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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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三江在黑夜中奔騰,不斷卷起了數尺巨浪。和大多數陰曹地府裏的河流是一樣的,三江由東向西而行,直朝著距此遙遠的度朔山那邊去了。
原本雨季前還不算湍急的河水,如今是急的嚇人。勢不可擋的奔流之下,滾滾波濤如群獸飛奔,不斷卷起的漩渦,也是能把試圖從江麵上穿過去的一切東西,都拉成到水底深處去。
這什麽東西要是一頭紮進激流裏去,再起得來起不來,那就兩說了。
東瀛洲一到雨季就是這樣,所有江河無不滔滔江水,濁浪排空。激流奔騰如千軍萬馬讓江河兩岸,成了難以來往的界限。
有橋,且橋梁堅固的地方還好。至少順著橋能來往於兩岸。沒有橋的地方,也隻能隔著江水,望江興歎了。
黑夜中,青丘狐國斥候首領,舉目看向前方,看向了波濤滾滾的三江對岸。
一雙妖眼能在夜幕裏清楚的看到遠處狻猊山的輪廓。
高聳入雲,雄踞江口的狻猊山,靜靜地矗立在江對岸,在這個烏雲密布的黑夜裏,它默不作聲,注視著前方奔騰而過的三江。
千萬年了,這座山脈就一直這樣守在河岸上,一動不動,也無任何太大的變化。
而現如今山中唯一發生的變化,是他的妖眼也看不到的。
哪知道,這片方圓可達百裏的山脈山嶺的山腹之中,已經有不少地方被挖空了。
九幽國已經在其中悄悄地建造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如今其中置上了成百上千的暗槍暗炮,現在可都瞄著青丘狐國斥候們,所在的江對岸呢。
隻是妖眼能夜視,卻不能夠透視,看也看不到對岸的山腹裏,有什麽門道。
要不然,蕭石竹也不敢讓句龍到此來,大張旗鼓的開始營造山腹中的防禦工事。
許久之後,那個斥候首領,緩緩收回了目光,可還是一臉苦惱,眉頭擰著。
九幽國現如今已經在對岸的山中安插了崗哨和巡哨,其實這也並不算是九幽國沒有誠意。畢竟九幽國給青丘狐國說的是,這山中北麓不設防禦工事和軍營,奈何此地是兩國的邊境,九幽國不能也不可能不設崗哨和巡哨的。
有些巡哨和崗哨,也是正常的。
可是,這些崗哨和巡哨,就擋住了斥候的去路。
連山頂都達到不了的斥候們,就更別提去南麓看看了。
九幽國在南麓做了些什麽,他們青丘狐國是一無所知。
可是緊接著,就在那個斥候首領失望至極時,唯一活著回來的那個斥候,小心翼翼的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裹著的小本子來。
因為外麵包裹了厚厚地幾層油紙的緣故,裏麵的東西並未進水,跟著這個斥候橫渡三江,在洪水激流中來回沉浮無數次,也是安然無恙。
他把這個東西,遞給了自己的上司,遞給了那個斥候首領,打著寒顫,道“但是山中,山中的那些巡哨和崗哨位置,我們都繪製成圖了,都在這本冊子上呢。”。
此言一出,斥候首領心裏失落立馬煙消雲散,一把奪過遞到身前,被油紙包裹著的冊子,著急忙慌的撕開了外麵層層疊疊的油紙。
油紙撕開的輕響,在夜幕下的樹林裏輕輕地回蕩著。
派出去的斥候,隻活著回來了一個的悲傷,斥候首領也顧不上了。
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冊子上。
身邊緊跟著的副手,也趕忙伸手遮在了他的頭頂。以免上方密集的枝葉間,還在不斷滴下的水珠,打濕了那本冊子。
活著回來的那個斥候,繼續說到“九幽國在山中,隻是安排了這些巡哨和崗哨。隻要有了他們的位置圖,進攻的時候,可以采取暗殺行動,逐一拔出這山中崗哨,巡哨,就能占領了狻猊山。”。
顯然,這些斥候知道青丘狐王父子心裏打著什麽算盤的。
所以,活著回來的那個斥候,才給自己的上司出了這麽一個注意,好讓他的上司,拿去說給上司的上司去聽。
那個首領默不作聲,隻是翻看著手中冊子。
不得不說,他手下的這些斥候不愧是精銳的斥候。
冊子上的山中題圖畫的很是精美,非常細致。標注了九幽國巡哨和崗哨的位置旁,還有詳細的地理位置批注。
有了這份地圖,青丘狐國要準備暗殺,隻要殺手出手幹淨利落,能借助著黑夜來無影去無蹤的,那絕對能在一夜之間,拔出了山中所有的巡哨和崗哨的。
唯一的問題,也是青丘狐國現在還想不到的問題,那就是此事真的如此簡單嗎?
