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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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越聽到一半便笑噴在地,路都走不動了。
    “哈哈哈哈哈!!謝長安!!你與長安!!哈哈哈哈哈!他說話都帶蔥味的,哈哈哈!”
    “不得不怎樣?”
    檀纓隨之歎道:“唉,你母後是挺難應付的。”
    “你可休與人說。”檀纓瞪目道,“打死也不許說!”
    “定是不說!”
    嬴越隻咬牙側頭:“你最好離我遠些,她會不喜的。”
    嬴越又是一緊,接著便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轉瞪檀纓罵道:“你耍我玩呢?!”
    “哈哈哈哈哈哈!”檀纓見周遭無人,這才敢抱腹大笑,“你個娃娃臉,我說一句你換一曲,你可怕死我真當你爹了是吧?”
    “你!!你!”嬴越怒指檀纓,憋了半天才終於噴出口,“你如糞海狂蛆恣意噴騰!與你辯都髒了嘴!”
    “你!你!”檀纓這便搓著手要回罵,可來來回回想了半天,也死活找不出能壓製“糞海狂蛆”的存在。
    倘若百家裏有“噴家”,嬴越定是那開宗聖人了。
    二人就這麽對瞪了許久。
    突有一瞬,同時都憋不住了,大笑破功。
    笑過了後,二人各一抬手。
    一擊,一握,一笑,一泯。
    至此,再無需多言。
    並行昂首,邁向大殿。
    ……
    論道大堂。
    熏香已燃,資材已到。
    那大屏亦已展開,一人多高的青黑巨鼎正在內室嚶嚶低鳴。
    鼎之正前,是一塊小小的白色布墊。
    將坐在那裏的,也隻能是檀纓了。
    坐鼎問道不比立論清談,席位早已重新規製。
    範伢在中台之左,閉目正坐。
    韓蓀居右,平視無言。
    贏璃在內的一應得道學博分列其後。
    再之後,才給雛後擺了位置,暫且還是空著的。
    此前立論清談,給王後單擺一個雅座列席聆道還說得過去。
    但眼下,坐鼎問道可遇而不可求,是真真正正直沐天道了。
    縱是王侯將相,若非文士,無才學,也請靠後。
    至於講師學士,除姒青篁、嬴越協論有功外,則通通位列後排。
    此刻,堂內暗啞無聲,眾人多是在遙望大鼎,癡不能言。
    見鼎如見光武,於民間而言,光武帝的身份更是道祖。
    雖然這裏的大多數人並不相信什麽“其神未滅,其行為鼎”,但如果要給天道指定一個代言人,給天道選出一個象征物,也唯有此鼎了。
    最初,光武煉鼎的時候曾被老一輩所詬病,指責他亂動大周的傳國重器,動搖根基。
    光武卻隻一笑置之,按《光武雜說》所述,他是如此回駁的:
    “以前鼎在這裏不動如山的時候,大周就沒有走向衰滅麽?
    “眼前的中興,不是天道所賜,我之所決,百家所助麽?與這鼎又有何幹?
    “再者,我大周的根基更不隻在這裏,而在天下。
    “便是隻求寓意,也當以九鼎並支天下,而非獨鎮王畿。”
    這些話,想必當時的老輩們是聽不進去的。
    然而至今,是非功過已了然。
    分賜九鼎,並立天下,可以說是將天子的威儀傳到了每一國。
    每當一位國君心生戾氣,有大動幹戈之心的時候,他總要想想,這鼎就在他的王都裏,光武帝與百家學士,正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即便隻說功效,每每當學宮大才出世的時候,鼎鳴也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信號。
    如當年的韓蓀,若未有此鳴,他的闊論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被廣泛接受。
    若無坐鼎問道,他的求道之路也不知會慢多少年。
    如此一來,或許他至今也隻是個坐在下麵的學博了。
    眼下,大鼎為檀纓而鳴,多數人都認定他能一舉得道。
    破境倒是不太敢奢望,畢竟還從未聽說過從未得道直破二境這種事。
    當年韓蓀雖連破兩境,但也隻是從大成二境破到了初窺四鏡的程度,嚴格來說隻是越過了第三境。
    這也幾乎是大鼎所予極限了。
    再者說,韓蓀當年這一下子,頃刻間便耗盡了學宮的資材,搞得其餘人嗷嗷待哺了兩年。
    檀纓得道後,若真有破境之勢,最好也別破太遠……
    凝滯之間,一對少年的身影終是現於大殿門前。
    嬴越與檀纓互視點頭後,這便在學博指點下走向左側,與姒青篁臨席而坐。
    檀纓理了理長衫後,這便大步向前,於中道昂首走過。
    也正如嬴越所見,現在的他又是怎樣一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模樣。
    但其實,他一路都大腦空空,隻裝了一個簡單的念頭——
    可得坐久些,多榨他們點資材。
    璃窩與雛口雖然難捱,但她們作為學界頂流和政界頂流,卻都明確透露了一個相同的信息——
    資材很精貴。
    檀纓兩世窮狗,前世被穩健醫療割了大肉,此世與嬴越相依冷宮。
    麵對這樣的資材,他就算抻了脖子,也是要多舔那一口的。
    他就這麽一路行至中台之下,韓蓀與範伢之間。
    即便腳步停了,眼睛卻還瞪著桌上的那一排盒子,徑自吞咽。
    其餘人看來,這是見到了問道大鼎便被吸引了。
    鼎為檀纓而鳴,檀纓為鼎而流口水,這又是怎樣的佳談。
    隨著檀纓止步,範伢與韓蓀也齊齊起身,行至檀纓兩側。
    三人並立,齊向高鼎。
    在這肅穆的氛圍中,全場自覺起身。
    在範伢與韓蓀的引領下,全體麵朝大鼎,齊齊躬身。
    行禮之間,範伢與檀纓交代道:“你坐在那裏就可以了,天道自會指引你。”
    檀纓的眼睛這才從資材小盒上離開:“就……坐而不倒就可以了?”
