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無恙的眸子瞪大了一分時，少女身邊傳來一道緊張的清冽聲音：“煙煙！”

    同時，那個高大的少年把她往懷裏一抱，自己的頭實實在在的承受了那倒下來的重物。

    之前還不耐煩覺得心累的少女，頓時慌張了起來，“哥，你有沒有事！”

    他有事。

    商無恙都看到了，一道血流從少年的墨發裏溢來。

    但少年卻不關心這個，而是怒氣衝衝地對蘇暮煙道：“我說了，別特麽叫我哥，叫我蘇桓！”

    說話間，血流過了他的臉，蘇暮煙忙在身上找紙，可少年卻抓住了她的手，滿臉欣喜：“煙煙，你關心我！”

    “你別想偏，我關心你，是因為你是我哥，替我也擋了這一災！”

    “我不管，你就是關心我。”少年臉上漾起了笑，瞧她沒找到紙，自己用外套擦了一下，“別忙活了，我沒事兒。”

    蘇暮煙呼了口氣，拽住他的衣袖，繼續往前走了，“去醫院！”

    “真沒事兒，去醫院不如你抱抱我。”

    “蘇桓，以後這事兒，求你別做了，你是從國外偷跑回來的吧，你這次受傷的原因如果被伯母知道，我會有麻煩的！”

    “蘇暮煙你能不能別總是那麽悲觀，天塌了也有老子頂著，懂嗎？”

    兩人在爭吵裏攔了一輛車，往醫院去了。

    商無恙在那一刻，懂得了什麽是憂鬱。

    之後蘇暮煙沒有在她說的那天回家，那天晚上他沒有睡覺，就蹲在沙發上，看著她晚上喜歡看的頻道，思緒遊走到淩晨，就那樣在沙發上睡著了。

    秋季夜涼，他沒睡熟。

    隻覺得迷迷糊糊裏，有人幫他搭了一條毯子，讓他睜開了眼，便看見穿便裝，頭發散開的少女，跪坐在他旁邊。

    數秒後，蘇暮煙輕輕地說，“哥哥，打擾到你了呀？”

    她回來了。

    “嗯。”他應了一聲，拿著毯子起身朝樓上走了，但又背著她，揚起了唇角。

    少女跟在他身後，“我昨天回了趟我家，帶了點換季的衣服過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反正他不介意。

    可是，剖開心思去看，他還是介意一件事。

    他很介意，她和那個叫蘇桓的男生是什麽關係。

    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也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好奇，會介意。

    但因蘇桓的存在，他愈發清楚，她最初對他的“喜歡”並非真心，一定另有原因。

    他想搞明白那個原因。

    後來冬季，12月31號。

    答應他每個傳統節日都陪他過的蘇暮煙，承諾他不會回蘇家，會在畫室的課程結束後，就回商台村。

    他期待在金城第一個有儀式感的新年，便在下午開車去了市中心。

    他去菜市場選了很多肉，雖然他不會做菜，但他殺過很多動物，知道哪裏的肉最好吃。

    等他東西買的差不多了，夜幕也慢慢降臨，他驅車到了她的畫室附近。

    不想，車剛開到畫室後那條不會被貼罰單的小巷口，就看到她被蘇桓掐著脖子，按在了牆壁上。

    他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似的，但恢複平靜後，他就隻是解開了安全帶，沒有下車。

    那時的商無恙，還不懂得會因為蘇暮煙亂掉的情緒是因為什麽，他就靜靜地看著。

    她在哭，在抽泣，蘇桓的聲音也有哭腔，手也在繼續用力：“那個家，你真不回了？啊？”

    蘇暮煙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很顯然他們已經在這裏糾纏了有一段時間了。

    “你心裏明明清楚，我離家出走，就是為了躲開你！”她說。

    這話刺中了蘇桓的要害，他脖子上青筋暴跳，衝她吼道：“可老子出國，是為了和你更近一點！”

    “我不要你為了我！”年少的蘇暮煙哭的撕心裂肺，“哥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我怕以後這個世界，容不下我！”

    “我說過！”男生深呼了口氣，聲音抽噎著，“你不要叫我哥，我讓你叫我蘇桓，你能不能聽話！”

    她被掐的近乎窒息，雙手試圖掰開蘇桓的手指，哭的也更絕望了，“可你就是哥啊，咳——”

    聽見她痛苦的咳嗽聲後，蘇桓一愣，連忙鬆開她，想給她揉揉脖子，蘇暮煙卻馬上偏開。

    蘇桓怕她跑掉，就又拽住了她的衣領。

    但看著她如此難過，蘇桓的眼淚也多了，“煙煙，我們沒有血緣這事我告訴你很多遍了，我以後一定會澄清，我們可以光明正大，你信我好不好？”

