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武莽子的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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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球國的漢人多。
    從前明皇帝派來的數千船匠開始,靠著手裏的技術,成為琉球國富裕的階層,數百年的開枝散葉,加上時不時從國內遷移來的人口,漢人在琉球國的占比至少高達兩成。
    隨著第四鎮在琉球國的光複,漢人的實力達到了巔峰。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漢人的實力壓過地方,逐漸發展為國家的土地,徹底與國家融為一體,極度的穩定。
    哪怕國家衰敗的時候,也不會有分裂之憂。
    正如天下說。
    阿敦看了眼羅科。
    羅科一言不發。
    “再這麽下去,我們手裏的青壯就所剩無幾了。”
    “怪誰?還不是怪嶽讬和碩讬。”
    羅科無可奈何的說道。
    “他們惹的事,怎麽能牽扯到我們頭上呢。”
    阿敦一臉的不滿。
    漢人遼人。
    嶽讬和碩讬兩兄弟,創建了遼人之名,把金江鎮的漢人稱呼為遼人,其策之歹毒不可謂不深。
    遼西有數千蠻人,在他們的鼓噪下,遼人的稱呼傳播的越來越廣。
    兩人進京麵聖,當著皇帝的麵把金江鎮的人稱為遼人,遞交的文書也寫著遼人。
    終於引來了平遼侯的大怒。
    有忠順王的庇護,平遼侯奈何不了嶽讬和碩讬,把怒氣轉移到了他們的頭上。
    連帶著軍中也戒備了起來。
    “軍司命令我們提供三千人,坐船去海外加入第四鎮服役,豈不是斷了我們的根。”
    阿敦憤怒的說道。
    “武莽子也不為我們說話,虧我們還幫他打仗。”
    “你天天把武莽子掛在嘴上,你就不能收斂點嗎?”
    羅科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阿敦。
    “我又沒有在外頭說。”
    “隔牆有耳,你在那麽多人麵前說過,怎麽可能不傳到武震孟耳朵裏。”
    “你不也是沒有尊稱他嘛。”
    阿敦不客氣的反駁道。
    “那也比你隻呼別人武莽子要好。”
    羅科軍職比阿敦高,但是兩人同族,一向抱團取暖,所以阿敦也不客氣。
    “哼哼。”
    冷笑了兩聲,阿敦斜著眼說道。
    “你不也散播遼人的說法。”
    “我懶得跟你說。”
    羅科甩了甩手,大步離開,他要親自去見武震孟,希望對方能幫忙向軍司求情。
    】
    他們現在實力弱,屋簷底下不得不低頭,有些事就是能做不能說。
    阿敦個大嘴巴,什麽秘密都藏不住,成不了事,隻能敗事。
    阿敦見到羅科離開,深深的吸了口氣。
    腳下的土地,都是他們當初蠻國的。
    這兩年裏吃飽了肚子,阿敦開始懷念起了父輩們的光彩,可惜,金江鎮實力太強大了。
    按照如此態勢下去,阿敦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等到那天。
    還有奧巴。
    想到奧巴此人,阿敦就氣不打一處來。
    此人鐵了心歸順金江鎮,渾然不顧自己還是科爾沁的大汗。
    “狗改不了吃屎,永遠當不了狼,隻能當狗。”
    阿敦恨恨的罵道。
    當初老汗在時,科爾沁被蠻族打服了,就是蠻族的一條狗,如今打不過金江鎮,又成為了金江鎮的一條狗。
    卻全然不想兩者的區別。
    蠻族是靠武力壓服的科爾沁草原,而金江鎮雖然也有武力,但是兩者是共存互助。
    蠻族有什麽生產力去互助科爾沁,又有什麽底氣去共存科爾沁,除了嚴苛的索糜,加上不斷的消減對方人口之策,人家當然不是傻子。
    漢人的擴張,以絕對數量人口的優勢,才不會顧忌對方人口,而是樂於接納對方。
    ……
    武震孟正和李成賢商議,該如何治理平安道。
    鹹鏡道多山多丘陵多老林沼澤,隻有一塊鹹興平原,是保障當地糧食的地區。
    隻靠鹹興平原,隻能收支勉強平衡,遇到天時不好,反而還需外地供給糧食。
    平安道不同。
    廣闊的溫泉平原,足夠供應整個平安道,還能有富餘,此兩塊平原更高支撐鹹鏡道和平安道。
    另外一塊就是載寧平原,被平安道與黃海道一分為二。