    另一側的韓蓀聞言苦笑:“倒不倒可由不得你。”
    話罷,他便與範伢一左一右,齊齊抬臂做請。
    檀纓也再無話說,這便踏上主台,行至墊前,盤膝坐定,直視起青黑巨鼎上的紋路。
    隻見那紋路曲折迂回,凹凸不定,既看不出什麽明確的圖形,也看不出寓意。
    似是有一些規律,但越細看卻越覺得混沌。
    就這麽一直看著,看啊看啊……
    看了好久也沒悟出個啥。
    所謂天道的指引,更是沒有出現。
    太久之後,檀纓實在耐不住了,悄悄地側了些頭,想詢問範伢的意思,看看是不是搞錯了。
    這一回頭,他卻雙目驟瞪,大驚而起!
    沒了。
    那些人,那些桌子,全沒了。
    隻剩下了最遠處那個泛著光的大門。
    著魔了一樣,檀纓怔怔起身,一步一步朝那大門走去。
    天道啊……
    我的天道啊……
    這就是妳的真理之門麽……
    “唉。”檀纓無力歎道,“雛後倒也不一定真信這話,我猜她也隻是逢場作戲,讓我們各自有個台階下,如此一來,日後若是有機緣合作,也不至於難堪。”
    聽到這個,嬴越的笑容一凝,聲音也戛然而止。
    檀纓忽又話鋒一轉道:“不過誰要跟她合作啊,我最討厭權術你又不是不知道。”
    嬴越擦著眼淚拍著檀纓道:“你放心,長安自己人,我幫你跟他說,讓他配合你演戲。”
    “萬萬不可!”檀纓嚇得一個抬手,“我欺騙雛後這種事,怎能讓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哈哈……這麽說也是……”嬴越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笑道,“怪不得雛後與你那般親近,原來你是明了這層身份,又說了璃姐壞話……這不成閨中密友了?哈哈哈哈……”
    “媽的你笑夠沒有?”
    “夠了夠了,不笑了。”嬴越忙站直身,可看到檀纓那張塗脂抹粉的臉,瞬間就又破了功捧腹不起,“哈哈哈哈……不行,再容我笑一刻的……”
    “媽的你小點聲!”檀纓怒道,“這他媽傳出去我怎麽混!”
    於是,檀纓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全程談話。
    嬴越終是一緩。
    檀纓一歎再轉:“可人總是會變的,或許未來的我,又突然誌在相國了呢?”
    “……”嬴越心頭一喜,卻又恥於顯現,硬憋著扭頭道,“剛剛你們不是很投緣麽。”
    “哼,與雛後那樣的人在一起,誰又不是逢場作戲呢?”檀纓苦苦低頭,“我為了拒得不那麽剛烈……犧牲可不小……”
    “她非我母!”嬴越頓時一怒轉頭,“你們的事也與我無關,不必講給我聽。”
    “哈,我偏要講。”檀纓隻一笑,“她無非就是想拉我上船,但我拒了。”
    “犧牲?”嬴越一驚,回想著剛剛雛後心花怒放的樣子,不禁雙目猛瞪,“你剛剛在裏麵……莫不是有……嫪毐之行???”
    “唉!”檀纓隻咬牙捶腿,“就是為了不當嫪毐……我不得不……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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