    說到這裏，他騰出一隻手，從身上的褲兜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你瞧，這是我這次出國後，在東非找到的最完美的鑽石，給你做了一枚戒指，全世界隻有你有。”

    “煙煙，過了年你就十八了，就成年了，我每年都給你一枚戒指，等我們結婚，我還能給你更漂亮的。”

    “哥我求你醒醒吧！”她眼淚如雨，絕望至極，“伯父不會讓你離開蘇家的，現在你是蘇家的頂梁柱，他們不會讓你去澄清你不是蘇家親生的事，你喜歡我，就是有悖倫理綱常！”

    “不是，不是這樣！”

    他把那枚昂貴的鑽戒砸在她旁邊，拚盡全身力氣的低吼，“我會比你爸還強，會讓整個蘇家臣服於我，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些覺得我們是兄妹的人，都去死！”

    蘇暮煙那雙水靈的眸子裏眼淚不斷，“那你先讓我死好了。”

    她努力平靜了哭泣的小臉，“我從記事起，就叫你哥哥，我們永遠都是兄妹，不會成了別的。”

    “最讓我崩潰的事情就是，我從小到大引以為傲的哥哥，我在我爸爸去世後唯一能依靠的哥哥，卻在某一天告訴我，他對我那麽好，是因為男女之間的喜歡。”

    “我也……”蘇桓清澈的聲音嘶啞著，“我也不想，我也想控製自己，就把你當妹妹……”

    “可我見不得別的男生喜歡你，我也不敢想，以後你和什麽人結婚！”

    一道又一道的清淚，從少年秀美的臉龐滑落，他通紅的眼滿是渴求的望著蘇暮煙。

    “煙煙，我快瘋了，如果我小時候知道，我會在某一天對你的感情變了質，我真的在明白喜歡你之前，就去死了！”

    “蘇暮煙，你說你是不是妖精變的啊，啊？你讓我控製不住自己，讓我死也不敢死！”

    “那麽多男生盯上了你，我怕你受欺負，怕你被騙，我想保護你，想愛你一輩子！”

    說到這裏，蘇桓苦苦地笑了，“可是，你不會懂我這種心情的，你不會懂那種難以自控的喜歡，多磨人……”

    “我知道。”少女道，鹹澀的眼淚流過了她緩緩上揚起來的唇角，“我有喜歡的人了。”

    “什……什麽？”

    “你以為我最近都在哪裏呀？”蘇暮煙喉骨咽了咽，笑的近乎癲狂，“我就在他家呀，他可好了，也很厲害，那些巴結你的人，能被他輕易的打斷胳膊，他還把他的床讓給我睡……”

    “嗵——”

    蘇桓去捂蘇暮煙的嘴巴時，把她的頭重重地磕在了牆上。

    疼的她頓時猙獰了小臉。

    這一幕，也讓坐在車內看熱鬧的商無恙的心，重重一跳，一股奇異的衝動爆炸在腦海裏。

    蘇桓驚慌的收回了手，恐懼地抬眸，看向了蘇暮煙，“我……”

    蘇暮煙抬手揉著發疼的後腦勺，“哥，我不是刺激你，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開始我接近他，是有點想借助他的能力躲開你，可我主動著主動著，就發現，隻要看到他，我的心就特別自由。”

    “我的腦袋裏不會再去想爸爸，不會再去想爛透的蘇家，我甚至想起你來，也不焦慮了，因為我覺得，他總有一天會站在我麵前，擋住你。”

    車內聽到這裏的少年，瞳孔震動，唇齒張合，呢喃著她話裏提及的一個詞：“保護……”

    他從沒體會過保護是什麽心情，也不知道保護一個人，該做什麽。

    蘇暮煙繼續說，“你索性直接掐死我好了。”

    “我從小到大，蘇家沒多少人在意我，除了爸爸和你。可爸爸死了，你也變成了這樣。”

    “如果以後，你喜歡我的事被別人知道，沒有人會指責你，因為你是蘇家的希望，那錯處就會全部轉移在我身上，別人隻會說，是我蘇暮煙，毀了優秀的蘇桓。”

    “我錯了。”蘇桓更了口氣，拿起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抽了一巴掌，“你打我，快，煙煙你欺負我！”

    “我不要……”蘇暮煙用力的攥著拳，眼裏已經沒了任何的光。

    此刻蘇桓的表情比剛才還絕望，悔恨席卷了他的靈魂深處。

    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商無恙順著聲音的方向看了看，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蘇暮煙對她說過，在金城元旦也是要吃餃子的，然後吃餃子之前，還要燒香放鞭炮。

    他家裏餃子還沒包呢。

    “砰——”的一聲，車門合上的聲音，吸引了少男少女的注意。

    蘇暮煙遠遠看見走來的那道挺拔的影子，唇翕動著，瞪大了眼睛。

    蘇桓盯著他看了片秒，突然想起，他曾經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