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驟然轉過身，眼童劇烈地顫動起來。
    黑崎一刀還沒來得及顯擺，就被驟然出鞘的天叢雲劍抵住咽喉，同為虛化狀態下的斬鬼們是可以互相影響的，這個時候他隨時都有可能被一刀斬首。
    “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
    月姬抬起眼童，眼神寒冷得像是結了冰：“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黑崎一刀再次無辜地抬起雙手，解釋道：“我知道的並不是太詳細，否則為什麽要來這裏親自看一眼呢？我隻能告訴你，古之至尊想要真正的完成第三法，或多或少都是需要容器的。已知的容器隻有兩個人，麒麟和雲雀。他們分別是麒麟氏族和燭龍氏族的傑作，但別的古神氏族未必就沒有發力。”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餘光有意無意瞥向身邊的少年，眼神意味深長。
    “目前最完美的造物來自麒麟氏族，因為麒麟尊者的手段最為極端，付出了同類所無法付出的慘痛代價，因而創造出了最適應第三法的生命。”
    他頓了頓：“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因為留給麒麟成長的時間不多了。”
    月姬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腦海裏掠過的是血月屠戮事件以後的經曆。
    朝夕相伴的少年突然具備了古神族的力量。
    而且還是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燭龍氏族的造物可以說完美無缺，因為她攫取了親弟弟的研究成果，可惜半路出了點岔子，如今還在一點點的學習，可惜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黑崎一刀微笑著解釋道：“這是一場時間的賽跑，有人卻已經彎道超車。據我所知，麒麟仙宮第二層開放以後，朱雀尊者曾經降下一道命運的倒影，倘若不是有青之王擋下來，你們現在或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朱雀！
    顧見臨曾經在麒麟仙宮第一層的蓬來仙島就遭遇過那位古之至尊。
    那是顧氏一族的詛咒，如今已經落到了他的身上。
    除了顧氏一族本身的詛咒之外，他手裏還有一件能夠讓至尊感興趣的東西。
    無色之玉。
    第三至高的雛形！
    月姬眼神微顫，她的命運倒影更是提醒過她，朱雀是究極的恐怖。
    兜兜轉轉，居然再次回到了原點。
    “理論上講，朱雀尊者才是走在第三法最前端的生命，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應該跟顧氏一族有關係。聖骸那種東西對她而言並不難搞到手，天人之種極其珍貴，但以她的位格想要強殺，也不是什麽難事。當然，她也缺少了第三法的關鍵之物。問題是，強大如朱雀尊者，她想硬搶，誰攔得住？”
    黑崎一刀撇嘴：“白澤氏族的容器，恰恰就是在血月屠戮事件以後才搞出來的。你們不妨想一想，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顧見臨的思緒如狂風暴雨。
    根據小醜的回憶，那段時間老顧帶領勘探小組下潛到海底。
    中途老顧誤入麒麟仙宮的深處。
    有個怪東西代替了他的存在，製造了血月屠戮事件。
    而當老顧再次回到現實以後，卻發現自己遭到了整個秩序世界的通緝。
    最後朱雀氏族的詛咒在他的身上應驗。
    “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月姬寒聲說道。
    黑崎一刀撓了撓頭，解釋道：“因為我是赤之王派來的人。”
    顧見臨眯起眼童，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還真是一流。
    月姬的確也擅長側寫推理，卻沒有男朋友那麽強的能力，隻是覺得眼前這個人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便本能地警惕：“赤之王？”
    黑崎一刀和藹笑道：“是的，赤之王。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不要這麽警惕。當初在蓬來仙島，赤之王還曾經派人保護過你呢。你算是他唯一認可的後代，也是他妹妹的女兒，他實際上是很疼愛你的。”
    月姬眼神閃爍，當初在蓬來仙島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兩個八岐社的成員。
    後來經過一番苦戰，兩個瀛洲人卻莫名的人間蒸發。
    “最好是這樣。”
    她沉默片刻，終於收回了天叢雲劍。
    顧見臨抬起眼睛望向這個男人，沉聲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黑崎一刀如釋重負地聳肩，吐槽道：“沒啦，別拿我當百度，有些事情我也很好奇。白澤氏族搞出來的那個怪物，如今就沉睡在深空科技大廈的底下。我來是想竊取她的情報，看看她到底是什麽程度的東西，探探白澤氏族的底。”
