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掠之於“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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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業既然接了這差事,就要負責到底。
“兒……兒子知道了。”敬一業垂下腦袋,不再言語,呂芳暗歎一聲,感慨聖心難測。
事到如今,神隱皇帝急了,根本不管朝臣們對他如何看法。
“幹爹……兒子……”敬一業開口道。
總之誰能弄到錢,誰便是能臣。
而讓敬一業掏錢,便是惠三省給出的主意。
敬一業慌了,他從未見到過幹爹呂芳有過如此,麵容枯槁,神情落寞,仿佛被人抽了筋一般。
來福找來賬本,翻看了兩頁,“九十萬石存糧,還在增加,估摸著元宵以後能到一百二十萬石。”
“一百二萬石……還不夠,催促東市四大糧行繼續采購。”朱厭思忖道。
要徹底壓製南方饑荒,至少需要二百萬石糧食,而且這還是沒有官員貪墨的情況下。
“昨個兒已經催過了,我晌午再去催催。”來福點頭道。
東家囤積如此多的糧食,導致長安及近郊一帶糧價飛漲,雖說還未到吃不起飯的價格,但再漲下去恐怕要出事兒。
“東家,每斤糙米價格較最初采買已經漲幅過五成,您看要不要在壓壓價?”來福問道。
朱厭手指敲打著桌麵,思索良久後說道,“不必了,現在搶時間,必須趕在開春前準備好,價格不必糾結。”
來福剛想說什麽,就聽到門外傳來馬車聲。
“誒?這不是林公子的車駕嗎?”來福詫異道。
朱厭看過去,隻見慕芸從車廂走了出來。
“慕芸見過恩公。”慕芸施施然行禮。
朱厭頷首,“東西弄好了?”
“恩公請看。”慕芸掏出一本厚重的賬冊。
“裏麵說話。”朱厭接過賬本向內院走去。
內院客房。
朱厭仔細地翻看著賬冊,慕芸乖巧地站在一旁。
在渭水山莊小住兩日,她想明白很多事情,如今要救出母親隻有依靠這位朱公子。
“就這些?”朱厭合起賬本。
“恩公,慕芸反複思索,原本賬冊所記載的內容全都在裏麵。”慕芸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誠懇說道。
“三日之後你再來這裏接你母親。”朱厭將賬冊放在書架上。
慕芸麵色糾結,三日……三日母親還有受多少苦。
“恩公,三日能生出多少變數,還請恩公諒解。”慕芸突然跪在地上,神情落寞,惹人憐愛。
若放在長安其他貴公子那裏,還真就心軟答應了,但在朱厭這兒可不行。
“怎麽?我說的話你不聽嗎?”朱厭冷聲質問道。
“恩公……您……”慕芸泫然欲泣。
“五日……五日之後你再來。”朱厭厭惡地看了慕芸一眼。
慕家上下吸髓民脂民膏,他能忍著殺心救出一兩人已是極限,現在慕芸竟然還不知好歹與他討價還價。
慕芸聞言失色,“恩公,小女子錯了,還請恩公收回成命。”
“記住,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給你,你不能搶。”朱厭扔下一句話,而後開門離去。
慕芸跪在地上,在渭水之畔她想了好幾日,自己姿色出眾。
犧牲色相換來母親平安,但誰成想朱厭根本不正眼瞧她。
良久之後,慕芸心情平複,正準備起身,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朱老板,說好的讓我們芸娘陪你幾日,這可過了時間。”
慕芸透過門縫看去,隻見幾位凶神惡煞的教坊司打手麵色不善地看著朱厭。
朱厭不以為意,“當初說好的過幾天,才過去三天,你們幹什麽?”
“朱老板抱得美人歸,我們自然不敢打擾,隻是您那八千兩銀子隻管三日,三日之後若想繼續醉臥美人膝,您得加錢!”帶頭的打手笑著說道。
來之前老媽子蘇卿交代幾人,不可用強,慕芸願意留在朱厭身邊就繼續留著,但要把錢補上。
“加錢?”朱厭笑了,感情那位蘇媽媽還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
“朱老板,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不是?五千兩,您現在拿出銀子,兄弟幾個轉身就走。”
帶頭的打手名叫王三,在教坊司內是出了名惡人。
平日裏教訓白吃白喝的恩客,收拾不聽話的花魁,從未手軟過。
朱厭攤開山河社稷圖,思慮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也許是新年的緣故,從除夕之夜開始,浙江道所在區域由深紅色變為淺紅。
但朱厭知道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一旦開春,不光是浙江道,其他南方諸道都會有動亂的跡象。
初六,四海酒樓,送窮。
日頭還未出來,便有華清街商戶鳴炮驅趕“窮神”。
來福和鹿山幾人點燃爆竹,“期望新的一年財源廣進。”
“有東家坐鎮,咱們酒樓肯定是長安第一。”鹿山恭維道。
幾人笑嗬嗬地開門,醉生夢死已然售罄,早起來酒樓的客人也少了。
…………
神隱皇帝當然知道敬一業不敢偷盜慕府密室寶庫,但寶庫中的東西沒了,總要有人填補。
饑荒,一場曠古未有的饑荒將席卷整個南方,十室九空,賣兒鬻女之慘劇即將上演。
“來福,糧倉現在有多少存糧了?”朱厭問道。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剛才敬一業若說錯半個字,他們父子二人必萬劫不複。
“幹爹,兒子還有補救措施,浙江道大大小小官員,這些年給兒子送了不少好處,兒子盡可拿出來彌補。”敬一業心中一片駭然,感情自己剛才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呂芳低沉嗓音,“你是什麽樣兒,幹爹自然知道,隻是陛下不信呐,惠閣老在抄家當日深夜前來稟告,說慕府密室內財寶被人捷足先登。”
“當時幹爹就知道完了,果然陛下思索兩日終究是要拿你問罪,不過還好,剛才你表現不錯,陛下心中的疑慮打消了幾分。”呂芳歎氣道。
“唉……都拿出來吧,你我父子皆無子嗣,留那麽多錢幹什麽?”呂芳勸說道。
陛下開支無度,以至國庫入不敷出,便掠之於民,民變在即,亂民四起,便掠之於商,商賈無所出,便掠之於“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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