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這樣的陳王，寧昭雲實在沒了脾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至於生在帝王之家，又實在是人生的大不幸，起碼對於經曆過那件事的陳王來說，確實如此。

    那件事。

    然而此刻她是君昭雲，不能表露出半分她知道內情的模樣，否則稍有不慎，怕是會引來殺身之禍。

    事實上，並沒有過了多久，便有下人送上了膳食，細細將每一樣都夾了少許，放在清透的青瓷花碗內。

    菜品很多，下人的手法也十分熟練，隻是對著寧昭雲的態度，則不是那般的和善。

    那是個生的不錯的小姑娘，嘟著嘴，將手裏的碗似乎不情願的輕輕放在寧昭雲的麵前。

    若是真按照王府規製，這大約是個不合格的下人，即便不是王府，就算是寧家，也是極講究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絕對不是什麽要不要麵子的事情。

    吃飯也是要講究地方，若是以前那般，與易將行等人隨意的就在街邊的茶館吃了，對於什麽規矩，寧昭雲是分毫不在意。

    隻是在這一類的帝王家，就算是個眼神都會被別人揣測上七八回，隨後得出個什麽奇怪的結論。

    如果陳王真的不想有什麽規矩，這些有眼力見的下人，自然會放了菜肴就轉身出去，而不是依舊停留在這裏，按照王府規矩進行布菜。

    何況，那小姑娘對著自己的眼神，著實不善。

    寧昭雲性子不壞，也沒有什麽仗勢欺人的毛病，隻是從重生開始，接二連三的事情，實在弄得她就算是現在坐在這王府內，也覺得甚是焦頭爛額。

    她實在有些惱了，這樣的小打小鬧，寧昭雲實在沒有精力，去猜測到底是何種原因。

    “陳王是覺得下官出身貧寒，實在卑微，所以在這規製上都給下官省去了好幾步嗎？”寧昭雲一開口，語氣中帶著生冷堅硬的寒氣。

    這話，就像是把寒鐵鑄成的利刃，在那女婢的心口狠狠劃了一刀！

    陳王聞言，隻是微笑，眯起一雙猶如秋水剪瞳般好看的眼睛。

    “我隻是想著，在家中便隨意一些，不曾想，倒是惹惱了小兄弟。”

    這語氣溫和，稱呼上，倒是也隨意。

    然而寧昭雲根本不買陳王的帳，隻是看這樣子，定不是他授意為之。

    “王爺的規製齊全，到了下官這裏，就隨意的像是個下裏巴人，王爺倒是好理由。”寧昭雲說道。

    她的眉心，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情，而疼得突突直跳。

    聒噪！

    “若不是王爺授意，那便是這個婢女私自為之？什麽時候，大理寺正，已經不值錢到一個王爺府上的婢女，都可以隨意輕賤？！”

    那婢女對上寧昭雲的目光，臉色瞬而變得慘白。她當真是被寧昭雲嚇到了，這少年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般，透著幽幽寒光，其中殺意，咄咄逼人。

    撲通！

    那婢女跪下，卻全然沒有什麽悔改的意思。

    “是奴婢的不對，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與我一個小小的婢女計較。”

    “你這話說的，錯是在我？”寧昭雲反而被這女婢弄得想笑，反問道。

    “不敢。”婢女低頭，語氣倒是強硬。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婢女，看來若我要是與你計較了，反而顯得我小肚雞腸？”

    寧昭雲冷笑，原本隻是恐嚇性的語調，當即回轉。

    “你不過一個小小婢女，多次插嘴，不見主人眼色行事，怕就你這般的姑娘，就算是賣去了窯子，都沒人願意收留。”

    這話，說的是頗為嚴重了，那女婢便是嘴唇都變得慘白，嚇得瞬間抬頭，一雙大眼睛裏滿是眼淚。

    “王爺還在這裏，你怎麽敢……”

    話未說完，便被寧昭雲生冷的聲音瞬間打斷。

    “來人！拉出去，找個婆子賣了回來稟報，否則我親自動手！”

    這話實在說的威嚴頗足，便是王府中其他的下人都被震懾到，完全是無意識的便執行了寧昭雲的命令。

    待那婢女被拖出去後，剩下的下人，這一回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的在此布菜。

    方才發生的一切，陳王似乎毫不介意，就像是什麽都沒有見到一般，依舊是極好修養的，在桌前安安靜靜的用飯。

    等到下人撤去飯食，重新關好門後，房內又隻剩下了寧昭雲與夏流觴二人。

    ……

    “是下官逾矩，還請王爺贖罪。”寧昭雲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歉。

    其實這樣的做法，實在很欠缺妥當。

    “無妨，你隻不過在替我著想。”

    陳王的笑容，就像是灑了星星的夜空，很是好看。

    “我無意說教，這府中下人也待我不錯，不過是沒有規矩了一些，這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陳王的語氣，溫溫柔柔的，像極了甜蜜蜜的糖霜。

    說到這兒，寧昭雲已然明白。或許在幾個王爺中，就是因為陳王這般閑散，一心風月的態度，才活到了現在吧。

    最起碼，這樣的心態，是讓夏元辭放過他的，很大程度上的原因。

    寧昭雲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先不要說話，那解藥還帶著幾分毒性。”

    陳王從腰間將一顆冰涼的藥丸推進了寧昭雲的口中，便十分禮貌的收回了手。

    藥丸入口即化，隨即嗓子裏的灼燒感便少了許多。

    寧昭雲倒是覺得好笑，也不過一會兒不能說話，就像是憋了許久，說話太多，導致棠棠下的毒突然發作，這實在是有些尷尬。

    將身上的大氅裹得緊了緊，寧昭雲縮在了夏流觴屋內，這寬大的躺椅上，帶著幾分愜意的靠在躺椅背部。

    “你需要我做什麽呢，王爺？”

    這算不算是開門見山？

    然而這話不算完，寧昭雲便繼續說道。

    “不惜買通千麵和他的師姐，上演這麽一出迂回大戲，你需要我做什麽呢？”

    情麵歸情麵，該問清楚的絕對不含糊。

    陳王也似乎沒有料到寧昭雲的態度會是這般，然而他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隻是微笑。

    麵對著臉色其實並不好看的寧昭雲，這人依舊很溫和的態度，讓她想生氣，都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想要問什麽，都說吧，我定當知無不言。”他開口，神情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