    他活動著筋骨，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笑眯眯說道：“順便我還能搞清楚朱雀氏族到底在搞什麽貓膩，豈不是一箭雙凋麽？”
    伴隨著這個看似不起眼的響指，時間驟然陷入泥沼般的寂靜裏。
    遊蕩在昏暗走廊裏的白袍鬼魅紛紛靜默不動，仿佛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唯有一雙雙深藍色的詭異眼童漂浮在黑暗裏。
    令人毛骨悚然。
    “走啦。”
    黑崎一刀雙手插在口袋裏大大咧咧地離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無意間就展露出了恐怖的實力，如此霸道的時空凍結，悄無聲息地釋放。
    最起碼顧見臨是做不到的，因為這些白袍怪物們位階最少都是超維級。
    他能夠讓時空凍結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十秒鍾。
    如今黑崎一刀施展出來的時空凍結領域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崩塌的痕跡。
    仿佛能夠持續到地老天荒。
    師兄都未必能夠做的比他更好。
    隻有壞女人的時空凍結能夠跟他相比了。
    月姬也意識到以自己的實力不太可能殺死這個男人，便愈發困惑起來。
    對方倘若真的有惡意，他們恐怕早就死了。
    更讓人困惑的是，這個黑崎一刀似乎是來幫助他們的。
    “他說你是容器？”
    月姬眼神略顯複雜，輕聲說道：“是真的麽？”
    顧見臨沉默片刻，搖頭否認道：“別聽他瞎說。”
    事實上黑崎一刀已經給出了暗示。
    麒麟和雲雀的確都是同一位格，卻有著不同之處。
    雲雀大概率真的是容器。
    而他自己卻未必。
    “快走啦，這麽墨跡做什麽？”
    黑崎一刀已經走到了電梯口，隨手從自動售貨機裏取出一瓶飲料，露出奸計得逞般的表情：“我們直搗黃龍，去頂層的辦公室看一眼，隻要竊取了那些家夥的秘密資料，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呢，對不對？”
    電梯門打開，熾白的燈光照亮他的背影。
    他的笑容看似陽光親切，背影卻宛若妖魔般亂舞，陰森可怖。
    “來吧，我的小寶貝們。”
    月姬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握著刀的右手微微收緊。
    “如果可以，我也想幹掉他。”
    顧見臨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現在他還有用，忍忍吧。”
    ·
    ·
    顧見臨默數著電梯門從地下一層到八十層，一路上總共停過三十二次。
    倘若是正常情況下，入侵者在電梯裏恐怕早已經爆發混戰了，因為每一層都有來自秩序世界的警衛，甚至還有來自白澤氏族的偽祖們。戰鬥是不可避免的，想要打贏是不太現實的，能不能逃出去也是兩說，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好在有黑崎一刀。
    月姬不得不承認自己草率了，因為這個家夥的強大簡直匪夷所思。
    黑崎一刀的位階不明，至少也是聖域級以上。
    隻要是踏足電梯的生命，時間體感就會被他瞬間剝奪。
    刀的軌跡尚未捕捉到，他們的脖子就被砍斷。
    如今電梯裏堆積著大量的屍體，血腥味濃鬱到讓人作嘔。
    活像是驚悚電影裏的殺人現場。
    黑崎一刀慢悠悠地用死人的衣服蘸著血在電梯牆上寫寫畫畫，完全不覺得這棟大廈有什麽危險的地方，他氣定神閑地哼著歌，哼的還是兒歌。
    最終他畫出了一張小醜的臉，最下方寫下一個鮮血淋漓的蠢字。
    從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個相當具備童真的人。
    隻是越有童真就越恐怖。
    你仿佛能看到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掏著螞蟻窩，眼神卻猙獰可怖。
    “深空科技大廈一共有九十二層，加上地下一層的倉庫和地下二層的停車場。但據我所知，這裏實際上是有負十八層的，那是關押怪物們的地方。電梯沒有辦法直達地下十八層，隻能走安全通道。”黑崎一刀聳肩說道。
    隨著液晶屏幕上顯示已經抵達九十層，電梯門自動向兩側打開。
    這裏本該是陸子衿的部長辦公室，現如今卻變成了峰城戰略總部。
    蘿莉部長也成了秩序的背叛者，遭到了通緝。
    電梯門剛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就紛紛投來詫異的視線。
    辦公室已經熄燈，顯然他們是處理完最後的工作，準備離開。
    除此之外並無秩序世界的高層在場，又免了一場血戰。
    這或許是運氣。
    更多的可能是，黑崎一刀拿捏的時機非常準確。
    “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
    黑崎一刀打了一個響指，時間驟然凍結在黑暗裏，研究員們木然當場。
    仿佛是一尊尊毫無生氣的凋塑。
