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桑瑜實在過於勞心疲神，中午簡單吃了點水果後再次躺下，沉沉睡去。

    白大方坐在病床前百無聊賴，心裏還在琢磨著昨天熊肉的事，並開始考量需不需要親自去一趟擎南。

    不一會，方才給費桑瑜打針的護士輕敲房門，抬手朝白大方示意。

    白大方起身出門，小聲問道：“是有什麽情況嗎？”

    護士將一疊的化驗單遞給白大方：“放心，隻有一些小問題，她極個別的化驗指標超標，具體情況你還得問醫生。”

    白大方拿過化驗單翻了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客氣道謝一聲後，正要反身走回病房，卻又被護士喊住。

    “帥哥，你追她多久了？”

    白大方搖頭否認：“我沒追她。”

    “沒追她你一口氣跑三十三樓，猴急猴急的？”

    護士輕蔑一笑，指向病房內費桑瑜左耳耳垂：“那‘花月’耳環是你送她的吧，嘖嘖嘖，七百多萬的限量款啊……”

    白大方不懂什麽“花月”，但聽這護士語氣，想來是某奢侈品首飾珠寶。

    費桑瑜平日生活並不節儉，有自己老媽當財神爺，花錢如流水。她雖不喜化妝打扮，但卻特別鍾愛寶石翡玉製作的首飾。

    就說上次去過金必的玉器店後，後半個月她成了店內常客，已經整整花了近八位數。

    三足蟾金必還專門找白大方說過這事，隻怕這錢賺的不踏實。

    白大方不解問道：“為什麽你會覺得是我送她的，不是她自己買的呢？”

    “她來醫院時全身一套衣服加起來還沒200，就這樣還隨意戴著七百多萬的耳環，指定是別人送的唄。”

    護士語氣無比自信，並又強調道：“何況她都有錢戴七百多萬的首飾，還來這醫院幹嘛，早就轉去私人療養院了。”

    白大方打笑道：“你腦子還挺靈泛！”

    護士微微挑眉，聳肩輕撞白大方：“看在我剛才幫你助攻的份上，帥哥加個好友唄。”

    “你加好友幹嘛？”

    “你就當做個備選，要是轉正失敗，我給你填補填補空窗期。就算轉正成功了，也可以偷偷腥。”

    護士嘿嘿笑著，是一點也不害臊。“我用不著七百多萬的珠寶，哪天沒錢還貸交租，你救濟一二就行。”

    白大方表情無語，出言諷刺道：“你要想找幹爹，在醫院裏可不合適吧？”

    護士也不惱火，反而大大方方道：“我來盛都後，是找過幾個幹爹，不說老的老，醜的醜，一個個還鬼精鬼精的，騙不了幾個錢。

    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你這個優質貨，過來試試運氣，何況……帥哥你也不是什麽幹淨人吧？”

    護士笑眯眯地指向白大方脖子，玖橙昨夜種下的草莓印他還沒來得及處理。

    白大方趕忙抬手擦了擦，不由自嘲一笑，果然是這蒼蠅不叮無縫蛋。

    他瞥一眼這略有姿色護士，搖頭拒絕。他不缺桃花，犯不著去開“二手車”來惡心自己。

    護士失望地歎氣一聲，反身擺手離去，嘴裏蹦出一句方言。

    “寨投。”（再見）

    白大方驟然一愣，忍不住問道：“你擎南省的？”

    護士回身瞪眼：“沒錯，帥哥你改主意了？”

    白大方依舊搖頭：“最近在盛都見了不少擎南省人，好奇罷了。”

    “不會是嫌棄我們這群臭外地的來盛都要飯吧？”

    “嚴重了，我隻是想不明白。就算為了討生活，南方也有不少發達城市，費這勁跑盛都來幹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六年前十八歲護工畢業過來的。當時認識了這醫院主任，陪他玩了半個月，才換來這個職位和編製。”

    護士緩緩講述，神情稍稍感慨。

    白大方又問：“那你還認識其他擎南人嗎？”

    “認識一些，我們有一個擎南互助群，不過平日交流不多，我也基本是屏蔽狀態。”

    “能拉我進群嗎？”

    聽聞白大方要求，護士眉眼微皺，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大方也不解釋，直接開價道：“你拉我進群，你這月還貸和交租我包了。”

    “兩月！”

    “成交！”