    黃海道占了七成,平安道占了三成。
    隻掌控了三成的載寧平原,無法大規模養軍,目前第二鎮的盈餘,連三萬軍都無法維持,滿足不了武震孟的胃口。
    “我想要全占載寧平原。”
    武震孟拍了拍輿圖。
    “好不容易才消除了兩道內部遺留的朝鮮勳貴勢力,外部和朝鮮取得平緩的局麵,貿然打破平衡,隻怕就控製不住朝鮮了。”
    李成賢搖頭否決道。
    “我隻要在寧平原,其餘的土地我不碰。”
    武震孟還是不想放棄。
    他是武夫,不願意顧忌太多的事情,顧忌多了,啥事也辦不成。
    除了第三鎮不能輕動,其餘兩鎮都在開拓,武震孟不願意落於人,準備莽幹一場。
    隻要把土地吃下去,事後就算朝鮮鬧事,難道將軍還會命第二鎮吐出來不成。
    “你真是個莽子。”
    李成賢笑罵道。
    “你懂個屁。”
    武震孟雖然不爽,但也沒有憤怒,自己人叫他武莽子可以,外麵人叫不行,誰敢當他麵叫,把他籃子捏爆嘍。
    “你看看,隻要有了這塊平原,我對黃海道其他土地秋毫不犯,以後也不對朝鮮動手。”
    “你把人家的糧草拿了,就剩下山區丘陵之地,人家怎麽可能不跟你拚命。”
    李成賢被武震孟的思路搞懵逼了。
    武夫就是武夫,一點道理也不講啊。
    朝鮮的平原本就不多,都是有用的。朝鮮富裕的地區在西岸,西岸的黃海道,有一塊載寧平原和一塊延白平原。
    兩塊平原除了供應黃海道,還需要供應東邊的江原道,以及解送糧食到漢城。
    現在武震孟毫無道理,就要拿走載寧平原,想的倒是很美,但是漢城不提,江原道怎麽辦,難道等著餓死?
    江原道自身的糧食是不夠吃的,每年都需要從黃道采購糧食。
    “我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你們這些讀書的。”
    武震孟煩躁的說道。
    “什麽事都要講道理,講邏輯,天下事情哪裏有道理嗎,不都是人編出來的道理?”
    李成賢聽到武震孟的話,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愣在了原地。
    “難道沒有了道理,天下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武震孟劈頭蓋腦的說道。
    “我隻要拿下這塊土地,我管朝鮮吃不吃得飽肚子,吃不飽那就餓死嗎,死的人多了,剩下的人不就夠吃了。”
    “這土地我不拿,朝鮮就能養軍,我不能養軍;我拿了,我就能養軍,朝鮮不能養軍。”
    “你說不能拿,廢話連篇,等朝鮮養了軍,他日後難道不對付我?會放過我?”
    武震孟越說越氣憤。
    還是以前跟著將軍好,身邊哪裏有人呱噪。
    那時候他們才幾個人?麵對蠻族有沒有說這不能打,那不能打,哪次不都是向天爭命。
    金州兩萬兵時,麵對二十萬蠻族大軍的圍攻,又講沒講道理?唯死守二字。
    “我算是明白了,為何把你叫做武莽子。”
    李成賢被武震孟的行為氣笑了。
    “師必有名,大功可就矣。”
    不過對方是節製使,李成賢隻能耐著性子說服他。
    “當初我們拿下鹹鏡道和平安道,雖然屢經波折,但正因為占據名號,才大功告成。”
    “今日無名侵占朝鮮,必定引起朝鮮上下的反抗,哪怕占領了此地,也會遭到不停的反叛和抵抗,得不償失也。”
    “軍國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則不能妄動,需謹記國雖大,好戰必亡之言。”
    “放屁。”
    武震孟剛說話,外麵就有人通報,說羅科求見。
    “他個狗娘養的還敢來見我。”
    別看武震孟態度堅定,實際上還真不敢對李成賢如何,他是莽,又不是傻。
    現在來了個外人,本就對此人不滿,他剛好泄火。
    李成賢皺起眉頭。
    “軍司下令抽調三千蠻兵去第四鎮,此事穩住對方,讓對方老老實實遵命即可,不要節外生枝。”
    “軍中的事我自有分寸,你的道理還是用在別處吧。”
    武震孟鄙夷道。
    跟蠻族講道理,他們豈不是要笑死。
    拳頭大才是道理。
    拳頭大了,說什麽對方都得聽著,拳頭小了,第一個反叛的就是他們,更不會聽讀書人的道理。
    那老奴世世代代食君之祿,承受國恩,舉旗反叛的時候,在乎了讀書人的道理麽。
    漢人屢次幫助了老奴,不是漢人的保護,老奴年輕的時候,早就被其餘部落斬草除根。
    等他得勢後,饒過了漢人?