九幽國的巡哨和崗哨,隻是青丘狐國斥候看到的模樣嗎?
不過,這個斥候首領看完了冊子,也沒有想到這些,反而麵泛欣喜,眼含興奮。
自以為有了此冊子,青丘狐國大軍就能奪取狻猊山,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了。
哪裏還顧得上細想其他;就算細想,也未必能想得到,九幽國用什麽招來應對他們的。
當下,興致勃勃的青丘狐國斥候首領,把冊子往自己懷裏揣了去。
裝好之後,轉身看向身後。
黑暗之中,是越來越密集的草木。尤其是那些參天大樹,一顆顆一株株都是枝繁葉茂的大樹。
樹幹粗壯,披滿了苔蘚和藤蔓。下方樹根盤根錯節,遍布土中。
穿過這片幽暗的林子,就能見到如今青丘狐國,借著演習為名,布置在著附近一帶的軍營了。
斥候首領決定先到那裏去。
反正,暫時是到不了狻猊山山頂和南麓了。斥候首領決定,先去前線軍營,把冊子謄抄一份給當地將軍。
也好給當地的將軍,對江岸那邊的狻猊山中情況,能有個了解。
“行吧,我們先撤回去,至於南麓那邊的情況,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斥候首領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想法,就當命令,給周圍的手下們下達了下去。
天際邊,又有悶雷作響,轟隆隆的聲音滾滾而來,震得大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很快,這些青丘狐國的精銳斥候就向後退去,離著江水越來越遠,竄入了身後,草木越來越密的幽林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雲霧環繞著幽林對岸的狻猊山山頂,朦朧之中難見真容。
山頂上地下,修建著的暗道連通了山中地下,每一道防線,也連接了北麓的暗堡群和南麓軍營與軍田間的哨塔。
在山頂地下,暗道之中,有一間較大的圓頂方形石室。
這裏幹幹淨淨的,岩壁雕刻成的牆壁,把一陣間石室一分為三個隔間。
這裏,正是當地軍事統帥姑射神女的作戰指揮室,兼休息場所。
最裏麵的那間,是她休息的地方。外麵是會客室,供給姑射神女往日和手下將領們,商議個要事什麽的。
至於中間,就是姑射神女的作戰指揮室了。狻猊山此地的每一道軍令,小到換防和安排崗哨等事,大到訓練備戰,和日後可能發動的軍事行動,都從這裏發出去。
作戰室的桌案,也是就地用地下岩石雕刻而成,與石室渾然一體。四周牆壁上,掛滿了作戰地圖,雕刻出的壁櫃中存放著戰備物資清單的冊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和書籍。
而九幽國的作戰地圖,是整個冥界之中最為細致,最為精美的。
隻因為當年蕭石竹看著鬼母國草率的簡易地圖,實在是看得頭疼。就算他有《冥界十洲地輿全圖》,那種精細的古神製造的地圖,蕭石竹也私下到處尋找能繪製地圖的鬼才。
這用心一找,還真的找得到了幾個懂得畫圖,又知道比例的鬼才。
接下來蕭石竹把他們暗派到了十洲六海各地,秘密公幹去——繪製詳細又精美的地圖。
畢竟,《冥界十洲地輿全圖》蕭石竹也隻有一份。
直到玄炎洲和雲夢洲兩洲一統,這些鬼才們才漸漸地回國,卻給蕭石竹帶來了諸多詳細的地圖。
每一張,都不再是草率又簡易的地圖,附帶著比例,讓人在地圖上,就能把整個陰曹地府看得一目了然。
現在姑射神女的作戰指揮室裏掛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圖,就是從那些繪圖的鬼才們,給蕭石竹帶回來的地圖,再對照著冥界十洲地輿全圖一起,謄下來的複製品。
其中的一張作戰地圖,就是狻猊山附近百裏地內的詳細地理圖。
姑射神女在地圖上,用朱墨紅筆標注了不少羨慕的小。
這些標記,都在狻猊山對麵,是青丘狐國在雨季前就已經修好的防禦工事。情報來源,都是在姑射神女指揮的軍中,做斥候的菌人們,非常可靠。
在地圖上看,這些工事乍看之下比較分散,但都是扼守交通要道,占據天險之地。
