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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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蕭別的名頭,寧昭雲已然明目張膽的在府衙中翻閱著各類卷宗。
但是這翻遍無數陳年舊案後,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這就是一筆糊塗賬!
小到鐵匠鋪家的丟牛案,大到類似章家的屠門案,到最後,無一例外成了一樁懸案,或者幹脆就是冤假錯案。
這不是寧昭雲的隨意定論,而是這卷宗上麵寫的,實在不合情理。
李家的寡婦為了找牛,上山後死在了山上。然而李家仆婦草率而牽強的證詞,讓如此明顯的懸案,殺人案,被蓋棺定論成為自殺案。
什麽叫思念丈夫太久,於是上山尋死。
首先,這山上,李家寡婦沒有半點情分,自殺的地點選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理由是紀念亡夫,這本身就很意味深長。
其次,分明是為了找丟失的牛,為何又被生生掰扯到了自殺上。
最後,一共三個證人,相互的證詞,沒有一個可以合上邏輯,於是這裏的父母官,直接取了部分的證詞,拚湊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然後十分體恤的為李家寡婦家中賞賜了些財物。
這實在有意思的不像話,草菅人命?這個詞用在他們身上,似乎一點都不為過。
這分明就是一群官吏,為了讓事情變得簡單一些,隨意歪曲事情,無視實情的狀況。
然而寧昭雲關心的,自然不是這個。對於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暗戀,寧昭雲她才沒有折磨自己的習慣。
她所關注的,是各個卷宗之內藏著的關係。
“可有找到?”慕容歎捧著一疊卷宗,跟在寧昭雲身後,緊皺著好看的眉頭。
“沒有。”寧昭雲的表情也不是太輕鬆。
對於城中布局,原本她打算從案件的判決上,找到共同之處,隨後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怎料,這地方的官製,實在馬虎隨意的讓她猝不及防,全然不在意料之內。
寧昭雲將手中的卷宗放回原位,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這除了一頭亂緒之外,找不到任何相互。關聯的實在太過朦朧,線索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存在。
這時,門口的蕭別微微探了一個頭,笑得分明一副雞賊之態。
“大人,你要看的戲已經安排好了,可是要去驗收一番?”他說道,笑眯眯的樣子看著有些欠揍。
“大人,這今兒來的,可是我們這裏的名角。我們這兒別的不說,這些唱曲兒的,可是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找不到的。”
蕭別已然自行吹噓了一番。
不過這話,寧昭雲是信的。這等紙醉金迷的不夜城,有這麽些需求,自然會有這麽些人。
“走罷。”寧昭雲看了一眼雞賊樣兒的蕭別,臉色平靜,反應有些冷淡的說道,隨後向門外走去。
隨著蕭別走了半晌,這才到了蕭別口中的所謂好地方。
梨園規格確實別致,而且這裏的角兒,定然不是那些煙花柳巷中人可比。
用比較粗俗的話來說就是,清高!
這一進門,寧昭雲看著裏麵已經擺了架勢的人,眼前一亮。
這麽看上去,倒是還真像這麽一回事。隻是…在片刻後,寧昭雲依舊皺緊了眉頭,奇怪,太奇怪了。
這梨園中的角兒,實在太有氣勢,與這一整座城內,所有的氣息都太過格格不入。一整座奢靡而慵懶的人,他們這些人,身段挺拔,看得一陣突兀。
蕭別十分狗腿而殷勤,笑著迎上來。
“大人,這茶和酒都備好了,您請上座。”
寧昭雲跟著蕭別,上前坐在了位置上。
戲不拖延,即刻開場,一亮嗓子,這曲兒便十分驚豔。寧昭雲坐在位置上,看著台上正在上演的劇情,緊皺的眉頭微微放鬆。
或許……是她想多了。
這戲看到一半,台上的角兒,其中一個身著紅衣戲袍的腦子,口中的唱詞不停,一點點從台上,踩著鼓點走近了寧昭雲。
“觀之不足由他繾,便賞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興盡回家閑過遣。”
這一句,唱的哀婉動人,這詞則寫的妙極。寧昭雲望著這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莫名心跳漏了半拍。
這曲中的故事,扣人心弦。
忽而,在她愣神聽曲的時候,被旁側的慕容歎伸手一撈,便離開了座位。
慕容歎不等她反應,已然將一支短劍,劍鞘壓住了對麵那唱曲角兒的手。
這紅袍男子,手伸的方向,正是對著寧昭雲的位置。
他抬頭見慕容歎帶著寒霜的臉色,隻是勾起唇角,豔色的唇畔是兩個梨渦,一張花臉的色彩,看得晃眼。
口中唱詞依舊不停,隻是轉了一個方向,一個轉身,繡著五色紋理的戲袍揚起一個弧度,便邁著步子回了台上。
慕容歎見此,眼中的警惕依舊沒有鬆下來,反而將寧昭雲推到了身後,一臉冷意的望著台上的那個角兒。
台上人感受到慕容歎的視線,扭頭,對上他的目光,反而拋了一個媚眼給他。
寧昭雲站在慕容歎身後,見了這挑逗般的笑容,臉色猛的一變。
果然,她才沒有想多!
“你幫我把那人抓過來。”寧昭雲這一回,臉色不是太好了。
慕容歎接到命令,一個閃身,便將那人綁住,扔在地上。
膝蓋骨頭碰撞在地上的聲音,一聲悶響,聽著都疼。
曲子戛然而止,台上人靜靜的望著台下的情況。
而寧昭雲,隻是冷著臉色,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又看了一眼蕭別,冷笑一聲。
“蕭別,我隻當你被人當槍使,不料想,你也是個藏著尾巴的狼。窩藏天牢重犯的罪名,可不是你擔待的起的。”寧昭雲說道。
“大人,你是怎麽知道的。”地上男子被拆穿了身份,笑容依舊不減,唇畔梨渦深深。
“千麵的名號,我即便再孤陋寡聞,也有所耳聞。”寧昭雲說道。
這人,她不熟,自然還是聽過的,千麵盜賊,這人還是大哥親手抓進天牢的。
千麵可幻化無數角色,卻無一人窺得他真顏。事實上,寧昭雲甚至都不太相信,麵前的這個人,當真就是她現在見到的模樣。
“那麽……大人是怎麽認出我的呢?”千麵淺笑,望著寧昭雲。
她卻皺眉:“你自己想要讓我知道,我怎可能不知道。你手上的刺青,是你進天牢是刻下的代號。”
“大人當真見多識廣。私以為,這年歲如此久遠,已經沒有人記得千麵的故事了。”地上男人不害怕,不慌亂,反而是一副引以為傲的態度。
忽而,也不知何時,前麵已然掙脫了繩索,一把抓住了寧昭雲的手臂,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貼著她的耳畔,笑容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