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本善,本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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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弱之聲輕吟道:
    “此乃法家之斷,我儒以為本善。
    黃洱隻躬身到:“學生有罪之人,無顏直視老師,更不敢玷汙供聖之堂。”
    “不多餘,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
    裏麵的人微微沉吟過後問道:
    “汝以為人性本善本惡?”
    黃洱一愣,隻低著頭哀聲道:“在下本是來通告開家立道之事的……現在看來,儒家自有道行,在下此舉屬實多餘。”
    黃洱全程躬身聆聽,拭淚不止。
    兩天以來,他已受盡了世間的冷眼。
    而唯一原諒自己的。
    竟是一位素未謀麵的儒士。
    此即大善……
    我儒大善啊!
    懷著如此的感激,黃洱一路躬身邁入內室,目不敢抬。
    他隻看到前有一案,左右牆上各掛著一副供聖的畫像。
    如此卑行之間,文弱男聲隻溫和笑道:“不必如此,我比你大不上幾歲,請坐吧。”
    黃洱受寵若驚,行禮落座。
    此時,他方才見到這位玉麵皓齒,陰柔彬彬的文弱儒士。
    的確,感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然而他卻已得此大學,端坐學館,這卻又讓黃洱更敬了幾分。
    “學館主,武儀。”文弱儒士淡然笑道。
    “春申家,黃洱。”黃洱再次行禮,心一橫說道,“學生多年愚鈍,尚未明道,今聆老師之訓,豁然開朗,不知老師可否收我……”
    “不急。”武儀卻一抬手,“我也才得道一年有餘,第一境中成而已。”
    “哦?”黃洱驚道,“可……老師你已是館主,我以為才學該在龐牧之上。”
    武儀又是一笑:“我儒中人,小成靠勤,中成靠智,大成在德,所謂館主,並不一定是境界最高的。”
    黃洱頓時誠服。
    此館主論道境武德,自然不及那茄臉龐賊。
    但既然他才是館主,必是文德遠勝了。
    黃洱這便敬道:“老師得道一年,便已第一境中成,必是我儒大才,不日便可破境,學生若能拜入門下,夫複何求?”
    武儀聞言一悅,便也定聲道:“既如此,公子洱若不嫌我才疏學淺,你我今後便是師徒了。”
    “武師!”黃洱起身便要行禮。
    “禮且不急。”武儀淡淡壓了壓手,“我儒誌在大統,眼下唯物開家,定是要會上一會的,檀纓之才學武德,你以為如何?”
    “哼……”黃洱隻一咬牙,“無非是善於創想罷了,以稚童玩物喻天道,恰巧撞上了祭酒與司業的喜好而已。”
    武儀抿嘴道:“可檀纓畢竟坐鼎問道,承了天塑,耗盡了資材,武德氣象,定然雄壯異常吧?”
    “哈哈!”黃洱大笑道,“這點秦宮真是吃了啞巴虧了,我親眼見他氣象平平,比我見過最羸弱的得道之氣都要弱上去多!不要說我儒,任何一個得道者都可輕易將他擊散!”
    “嗯,這也的確與我所知的情況一致。”武儀說至此,忽麵色一緊訓道:
    “黃洱,唯物開家,立足未穩,對席相談是可以的。
    “但若武欺人,這不僅我儒,更是冒天下百家之不諱。
    “倘唯物家尚未與天下明道,而檀纓遭刺身隕,這便是與百家為敵,與天道為敵。
    “務必收了你的邪念,斷然不要再與人言。”
    黃洱隻慌張低頭:“是……是……學生隻是以為,唯物家與百家該是競爭相噬的……”
    “確有這層關係,但不是以武相噬的,隻能以論互爭。”
    正說著,突然一個異常剛烈的罵聲傳來——
    “你來做什麽?!滾出去!”
    回望中堂,來者不是這龐獄閻王本尊是誰?
    黃洱頓時嚇得起身,向旁一縮。
    武儀卻隻一歎:“龐牧,公子洱已迷途知返,你何苦如此?”
    “不如此何來公道?以善待惡,何以待善!”龐牧一路怒視著黃洱行至門前,“我見過迷途知返的人,但絕不是黃洱這幅形貌!”
    武儀也隻好與黃洱搖頭:“公子洱,龐牧正在氣頭上,你且去罷,今後再來,說找館主武儀便是了。”
    黃洱隻默默點了個頭,這便抹淚而去。
    此時,旁人的目光不再那麽灼熱了,龐牧的怒罵也不再那麽鋒利了。
    武儀,武儀,武儀。
    今後,我便是儒家。
    我師便是武儀!
    另一邊,龐牧這才拉來椅子坐下:“你理這種人做什麽?”
    武儀笑答:“我在引公子洱回正道。倒是你,為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犯下如此大罪的人都能回正道,不如將天下的罪名全部赦掉算了。”龐牧隻搖著頭拿起杯子,“我雖瞧不上法家,但嚴懲確鑿大罪之人這一點,很合我儒。”
    武儀並未再糾結黃洱的事,隻拾起水壺,邊斟邊問:“龐牧,你可知檀纓是如何詮釋唯物的?”
    “我沒注意聽。”龐牧撓頭道。
    武儀搖了搖頭,追問道:“那他得道氣象如何?當真平平無奇羸弱不堪?”
    “我沒仔細看。”龐牧又是一個撓頭,接著扭身而起,指著外麵道,“這忙來忙去的,又是在準備什麽?”
    “……”武儀撂壺一歎:“準備恭祝唯物開家的賀禮。”
    “嗯,這倒是應有的禮數。”龐牧就此點頭,“送到檀纓家裏是吧?該我去,我去了。”
    武儀小頓片刻,才又說道,“藏書館那邊,有學士請教你注解的問題,”
    “哦?這事早說啊,還是這個重要!”
    龐牧這便又洶洶而去。
    “然我儒主張,非大罪之人,隻要承擔責罰,勤學明悟,終都能至大善之境。”
    “現在看來,你已經在承擔罪責了。
    “隻要你今後勤學自省,聖人是不會再怪罪你的。
    “你既為春申公子,必誌在繼承,卻又不及長兄老成,不如幼弟得寵。
    “春申君亦年高,欲立世子,與你而言,成敗迫在眉睫。
    “正因如此,你才急於求成,盜他人之說,妄圖一鳴驚人。”
    “此必是一罪,卻不致死。
    “若以法家之理處之,你恐再難翻身。
    “人之惡,皆因後天困境所致。
    黃洱不假思索道:“惡。”
    “那麽,公子洱。
    “請進吧。”
    全程他都被一群儒士不怎麽客氣地注視著,當真如行在龐牧之獄一樣。
    但縱是如此,他還是一步一挨地踏至門前,躬身行禮。
    此言過後,內室的門便也隨之打開。
    黃洱一肅,忙揉了把臉,打起精神走了過去。
    “學生黃洱,見過老師。”
    “為何見門不入,為何低頭不視?”文弱的男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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