    交易完成，白大方重新走入病房，將費桑瑜化驗單輕放在她床頭，打開手機開始觀察群內動靜。

    一般這種老鄉群，除了各種保險，租房，招聘等廣告外，有效交流基本為零。

    白大方掃了一眼群成員，1377人，沒有誰掛著賣熊肉id名片。他正想暫時退出，突然瞧見一條信息。

    一個網名id廣山的群友打字：今天再問問，俺剛來盛都，怎麽給娃娃辦高中入學。我找了好幾家學校，都說不行。

    白大方回憶翻湧，想起了那個蹲在路邊身材短小精悍，肌肉結實的中年民工。還有他那女兒，聲音如百靈鳥一般清脆悅耳的姑娘。

    “這麽巧嗎？”

    白大方心裏嘀咕，那女孩的聲音似乎具有某種魔力一般，久久在他腦海盤桓，讓他喉嚨裏泛起一股煙癮。

    他點擊回複廣山：我有路子，老哥你要試試嗎？

    廣山：真的？

    白大方：不騙你，你加我好友，咱們找機會詳聊。

    添加廣山好友後，白大方敷衍幾句，和他約在三天後見麵。

    等放下手機，白大方又不免開始犯難。

    “高中入學？”

    他也不懂這些，也沒有門路。想來想去，選擇發了條消息給歸梅梅。

    白大方：能幫個忙不？

    歸梅梅：白老師你說。

    白大方：我有一個外地來的表妹想找個高中，你有辦法嗎？

    歸梅梅：如果她不嫌棄長冒附中的話，我可以幫忙給她辦入學手續。

    白大方本想回複“多謝”二字，猶豫再三，最後改成“多謝梅梅”四字。

    點擊發送，直到五分鍾後他才收到歸梅梅的回複。

    而這整整五分鍾，歸梅梅隻打了“不謝”二字。

    白大方收起手機，繼續靜靜地陪著熟睡的費桑瑜。

    今天是攬秋節最後一天，節日過後，越來越繁雜的人和事擺到了自己眼前。

    白大方深吸一口長氣，一時也有些乏了，緩緩閉上了雙眸，打算簡短地睡個午覺。

    隻待一覺醒來，開始不得安寧。

    ——————

    今年的攬秋宴定在了皇宮湯琴園。

    湯琴園建於六百年前，原是皇宮西苑花園，後擴建而成。

    立有假山六十四座，栽種榕樹335棵，更有奇花異草無數。

    有一湍湍溪流串繞全園，喚做湯琴河。

    “湯琴”一名乃當年修建此園的皇帝愛妃，她去世後，皇帝修園祭奠，整日睹物思人，半年後鬱鬱而終。

    二人的愛情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甚至被後來的皇帝特許，改編成了各種版本的影視劇。

    大名鼎鼎的穀雪就曾經出演過湯琴一角，也正是這個角色，徹底奠定了她震炎娛樂圈“一姐”的地位。

    目前不過下午三點，湯琴園內數百宮女太監有條不紊地布置著場地。

    震炎最大的太監趙誌正來回巡邏監工，趾高氣揚地穿行在湯琴園內。

    無論哪位宮女太監見了趙誌後，都會暫時停下手裏活計，欠身行禮喊一聲“趙總管”。

    趙誌早年並不姓趙，在趙行山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作為一名武夫保鏢隨皇後嫁到東宮，為能守在皇後身邊，自願當了閹人。

    趙行山弑親篡位的最後關頭，遭遇大大小小近百次暗殺。多虧趙誌屢次舍身相救，才化險為夷。

    趙行山登基後，趙誌被賜“趙”姓，成了整個震炎最大的太監。

    “慢點，郡主……”

    聽聞宮女一聲無奈呼喊，趙誌轉頭瞧去，清雲郡主趙玥小跳著朝此處飛奔而來。

    少女身著繡工繁麗的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

    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麵若芙蓉，嬌嫩可愛。

    一雙清眸已經隱可見些許媚意，卻又凜然生威，透著一股皇室獨有威嚴。

    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

    趙玥每次出席攬秋宴，都是東宮裁縫最繁忙的時候。作為這個皇帝最喜歡的孫女，沒人敢有膽子在她衣服上有半點偷工減料。

    趙誌趕忙彎腰放下姿態，邁著碎步來到趙玥身前，跪地行禮。

    “呦呦呦，奴才見過郡主。”

    瞧見趙誌，趙玥樂嗬嗬地笑著，撒嬌道：“童伯伯，我這段時間沒法進宮，童伯伯你也不來東宮找我。”