    屢次下令屠戮遼東漢人,不都是出自他口。
    李成賢搖了搖頭,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他放棄和武震孟講理。
    等李成賢離開,武震孟讓人把羅科叫進來。
    羅科被親衛引進屋中,見到武震孟的身影,連忙拜見磕頭。
    武震孟手段狠辣,羅科內心實則畏懼此人,反而對於平遼侯,羅科不怎麽畏懼。
    反倒時常覺得平遼侯此人可欺,但是卻不敢在武震孟麵前有絲毫的表露。
    “軍司的命令,你做的如何了?”
    武震孟沒有客氣,語氣極為的嚴厲。
    “回稟武帥,此事末將委實心有餘而力不足,末將營中的情況,武帥知根知底,哪裏湊得出三千人。”
    武震孟盯著羅科。
    跪在地上的羅科,一臉的不自然,畏手畏腳不敢動。
    “遼西的蠻族餘孽,稱呼我等為遼人,其心可誅,爾等不但不反駁,反而私下響應。”
    “武帥聽末將解釋。”
    “爾再敢打斷本使的話,本使必取你人頭。”
    武震孟大喝。
    羅科臉色煞白,瑟瑟發抖。
    武震孟向來不講道理,他說殺自己的頭,就不會有顧忌,必然會動手。
    “爾等以為本使傻,看不出你們的心機,之所以我沒有對你們動刀子,就是可憐少部分心向本鎮的蠻族百姓。”
    “人都稱呼本使為製使,唯獨你又造新詞,稱本使為帥,陰溝裏的心思不止。”
    “本使問爾。”
    “金江鎮有無克扣爾等,當年大災,是不是金江鎮出糧救治爾等?是不是共約拋棄舊仇,一起共存猶如一家。”
    “是。”
    羅科連忙應道。
    “既然如此,為何又出爾反爾?”
    “製使大人誤會,我等不敢違逆啊。”
    羅科哭道。
    武震孟冷然的看著羅科。
    自己就是個莽子,心裏沒有讀書人的那套所謂仁義。
    草原人就很好。
    有仇報仇,談和就和好,不表麵一套背麵一套,整個第一鎮就一團和睦,欣欣向榮。
    唯獨自己打交道的蠻族。
    不少蠻人嘴上講著都是一家人,暗中小動作不斷,各種挑撥離間,他已經忍耐了許久。
    “實話告訴爾,軍司的軍令,就是出自本使的要求。”武震孟輕蔑的眼光盯著羅科。
    “爾服氣也好,不服氣也好,最好期望爾使壞的時候,萬萬不要撞到本使手裏。”
    “將軍心善,本使可不是將軍,眼裏更容不得沙子。”
    羅科臉色白一陣紅一陣。
    他當然是有脾氣的,更也藏有不軌之心,現在被武震孟指著鼻子罵,卻不敢出聲反抗。
    因為武震孟雖然不講理,卻不是胡鬧之人。
    有時候不講理也是一種手段。
    能成為金江鎮四大節製使之一,武震孟有他獨當一麵的才,隻不過這個才有些不符合主流的思路。
    武震孟不喜歡虛情假意,更不把當下蠻族的實力放在眼裏,要鬧正好一口氣解決。
    不想好好過日子,不想當一家人,想采用鐵棒磨成針的軟功夫,悄悄謀害金江鎮。
    他這裏行不通,如被他抓住證據,必然會直截了當的送走。
    偌大的金江鎮,不是靠運氣撿便宜得來的,是靠著拳頭一步步打下來的江山。
    這就是他的底氣。
    抽調三千人,就是他心裏不爽,對蠻族的懲罰。
    下次再有不改,他也不會輕易放過了。
    ……
    李成賢最後得知武震孟大罵了羅科,雖然覺得武震孟有點魯莽,但也沒有顧慮。
    將軍心胸開闊,不懼風險。
    成立四大軍鎮,就是讓前線的將領放手施為。
    不再畏手畏腳,能及時采取措施,避免各種積弊的武夫們,促進了金江鎮的武力,四大軍鎮的作風都是激進派。
    第二軍鎮的主力雖然調去了第四軍鎮,但隻留下的軍力,足以剿平赫圖阿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