各個標記上的工事,都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一旦九幽國強攻,就算有槍炮在手,也不免會有不小的損失。
而作戰室的桌上,現在展開的地圖也和牆上這一張圖紙一模一樣,連標記也一模一樣。
現在,姑射神女接著桌上油燈燈火,看向桌上地圖,緊鎖著眉頭。她目光掠過地圖上的標記,麵色有些凝重。
石室之中,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菌人,正是姑射神女的斥候。
這個菌人,用手中的細小毛筆,蘸了些墨,沿著狻猊山對麵的江對岸,那片麵對主峰的幽林,落下了幾個圈的標記。
然後,這個菌人收起自己的小毛筆,對姑射神女說到“將軍,我們發現近幾天青丘狐國玩這些地方,調集了數萬大軍。從他們埋鍋造飯的數量來看,青丘狐國至少往這些地方,增派了三萬大軍。”。
現在的石室裏,隻有這個菌人和姑射神女兩個鬼。大門又關上了,菌人說的是機密,也透不出風去,沒必要壓著聲音說話,倒是帶起了一點輕輕的回音。
最近,無論是青丘狐國還是九幽國,暗地裏都互相來往。青丘狐國再偵查九幽國,九幽國也在偵查青丘狐國。
它們雙方你來我往,互相探查著彼此在邊境上的防禦設施和駐軍,都在為雨季後的戰爭積極準備著。
兩國的和平,已經名存實亡,無非是互相演戲的強撐罷了。
姑射神女一聽這話,再認認真真的看了看菌人在地圖上做的標記,用手初略丈量一下,按比例算了算實際距離後,眉頭稍微舒展開了一些,道“這個距離上,我們的火炮還不至於望塵莫及。”。
火光映照下,姑射神女的雙眸明亮起來。
瞳孔中一片赤紅;她仿佛看到了一旦開戰,九幽國的炮彈如同密集的雨點一般,朝著這些標記點,狠狠地砸了下去的場景。
說完了那句話,姑射神女又看向了地圖上,距離狻猊山較遠地方,青丘狐國的那些防禦工事的標記。
那邊再遠一些的地方,就不是九幽國的火炮能打得到的地方了。
一旦兩國開戰,姑射神女也得負責為北上大軍,撕開這些防線的。
姑射神女,想早做些計劃和準備。
而就在桌案上的那個菌人,也知道這些是姑射神女要負責的事。
見姑射神女有些苦惱,菌人立刻建議“不過將軍,我們有一百多飛雷車,加上精銳的空騎兵,飛天軍,組織一次空襲,就能端掉他青丘狐國幾處防禦工事和關隘。”。
姑射神女之前也想到了此計,畢竟,九幽國的空騎兵和飛天軍,已經今非昔比。如今的九幽國,有著強大的空中部隊。
隻是一旦此地空軍傾巢出動,一時間狻猊山當地的九幽國駐軍,也就沒了製空權,這是姑射神女所顧慮的。
沉默著的姑射神女,想了半晌,也隻能想出一個能打消她顧慮的辦法來。
不過這個辦法,姑射神女不願意自己說出來。
這要是說出來了,就容易泄密。
姑射神女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於是把地圖卷起,隨手裝進了手邊那個長一尺的細長皮筒子裏,裝好後蓋上蓋子,貼上封條,對大門那邊大喊一聲“傳信兵。”。
喊聲響起,片刻過後,緊閉著的屋門被人從外門推開。一陣陰風湧了進來,風中有個人魂士兵大步疾行,進入了屋中,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桌案前站定,對姑射神女微微行了一禮“將軍。”。
“你外出公幹一趟。這裏有個圖紙,立馬快送玉闕城。”姑射神女把手中的細長皮筒子,遞給了身前對麵的這個鬼兵“不經過任何部門,直送到主公手上。”。
站在桌案上的袖珍菌人,卻是看得莫名其妙。
他知道,姑射神女不過在裏麵放了一張圖紙而已。一直隻有標記的圖紙,並沒有任何注解,也沒有任何的文字說明。
菌人想主公拿到這圖紙,難道主公不會倍感莫名嗎?
傳信兵倒是沒有這些心思,接過了皮筒子的他應了一聲,出門而去。順手把門,再次關了起來。
傳信兵才走,菌人就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狐疑和困惑“將軍,你隻是讓傳信兵帶走圖紙,主公看得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