。
    墨故淵眉頭微蹙,疑惑問道
    “話雖如此,難道書中的金玉良言就沒有你認為是對的或者是好的?”
    “你說的哪句?”
    “細節決定成敗。”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永不言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世態炎涼,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狹路相逢勇者勝,膽怯之人受淩欺。”墨故淵一愣,這秀才對答如流,反應極快,竟是讓自己有種有心無力的挫敗感。
    秀才躍躍欲試,翹首以待等著墨故淵繼續開口,不知為何,體內一股激流來回遊竄,讓他一陣舒適。
    “停下幹嘛,繼續說啊,把你知道的書上道理都講出來,我看看我能對得上不?”秀才催促說道。
    墨故淵已是看出這隻食法鬼的某些端倪,與人坐而論道,同樣是修行的一種,何況自己好像還真沒什麽道理和他繼續對峙,任何善道都有與之對立的一麵,再說下去已是意義不大。
    “就這一會功夫,我都幫你拉升了幾個檔次,知足吧你,再胡言亂語我不介意多摔你幾次。”墨故淵沒好氣的說道。
    秀才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朝墨故淵拋了個白眼,嘀咕說道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小爺大道在上,無人能敵,寂寞如斯啊。”墨故淵心境微微泛起波瀾,他雖不敢苟同秀才的觀點,也不否認他說的話不無道理,世人萬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態度和活法,與之論道,倒是有種讓自己受益匪淺的感悟。
    “說說你當鬼多久了,什麽時候才知道自己食法鬼的身份?”秀才一愣,看著墨故淵的眼中多了幾分古怪,這好端端的忽然說到自己身上,可擔心這家夥的喜怒無常,秀才隻得悶著口說道
    “以前家鄉在莽山腳下的草廟村,我死得早,大概十三四歲就被人扔進了亂葬崗裏,後來被萬鬼幡攝入不僅沒有被幡中鬼氣消化,還趁萬鬼幡祭出鬼氣時從裏麵給逃了出來,說來也是小爺命不該絕,福緣深厚啊。”十三四歲就被人扔進了亂葬崗,墨故淵心中微微一頓,下意識朝秀才看去,可他的臉上沒有半分傷心難過,倒是沒心沒肺的很。
    “至於你說的什麽食法鬼開始我也不知曉,是後來山神廟裏的老東西告訴我的,從萬鬼幡中逃出來的除了我之外,另外的胖子老刀老酒都是我們村裏的,老酒是我二爺,隻是大家都成了鬼魅也就沒那麽多講究,為了躲避萬鬼幡的追殺,我們四個孤魂野鬼就藏身在山神廟裏幫那老東西幹起了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的勾當,日子清苦,偶爾也快活。”秀才一股腦直接脫口而出。
    “我二爺化成食氣鬼,每每外出辦事時總能在各地遇見不少生老病死,體弱多病的凡人,二爺不願他們活在世上遭罪,就勉為其難的幫他們加快腳步,早死早超生,所以四人中他的修為最高,道行異能也是我們幾個最神通廣大的。”
    “老刀呢就是個殺豬的,生前光棍了大半輩子,死後化成食血鬼,也不知道吃錯了啥藥,一個五大三粗的糟老漢做了鬼竟是有了斷袖龍陽之癖,早年間有一次闖入山下農村裏在豬圈裏呆了一宿,差點走火入魔,要不是我二爺舍生取義,老刀或許早就暴斃而亡了。”
    “至於胖子倒沒什麽稀奇的,生前本就是村裏的推頭師,死後化成食發鬼,專門靠汲取凡人絲發修行,對我也算關照,每次剃頭都不收我的錢,可恨有一次騙我說下麵長毛也要剃,害得小爺我毛還沒長齊就光禿禿的。”墨故淵聽得啞口無聲,半響,一絲苦笑浮現在嘴角,他搖了搖頭,道
    “我是問你,你倒好,把你族譜都差點給我背出來了。”
    “想聽族譜?我草廟村不過十餘戶人家,都是逃難逃饑荒落腳在莽山下開枝散葉,聽我二爺說,祖宗是個秀才,跟我一樣,所以村裏留下的那點書都給我讀了,搞得我年紀輕輕就當了秀才,祖宗要知道了,怕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沒臉見人吧,聽人說他年近花甲才有個秀才之名,小爺我六歲就被人稱呼秀才,這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都要高過祖墳冒青煙了。”聽到這裏,墨故淵瞬間明白這秀才為何能成為食法鬼了,有些東西與生俱來,命中注定無疑。
    “哎,以前有他們幾個在,我們還能一起幹些偷雞摸狗的好事,現在剩我一個,以後幹起活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心應手,廟裏的老東西色得很,這麽久沒回去,怕是要捱上幾頓毒打了。”秀才眺望遠方赤水,視線盡頭,有一高山孤島坐落其中。
    墨故淵理清思緒,忽而朝他問道
    “你們村到底怎麽滅的,可是被惡人殺害?”秀才恍惚,竟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他轉過頭,目光朝北看去,陰鷙說道
    “是崆峒派,當年曾萬衣苦修萬鬼幡,一直想要借此機會邁入合道境,可那狗東西天資有限,還虛境凝滯千年仍是沒有進展。為了強行突破自己的界限,這畜生開始將主意放在崆峒派山腳下的凡人百姓身上,首當其衝的就是靠近崆峒一帶的村莊,我們自然逃不過他的魔爪,為了修煉萬鬼幡加強其中的陰魂煞氣,這畜生假借有凶獸禍害一方為噱頭,肆意屠殺山下各個村落,目的就是為了讓萬鬼幡收取凡人怨氣,以此來壯大萬鬼幡的聲勢。”墨故淵當場一窒,他沒想到如仙界如此名門大派竟然會幹出這樣的勾當,行徑卑劣到這般令人發指的地步。
    可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所謂正義,大多數都在勝者的手裏,這一路的曲折和親眼所見,包括自己打交道的那些仙家弟子,真是道貌岸然啊。
    這一刻,之前與食法鬼的辯論證法,倒是自己弱了下風,難怪秀才口口是道,滿腔不屑。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墨故淵早在落星村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
    “你說的很對,所以我希望你牢記身上的血海深仇,在沒有那個本事前,好好活著,好好磨礪,等你真有了那個本事,你去報仇,我不攔你。”墨故淵望著海外浩瀚,如是說道。
    秀才眼眶微紅,這一次他沒有再唧唧歪歪,而是重重點了點頭,目光深深。
    墨故淵說完這些話後,有些沉悶,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他懂,這此行走千萬裏路,他始終不想讓自己忘記初心,段念塵兵解的話時時刻刻記在心底,他引以為傲,引以為戒,發誓自己也要成為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可大丈夫究竟要怎樣的胸懷才能大公無私,為民請命,為蒼生謀福。若是自己和秀才對換,不論如何,他也做不到啊。
    這一次,墨故淵有些茫然,多了幾分懷疑,問道所欲為何,修行又是為了什麽?
    軒轅劍青光乍現,隨即悉數沒入他的身體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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