    “童”是趙誌原本姓氏，如今隻有太子一家會提及稱呼。

    趙誌起身憨笑回應：“聖上繁忙，我們當奴才的也走不開，郡主莫怪……”

    趙誌早年在東宮伺候皇帝趙行山，趙行山登基後，又留在東宮伺候現太子趙龐悟。

    直至一年前皇後去世，趙誌才被趙行山調回自己身邊。

    比起說自己是皇宮太監，趙誌更覺得自己是一個東宮太監。他在東宮生活了大半輩子，已經把東宮當做了自己家，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歸屬感。

    趙玥是趙誌看著長大的姑娘，正是如此，他才敢冒死在趙行山麵前進言，幫趙玥討要攬秋宴席位。

    尚不諳事的趙玥可能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甚至巴不得逃離這宴會。

    但跟在趙行山身邊的趙誌清楚，皇帝對自己孫女的喜愛就是一枚枚不斷添加的籌碼。

    趙行山越表現出對趙玥的在意，趙玥所體現的價值也就越高。

    而這種價值一旦消失，別說圍觀看戲的外人，就連趙玥親爹太子趙龐悟，估計都會急著將這個女兒脫手。

    早先一月前，趙玥在聖前失言，被取消隨意進出皇宮的資格。

    太子趙龐悟聞到一絲不對味，才急著想將她嫁到彭家，試圖把這個女兒的價值最大化折現。

    趙玥賭氣道：“我不管，童伯伯你一走，我爹都急著將我嫁人了，也沒人幫我說話。”

    趙誌勸說道：“郡主長大了，總得嫁個好人家，太子也是為你好。”

    “彭家也是好人家嗎？”

    “彭家？”

    趙誌搖搖頭，意味深長道：“郡主你得明白，有些事，隻有聖上說了才算。”

    “我才不嫁人。”

    趙玥語氣堅決，她得意道：“童伯伯你放心，我已經做好準備，今晚攬秋宴上，我保證讓我爹死了這條心。”

    “哦。”

    趙誌挑了挑眉眼，笑容更甚。

    太子的計劃不算什麽秘密，畢竟要張羅禮部官吏幫忙，自然是瞞不住。

    不過隻要皇帝趙行山沒有發出異議，大夥都會順其自然，甚至當做一樁美談。

    要知道太子嫁女的消息流出去後，本來這兩年冷清了許多的宰相府，最近又熱鬧不少，登門訪客絡繹不絕。

    不過趙誌是在趙行山身邊伺候的人，心裏有一把算盤。

    趙誌轉而問道：“聽說郡主最近交了新朋友，還開心嗎？”

    “當然開心。”

    趙玥頓時來勁，開始主動和趙誌滔滔不絕地講起白小圓，用詞更是誇張離譜，隻差把白小圓吹成天上仙女。

    要這會白小圓站在旁邊，饒是她臉皮再厚，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趙誌又“哦”一聲，提議道：“郡主你畢竟身份特殊，交友自然得謹慎。奴才我改日查查這白小姐背景，也好讓聖上和太子放心。”

    趙玥連忙擺手：“童伯伯不用了，小圓和我說過她自小無母，後父親離世。家裏就一個哥哥，嗯……還有幾個嫂嫂。”

    “幾個嫂嫂？”

    “對，小圓他哥是個壞男人，花心的厲害，還經常打罵小圓，特別討厭。”

    “那看來白小姐的這個哥哥，他是個壞東西咯？”

    趙玥沉默數秒，抬手摩挲下巴，想起昨晚對方才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不好意思地改口。

    “話也不能這麽說，小圓哥哥壞是壞了點，但他是長冒文院的教授，是有點真本事的。

    至少應該比彭家那沽名釣譽的‘彭君子’要強！”

    趙玥揮舞著粉拳，神態憤憤不平。

    既然她爹趙龐悟要將她嫁給彭常安，那彭常安就成為了她心腹大患，嘴裏自然蹦不出好話。

    趙誌哈哈大笑，眼裏泛著寵溺。不過好歹在皇宮內，他一個奴才不敢越界，忍住了去摸摸趙玥頭頂的衝動。

    一晃十七年，姑娘就要嫁人了，既然她對“未來夫君”不大滿意，他趙誌怎麽都得幫襯一二。

    不然就趙玥這天真善良的性子，嫁過去若受了委屈，隻會憋在心裏，無人傾訴。

    而他趙誌，必須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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