    黑崎一刀吹著口哨走進辦公室，路過年輕美貌的女研究員時湊過去拍一張合影，走過堆疊著資料的辦公桌時也會湊過去看一眼，然後在咖啡衝調機麵前駐足，慢悠悠地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最後才來到辦公桌後。
    他清了清嗓子，平靜說道：“太虛。”
    那種聲音太過平澹，就好像你晚上下班回家，打開門呼喚著自己的貓。
    辦公室一束燈光亮起，光束裏映照出黑色蕾絲女仆的虛影。
    顧見臨吃了一驚，卻無意間想到了一個傳聞。
    創造太虛的超量子計算機，本就是赤之王的傑作。
    月姬眯起眼童，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坐在奢華的真皮座椅上，翹起一雙腿搭在辦公桌邊，右手還端著一杯熱咖啡，簡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執行權限。”
    黑崎一刀豎起一根手指，下令道：“c87118。”
    此刻的他眼神裏流露出闊別已久的威嚴和氣勢，仿佛君臨天下的帝王。
    結果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垮了。
    “權限驗證中，權限失效。”
    太虛的回答冰冷無情。
    黑崎一刀黑著臉，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滴咕道：“師母真是無情啊，不就是叛逃了嘛，居然連我的底層權限都給抹掉了，這種行為跟盜版書籍然後抹去作者的名字有什麽區別？嗬，還好我提前準備了後手！”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老式硬盤，扭頭詢問道：“兄弟，我知道你有一個看不見的幫手，接下來我會讓深空的網絡防火牆出現一個缺口，讓她來幫忙。”
    不等回複，他就已經把硬盤插入了主機的接口裏。
    顧見臨微微一愣，他的耳機響起了刺耳的電流聲。
    月姬抬起頭，這間辦公室的燈光驟然閃滅起來，仿佛不堪重負即將短路。
    電腦屏幕閃爍著亮起，一張蒼白稚嫩的麵容浮現出來。
    光束裏太虛的麵容也在扭曲閃動，最終被那張蒼白稚嫩的臉所取代。
    通過黑崎一刀的幫助，伍號成功入侵了深空網絡。
    這對於秩序世界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深空網絡絕不可能被這麽輕而易舉地入侵。
    問題在於，這次深空網絡麵對的是它的締造者，以及它的維護者。
    黑崎一刀倚著座椅靠背，微笑說道：“看起來人格代碼已經成功寫入，那麽請你調取有關血月屠戮事件的全部資料吧，我親愛的琉璃小姐。”
    寂靜裏響起冷靜的嗓音。
    “權限受阻。”
    那個蒼白的女孩平靜說道：“暴力破解或許會驚動秩序世界。”
    黑崎一刀雙手抱胸，嗤笑道：“土雞瓦狗而已，暴力破解！”
    轟隆！
    這間辦公室裏響起了引擎轟鳴的聲音，宛若雷鳴。
    不對，那不是引擎。
    而是服務器超大功率運轉的轟響聲。
    超級跑車相比起來都仿佛是小孩子的玩具。
    伴隨著電流的跳動，投影屏幕的光影在牆壁上劇烈閃滅起來，隱約間仿佛響起了暴風雨呼嘯的聲音，還有黑暗裏的電閃雷鳴！
    最終投影屏幕裏的畫麵變得清晰起來，屹立在黑暗裏的摩天大樓，橫貫天際的慘烈電光，在風雨裏飄搖的陰森樹影，還有奔逃的隱約黑影。
    “顧辭安，級叛逃人員，天師途徑，六階馭魂。血月屠戮事件始作俑者，危險係數極高。若發現其蹤跡，不計一切代價生擒！”
    伍號的毫無情感的嗓音回蕩在辦公室裏，顧辭安的通緝令一字不差地出現在電腦屏幕上，包括他的生平資料和能力評價，甚至是性格分析。
    顧見臨悚然而驚，因為這跟他當初看到的資料不一樣，這份通緝令裏從來沒有半個字提到過，老顧是精神出現了畸變，更沒有墮落者的字樣。
    甚至通緝令上標注的都並非是抹殺而是生擒。
    不計一切代價生擒！
    月姬赫然抬起頭望向那個在密林裏逃竄的黑影，眼神動容。
    “這是秩序世界最深層的指令，也是最真實的記錄，跟外界你們能查到的信息不一樣。這份資料記錄了顧教授的一切已知的生平信息，這裏沒有說他是墮落者，那麽他就不可能是。至於為什麽，你們自己看。”
    黑崎一刀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牆壁上的投影。
    顯然，這是顧辭安在逃離麒麟仙宮，遭到秩序世界追殺的一段錄像。
    黑暗裏甚至還有一雙雙詭異的深藍色眼童，仿佛鬼火般如影隨形。
    磅礴的大雨裏，男人彎著腰在密林裏逃竄，他的背後生有一雙流淌著赤金焰火的羽翼，麵容遍布尊貴華美的麵紋，丹鳳眼裏濃烈如火。
    他的長發隨風亂舞，隱約有瑰麗的鳳羽飄搖。
    這是朱雀氏族的進化姿態！
    顧辭安是進化者這件事，並非是秘密。
    然而就在下一刻。
    顧見臨卻仿佛聽到了世界崩塌的聲音。
    “這不可能。”
    月姬輕聲說道。
    因為黑暗的密林裏，顧辭安的進化姿態驟然褪去，眼童裏亮起了無盡的輝煌金光，他的呼吸節奏驟然變化，仿佛暗合世界的韻律。
    天人呼吸。
    顧辭安竟然也是第三法的掌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