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茶如此人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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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
    北辰溪想到顧千渝對徐梅玉的評價,說此人仙風道骨,不染凡塵。今日看來,果真如此。
    “你要死了。”
    徐梅玉知道,丞相和皇上都不是好糊弄的,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話,這會他隻能選擇一個。
    看著小皇帝愣神,徐梅玉自顧自沏了壺茶,茶香氤氳下,皇上有些看不清徐梅玉的神色。
    他鬼使神差地從位置上起來,坐在了徐梅玉對麵,良久,看著瓷杯裏麵的茶葉起起伏伏,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你敢欺瞞朕嗎?”
    徐梅玉嘴角勾了勾,笑意卻不達眼底,“臣不知。”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徐梅玉起身,理了理袖口的褶皺,對著北辰溪作了個揖,不失禮數的離開了。
    徐梅玉的意思很明顯,同一樣一壺茶,之所以能品嚐出不同的風韻,決定權在他這個品茶的人。
    隻是,不是所有的茶都有被品的殊榮的。
    夏瑾禾院裏。
    顧千渝在幫夏瑾禾綰發,綰好之後,在她頭頂的發旋上插了一枚桃花簪。
    夏瑾禾現在隻是一個丫鬟,頭上不能帶太多的配飾,不過這發簪襯人,戴上之後,夏瑾禾看著有了些小家碧玉的風範。
    夏瑾禾看著銅鏡裏麵的桃花簪,有些疑惑,“相公,這是我之前丟的那個發簪嗎?”
    顧千渝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下次再丟,我就不給你找回來了。”
    “知道了。”夏瑾禾拉了拉顧千渝的衣袖,微微偏頭,輕抿著唇,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笑意,“不過,若是真再丟了,你還幫不幫我找嘛?”
    顧千渝沒了辦法,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瑾兒,休要胡鬧。”
    徐梅玉沒打招呼直接走了進來,顧千渝聽到了動靜,隻是他沒想到這人會是徐梅玉,他笑了笑,“師父,瑾兒不過是說了句玩笑話,你莫要怪她。”
    顧千渝剛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夏瑾禾就躲到了他背後,這會微微探頭,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著徐梅玉。
    徐梅玉:“顧千渝你也別太慣著瑾兒了,女兒家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之前徐梅玉一直擔心顧千渝會對夏瑾禾不好,讓他的寶貝徒弟受委屈,現在看來,日後這兩人要是真的結為夫妻了,夏瑾禾怕是會被顧千渝寵的找不到北了。
    徐梅玉坐了下來,看著夏瑾禾得逞的笑容,有些無奈道:“行了,別躲了。”
    “趕快收拾收拾,吃點東西,準備去周圍看看情況。”
    顧千渝:“北辰溪可是今早找過師父了?”
    徐梅玉點頭,“一些小事,不必多慮。”
    “師父這是兩邊都騙過去了?”夏瑾禾就著顧千渝的手吃了塊桃花酥,有些含糊不清道:“不愧是,是,我們醫仙穀招搖撞騙之首。”
    徐梅玉笑了,“你這丫頭,就不能自己動手?”
    夏瑾禾縮了縮袖口中的手兒,鼓著嘴道:“我就不。”
    ……
    皇上差人過來說,江南周邊有不少百姓得了病,要帶著徐梅玉去瞧瞧,隻是擔心渝妃娘娘身體病弱,怕她被過了病氣,特允許渝妃娘娘在客棧休息。
    蕭沐凡小翠侯春在這三個人沒一個會醫術的,甚至有的人連藥草都還沒認清楚,幾番考慮之下,還是讓蕭沐凡過來幫顧千渝和夏瑾禾易容,讓小翠和侯春在留在客棧。
    現在,小翠穿著顧千渝的衣服,顧千渝和夏瑾禾各換上了丫鬟小廝的衣裳。
    隻是,換上小廝衣服的卻是夏瑾禾,這也是為了行事方便,畢竟在醫術這方麵,顧千渝不及夏瑾禾。
    雖說不知路上會不會遇到其他變故,但是總歸是顧千渝自己跟著的,他也沒有太過擔憂。
    夏瑾禾和蕭沐凡此番行動“扮演”的是徐梅玉的藥童,而顧千渝作為隨行丫鬟也方便照顧夏瑾禾。
    皇上行事比較低調,甚至連馬車都沒有雇,幾人一路走來,皇上看著江南流離失所的百姓,直皺眉頭。
    “幾位爺穿著顯貴,一看就是達官貴人,老奴有個女兒,什麽都會,隻是心智有些不成熟,幾位要是不嫌棄的話,一兩銀子可以直接帶走。”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婆婆直接上前擋住了幾人的去路。
    徐梅玉透過老婆婆家的門窗,簡單看了眼她口中的心智不太成熟的女兒,隻見她眼神空洞,不停地在屋裏翻找著吃的,他眼眸深了深,不出意外,這小女孩體內應該是被下了子蠱。
    早上徐梅玉的勸說像是起了作用,皇上看著疑心病似乎是減輕了些,此行也願意帶著丞相,仿佛和丞相之間沒有發生過什麽。
    北辰溪:“隻是心智有些不太成熟?”
