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夢魘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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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顫抖。
比起失去手臂,我更怕變成怪物!
我無法接受那不人不鬼的樣子。
馬歡的下場在我腦海裏閃過……
那很可能是我的未來。
我甚至無法確定,新長出來的這乳白手臂雛形,到底屬不屬於我自己。
顫抖中,我摸索著掏出煙盒。
用僅剩的右手撥開煙盒,盒子裏還剩最後一根煙。
身體依舊止不住的顫抖,我低頭把卷煙叼出。
‘啪嗒…啪嗒啪嗒……’
連按三下火機,我才將卷煙點燃。
煙霧繚繞,我深吸入肺。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多幾分冷靜。
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實。
斷臂上新生的肢體乳芽,的的確確真實的存在。
卷煙燒了一半,我漸漸冷靜下來。
或許……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我的斷臂有恢複的可能。
我不用帶著殘疾。
可我不敢確定,這心生的乳芽最終會長成什麽形狀。
像是怪物一樣,分泌出粘稠的黑色粘液?
還是說,新長出來的手臂上,會鋪滿怪異的鱗片?
我不敢深想……
重新拾起紗布,我將斷臂包好,蓋住了乳白的肉質胚芽。
當一支煙燃盡時,我坐回了床邊。
吐出最後一口煙霧,煙頭被我踩滅。
白煙朝著房間裏的通風口飄散。
斷臂上的疼癢感還在,隻是沒有剛才那麽強烈了。
我彎下腰,在床底摸索著。
指尖觸碰到微涼的金屬,我從床下緩緩拖出一個手提箱來。
果然還在床底,並沒有人動過。
漆黑的金屬手提箱散發著些許光澤,而在手提箱裏,就隻剩下一本實驗日誌了。
重新翻閱日誌,張敏高的筆記裏,並沒有提到藍色藥水有讓人體組織再生的能力。
我在日誌上,再次找到了那一行字跡。
‘實驗藥劑未經過臨床試驗,另論效果有:基因片段插入、清除衰竭壞死細胞、免疫粒子輻射……’
的確沒有提到再生能力,但基因片段插入……
插入的是什麽基因片段?
蠑螈?
這本日誌裏的實驗項目,本就基於‘蠑螈’基因進行研究。
所以,從我斷臂上重新長出來的胚芽組織,是屬於蠑螈的能力?
可現在還存在很多疑點。
一些捋不清楚的疑點……
既然這種試劑早就有在研究,那為什麽張敏高現在的實驗進度,還停留在雜質剔除?
我喝下的試劑,是沒有剔除雜質的版本?
我不敢確定,因為從服下藥劑後,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察覺到有任何副作用。
或許是副作用還沒有體現?
焦慮讓我不安,我甚至無法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時候的我,還是不是人類?
焦慮中,我沉沉睡去。
腦海裏閃過密集的恐怖畫麵。
腥臭的液體從眼眶裏流淌出來,一具病態白皙的身軀被懸吊在空曠的房間裏。
森白的強光從頂端投下,我看不清那張痛苦的麵容。
“走,快逃! ”
“林溫,為什麽…為什麽要在這裏?逃!快離開這裏……”
‘噗通…噗通……’
心跳聲漸漸清晰,那一道道的催促想讓我逃離。
聲音像是從頭頂懸吊的身軀裏傳出,可逆光下,那低垂的顎骨被硬物撐開,撐出僵硬的舌頭。
這個人是誰?
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夢境裏?
看身軀,被懸吊的更像是一個女人。
女人…逃……
哪怕我清楚這是夢境,無形的壓迫感依舊逼迫著我狂奔。
我逃不掉……
沒法從這森白的空間中逃脫。
這是夢魘,那具懸掛著的森白軀體,從未在我頭頂消失。
“呼哧…呼哧……”
當我驚醒過來時,渾身已經濕透了,像是一個溺水者。
我大口的喘氣,夢魘讓我的精神狀態很差。
哪怕睡著了,也像是經曆了一整晚的奔走。
我揉動眉心,下意識的想抬左手。
可我反應過來,我的左臂已經斷了。
失去一條手臂帶來的不便,我依舊還沒有習慣。
略微皺眉,我注意到昨晚我重新纏繞的繃帶,居然鬆了一圈。
那些肉芽長大了……
這條手臂的雛形,明顯大了一圈。
而且,在這乳白的透明肉質裏,能夠看到清晰的血管密布。
它的生長速度很快。
我意識到這個問題,如果我身上的變化被夏雪察覺會怎樣?
我不敢保證,她不會把我當成實驗體。
‘砰砰砰——’
敲門聲忽然炸響,我猛的回頭時心髒緊縮。
“誰?!”
“哥?你醒了?”
門外傳來小冷焦急的聲音。
房間裏依舊昏暗,隻是亮著幽藍的應急燈。
“我在……”
我平複下情緒,開口回應。
“哥你開門。”
‘砰砰砰——’
小冷再次急促敲門。
而我左肩的斷臂上,還裸露著白嫩的乳芽肉胚。
肉胚微微晃動,我連忙開口,“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說話間,我慌亂的拿起散落開的繃帶。
現在是肯定不能讓小冷進來的。
讓她看到這一切,她會把我當成一個怪物。
可……我該怎麽解釋?
就算是等這條手臂完全長好,我又該如何解釋?
他們早晚會察覺。
“我幫你換藥!”
小冷繼續拍著門,“夏雪說了,傷口還有可能感染,必須要換藥。”
“不用,我想再睡會兒。”
我往斷手上纏繞著繃帶,一邊低聲回應。
“哥,你沒事吧?你開門好嗎?”
小冷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我的反常。
她幾乎要哭出聲。
“我沒事,我一會兒就出來,放心。”
隔著一扇門,我看不到小冷的表情。
但她此刻的模樣,我能夠想象。
我害怕看到她詫異的表情,更害怕自己變得麵目全非。
變成怪物……
寒氣從我心底冒出,在這麽瞬間,我有種想將左臂上長出的乳芽拔掉的衝動!
我天真的想到,隻要拔掉它,我就不是個‘怪物’了。
門外傳來了小冷的哭聲,她哭腔很濃,一直在門外說著什麽,我聽不清晰。
哭聲我不敢去聽,我也絕不能開門。
至少…至少我需要考慮清楚,如何去坦白身體的變化。
我在床邊坐了很久,直到雙腿變得酸麻,直到門外小冷的哭聲漸漸變弱。
終於,我站起身來。
手心傳來金屬門把手的微涼感,我擰開了門鎖。
屋外,燈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