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冰炭同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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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雲見日麽?怕也不見得。西涼的主力正朝洛陽全速趕來,屆時董丁二人,少不得又要排兵布陣,大打出手。到時局勢恐怕更亂。眼角的餘光中,劉毅見到曹C也撇了撇嘴,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蔡邕正在興頭上,劉毅也不好多說,由著他話頭道:“是,今日一路行來,所見所聞,街上多了生氣,確實比先前要好。”
說到這裏,不但蔡邕不勝唏噓,蔡琰一張如玉似的俏臉,也滿是黯然,垂下了曲線柔美的玉頸。
說到曹操,蔡邕眼中就溢出笑意:“孟德雖是一員武將,但詩詞一道的天分,比之兵法謀略,也是不遑多讓。他雖然師從於我,但早已不拘成法,隱隱自成一家。”
這話也不光是觸景生情,多有未盡之意。隻是劉毅想破腦袋,也不知蔡邕到底何意。是看出他和蔡琰互生情愫,嫌他一介武夫,點明要他知難而退?還是要他棄戎從文?可雙方畢竟隔著一層窗戶紙,蔡邕不說,他也不方便刨根問底,搞不好就弄巧成拙了。
曹C在一旁道:“世伯,提這些陳年往事做甚,喪氣得緊。你再這樣,我可拍馬走人了。”
蔡邕顯然有話和劉毅說,再做琴劍之和,那就是擾人清淨了。曹操和蔡琰都是心思玲瓏之輩,自不會大煞風景,兩人就在涼亭旁找了個石製棋枰,自顧下著。看著兩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劉毅都有些眼饞:“曹兄和文姬倒是興趣相投,讓人稱羨。”
蔡邕眼睛一瞪,看著曹C罵道:“好你個曹孟德,你自己懶而為之,還不讓別人去麽?休得盡說喪氣話。”
曹C搖了搖頭,歎口氣道:“無用之功,何足做哉。徒勞而已……”
他似仍有話說,這時蔡琰略有不耐,在一旁嬌聲催促道:“大兄,這棋到底還下不了,快走快走。”
“好好好,”曹C隨口應道,手上大子猛的落在棋枰上,口裏道:“看我大車過河,抓你老將。”
蔡琰掩嘴一笑,嬌聲道:“嗬嗬,大兄你中計啦。此車貿然深入,看我封了它退路。”
蔡邕點了點頭,也不客氣,單刀直入的道:“並州兵入城以來,於社稷不喪匕鬯,於百姓雞犬不驚,確實是難得的好兵。吾欲勸董公退出洛陽。如此,國家撥亂反正,董公功成身退,可說兩全其美。董公匡合社稷,其功赫赫。將來史書提起,也是一片賢名。”
他看向劉毅:,眼中一片希冀:“然老夫新進,雖得董公賞識,卻非心腹。就算建言,孤言寡語怕也難成,興漢可否與我一起攜手,同諫董公?&ot;
這問題果然夠蔡邕,也太想當然了。劉毅忍俊不禁,差點失笑。董卓首先就不會答應,遑論其他。隻是蔡邕神情殷切,兜頭一盆冷水過去總歸不好,一時間斟賜酌句,讓他好生為難。
劉毅當然知道蔡邕所言何意,但西涼畢竟是己方的兵,隻是避重就輕的道:“並州兵馬步皆宜,而西涼長於騎兵突襲。單以戰力論,兩者各擅勝場,實不好妄下斷論。”
蔡邕卻不打算放過他,有些咄咄逼人:“若論軍紀呢。”
軍紀?兩相對比,劉毅也不好昧著良心說話:“單以軍紀論,確實以並州兵為善。”
蔡邕點了點頭:“如今丁原揮虎狼之師,進駐京師與董公爭雄,不知興漢有何看法?”
如果沒有前兩句話,劉毅定是千言萬語,大發議論。但多言招悔,現在反而不好多說,他反問道:“那以蔡尚書之意,又當如何?”
蔡邕也點了點頭,突的一正臉色:”興漢以為,並州兵比之西涼如何?”
蔡邕一怔,旋即哈哈一笑道:“是,孟德說得是,是老夫失態了。自大將軍誅殺奸宦以來,朝廷風雨飄渺,一直亂個不休。到得今日,總算拔雲見日,實在可喜可賀。”
這時曹C幫他解了圍。他抬起頭,右手拈著個棋子,卻久不落子:“世伯,此事斷不可行。其實所謂政~治,就在於一個平衡點,秦代商鞅曾有名言:“法者,國之權衡也。”而戰國時《管子·輕重》裏麵,也有製衡山之術的說法。可見權利平衡,非是今人專利,古人早有見地。製衡得法,方為長久之計。並州兵比西涼兵軍紀略好,那也隻是當下。一旦西涼兵退,就是並州兵一家獨大,和董卓入京時差相仿佛。而沒了掣肘,丁原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董卓,也在兩可之間。其實朝廷禮樂崩壞,與地方士族做大不無關係,土地兼並嚴重,貧富差距過大。朝廷對地方豪強,也早沒了初時的約束力,以致失衡。所以現在不但朝堂如此,連地方上也亂成了一鍋粥,這些都是痼疾,絕不是董卓退兵能解決的。”
劉毅心頭暗讚,曹C一番話,可說一針見血的說出了當下亂局根源。這個名傳千古的一代梟雄,能有如此見地,確實讓劉毅刮目相看。
最後這句話,是解釋給自己聽的吧。其實劉毅根本未做他想,兩人年齡差距頗大,此時雖男尊女卑,枯楊生稊者大有人在。但曹操好為人婦,那也不是說說的。在異性年齡取向上,那是往高了走。文姬在他眼裏,也就一小妹而已。聽蔡邕話裏之音,兩人兒時就有師徒之誼,難怪感情真摯如此。前世蔡琰命運多桀,也得虧有了曹C,這才讓其淒慘的一生,多了點人生亮色。
此時蔡琰不樂意了,她從棋枰上抬起頭來:“阿翁,你盡嚼些舌根,劉將軍可不一定愛聽。”
棋枰位置離兩人不遠,就在蔡邕身側。兩人的談話,分毫不差的傳入曹C耳中。一聽蔡邕誇他,他就忍不住插嘴道:“世伯學富五車,在學問上的造詣,可說天下少有。曹某一隅之見,實不如其萬一。你如此說,實令在下汗顏。”
曹C如此恭維,蔡邕頗為受用,他麵現得色,捋了捋胡須。但目光仍是盯著劉毅:”孟德不用謙虛。其實老夫不通世故,實不是個做官的料。但偏偏好高u遠,妄挾泰山以超北海,盡做些力所不及的蠢事。所以官運不通,一生也坎坷不平。落魄陳留時,孟德亦曾資助於我,在當地興建學堂授課,以便籠些學資以助家用。當時文姬年幼,孟德對其學業,也不無小助。所以在男女大妨上,兩人也不大在意。”
她麵色本已恢複,此時又有些發紅。劉毅連忙解圍道:“蔡公說得對。曹兄大才且高義,毅亦佩服,不能及也。”
蔡邕看了麵飛紅霞的蔡琰一眼,麵向劉毅,有些欲言又止:“劉將軍,老夫一生顛沛流離。文姬隨我,從小就吃盡了苦頭。隻希望她餘生能遠離刀兵,多些安樂。如此,老夫也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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