    那老婆婆點了點頭,“我那丫頭除了這點不好,其他的什麽都能幹,是個能吃苦的。”
    北辰溪轉過了頭,本想給幾兩銀子打發一下這老婆婆,要她日後好好過日子。
    不曾想話還未說出口,徐梅玉就上前兩三句話買走了這丫頭。
    徐梅玉雖已經年過三十,但是常年隱居避世,容顏依舊,皇上看著這丫頭長相清秀,隻當徐梅玉是看上了。
    這女孩出來的時候,手裏還拿著半塊燒餅。
    丞相:“怎麽,徐太醫新官上任,皇上沒有賞你幾位美人?”
    徐梅玉笑了笑,“多謝丞相美言,隻是臣早已心有所念,就不勞陛下費心了。”
    這事徐梅玉倒是沒有瞞著他們,直接眼神示意蕭沐凡,蕭沐凡意會,一個手刀把那女孩打暈了。
    丞相:“徐太醫這是何意?”
    “這丫頭看著不太正常,和臣之前看的那幾個人有相似的症狀。”
    “或許能從這個丫頭身上看出些什麽,直接揪出來這幕後之人也不好說。”
    丞相眼眸中閃現出一抹狠厲,麵上卻依舊打著哈哈,說著些偽善的話,“皇上這番果真是發現了一塊璞玉。”
    幾人找了一間茶坊直接要了個包廂,許是看幾人穿著不菲,茶坊老板娘開口就是要十兩銀子,幾人本打算離開換一家。隻是剛剛抬步要走,茶坊老板娘就看出了他們所想。
    開口道:“這附近就我們一家茶坊還開著,而且現在江南水災這麽嚴重,我們這地理位置又好,多收些也情有可原。”
    “話我也隻能說到這裏了,至於如何選擇,還請幾位客官自便。”
    無奈之下,丞相付了銀兩,老板娘領著幾人走進了包廂。
    包廂裏麵並不幹淨,除了中間一張桌子還看的過去,其他地方都滿是灰塵,牆角甚至還有蜘蛛在織網,就連空氣中似乎也彌漫著些發黴的味道。
    不過好在幾人也不打算久待,簡單落了座,盡量忽略這屋裏簡陋的過分的陳設。
    看著顧千渝忙前忙後地給大家倒茶水,夏瑾禾心裏升起了一股子奇怪的感覺。
    因為徐梅玉的緣故,夏瑾禾和蕭沐凡兩位藥童,也有了和皇上丞相同桌飲茶的殊榮。
    雖說顧千渝以前也沒少給自己倒茶,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還真是第一次。
    這茶坊的茶杯殘缺不堪,邊緣的花紋磨損的厲害,夏瑾禾沒有潔癖,但是顧千渝有。
    幾人用的茶杯都是茶坊老板娘送來的,隻有夏瑾禾的茶盞是顧千渝從袖口中變出來的。
    不過桌子上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徐梅玉身上,這個細節也沒人在意。
    “徐太醫,這丫頭怎麽樣?”
    良久,看著徐梅玉手一直搭在那女孩的脈上,眉頭一會緊皺,一會舒展的,好半響愣是不說一句話,丞相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徐梅玉掐了掐那女孩的百會穴,答道:“如果臣診斷不錯的話,這丫頭也是中了蠱毒。”
    “隻是這一時半會的,我也看不出來是否同皇後娘娘身上的蠱毒有關聯。”
    “茶如此,人亦然。”
    北辰溪不知何時早已放下了茶盞,眼神裏洶湧的怒意也退了下來,“徐太醫想說什麽?”
    徐梅玉笑了笑,“臣出生草莽,除了一身醫術,並無其他長處。”
    徐梅玉半合著眼,不甚在意,“皇上說笑了,茶還是之前的茶,隻不過是心境不同罷了。”
    “如何?”
    “臣私以為,陛下日理萬機,應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苦平添些毋須有的猜忌。”
    皇上喝了口茶,並沒有答話。
    “陛下您看,茶香甘醇,如若細品,怎不敵一壺秋露白;如若不管不顧囫圇下去,怕是不及山間清泉。”
    北辰溪喝了口茶,“當真是好茶。”
    徐梅玉沒有抬頭,低著頭給皇上倒了杯茶,一舉一動都透著些清冷矜貴。
    言下之意就是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皇上放下手裏的茶盞,抬頭注視著徐梅玉,“好一個不理朝政。”
    徐梅玉:“臣笑皇上多疑。”
    皇上抿了口茶,許是杯中的茶過於澀苦,他皺了皺眉,“朕聽說丞相病了,你昨日夜裏去給丞相瞧病了?”
    皇上疑心病本就重,若是這會站在皇上這邊,不能確保他日後會不會對自己的行為生疑,單從這方麵看的話,還是丞相果決一些。
    “笑什麽?”
    徐梅玉點頭,臉上依舊帶著那抹假笑,“醫者仁心,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徐梅玉此刻的模樣似乎與那日他在茶樓冷淡的樣子重合,北辰溪怔了一瞬,忽然想起來,徐梅玉那日冷的滲人的眼神和那句逾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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