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徐，你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奇怪了啊？”江小魚拍了拍老徐的肩膀，道：“死都死了，早點往生去吧，說不定，投胎還能趕上我成親呢，到時候，你要成了我兒子，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兔崽子!”

    突然，江小魚隻覺得這方天地開始有些顫抖，一圈圈越來越深的漣漪，在河麵上不斷地回蕩。

    漣漪相接，又擊打起多多浪花。

    “罷了罷了，這一絲神念，也維係不了多久。”老徐收起魚竿，放在舟上，轉過身來，朝著江小魚說道：“魚兒跳出了水麵，可是身上依然還留著它來的地方的氣息，雖然很淡，但我老徐還是能分辨出一點的。”

    “而就在不久前，我又感覺到了和你身上一樣的味道。”

    說著，老徐突然攤開手，本來在江小魚指環中間的神農百草經卻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就是它！”老徐目光如炬。

    江小魚不解地看著老徐，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老徐指了指河麵不斷出現的浪花，道：“如果時間是河的話，這似乎就是一朵浪花，而且是一朵帶著尾巴的浪花！”

    “尾巴？”

    “不錯！當它從一處湧起，落到另一處時，它的身後，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它雖已落入河中，尾巴卻還在河麵之上，正脆弱地將兩處近在咫尺的河水，連接在了一起。”

    “我”

    江小魚依然無法理解老徐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正想問個清楚，可是不知怎麽回事兒，自己居然出現在了雲端之上。

    下方的龍涎河，如同一隻蜿蜒的蚯蚓一般。

    龍涎河上，老徐的身影如同一朵浪花一般，正在散入河中。

    “老徐！”江小魚扯著嗓門大聲喊著，聲音在天地間不停地回蕩。

    老徐的半截身子已經消失，他腦袋看著天空，喊道：“再見了，小兔崽子！永遠的再見了！”

    不知怎回事兒，江小魚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就算是老徐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老徐的身體繼續消失，朦朧的河麵上，隻有一顆若隱若現的黑色腦袋。

    “老徐！你叫什麽，我好給你立碑！”

    “徐福”

    聲音很遠很輕。

    江小魚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身處在個陌生的地方，而身上，卻早已大汗淋漓。

    “老徐？徐福？神農百草經？還有我的身世？”江小魚頓覺頭痛欲裂。

    他使勁兒抓撓著自己的腦袋，卻突然發現了躺在身邊的初雪。

    “大”

    江小魚趕忙收起漁網。

    此時的初雪，渾身慘白無比。

    而她原本美玉一般的臉上，竟出現了一道道相互交錯的細密的血痂。

    昨晚的回憶一下子湧上心頭，江小魚意識到，這初雪一定是對自己做了什麽，但是具體的，他卻並不清楚。

    初雪的滿是紅雲的衣裙下，玲瓏的身姿若隱若現。

    江小魚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第一眼看到時的她。

    美！

    那種美，不似凡塵。

    江小魚分明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差點害了自己，可是他的心中，就是生不出一絲厭惡之意。

    而每當看到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痂時，江小魚的心中，竟油然而生出一股愧疚的味道。

    環視了一圈屋子，裏麵十分破敗，但收拾得還算幹淨。

    他緩緩地站起身，卻看見門“吱呀”地一聲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和尚伸進了個腦袋。

    見江小魚醒了，和尚趕忙走了進來，看了看旁邊躺著的初雪，又看了眼江小魚，道：“醒啦？”

    這和尚看起來麵黃肌瘦，那雙眼睛長得極小，說話時，幾顆黑黃的齙牙一下子就露了出來。

    “你是？”

    和尚見初雪還沒醒，就把江小魚拉了出去，道：“小僧法號玉清，乃是這廟裏的和尚。”

    “玉清？”江小魚實在是難以將這名字跟眼前的邋遢和尚聯係在一起，但是想到自己在別人的地方，也不好多說什麽。

    “玉清師傅，昨晚是你救了我？”

    “不是不是！”玉清笑著擺了擺手，道：“救你的是四象宗的陸一和林小婉！”

    “什麽？”江小魚不由得微微一怔，“那他們人呢？”

    “人？他們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說清晨時分感覺到城中有什麽異動，所以出去查探去了。這不，出門的時候才把我叫回來的，讓我幫忙照看一下。”

    江小魚頓時迷糊了，問道：“難道你不是這裏的和尚？”

    玉清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本來是彌陀寺的和尚，可惜，犯了點小錯，被逐出師門了，這才找了這麽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但是前些日子，彌陀寺的人也來褚陽了。他們住到了這個地方，我自然還是有點怕的，晚上就隻能縮到這廟對麵的一個橋下。”

    “啊？”

    “不過也沒什麽，大家都知道。這不，彌陀寺的和尚今天不在，陸一才叫我回來幫忙照看半天，畢竟我跟他還是有過一麵之緣的。”

    “原來如此！”江小魚點了點頭，覺得麵前的這個玉清和尚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

    但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卻是自己的安全問題。既然陸一和林小婉不在，自己一定得抓緊時間溜走，萬一他們回來了，把自己給帶回了四象宗，到時候給他個脫逃的罪名，那指不定會怎麽樣。

    想到這裏，江小魚趕忙湊到玉清耳邊道：“玉清師傅，我這還有事兒，先出去一下，裏麵的那個姑娘，你幫忙照看一下。”

    “出去？你這出去了，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很快！很快就回來！”說著，江小魚幾步就跑了出去。

    出門之後，江小魚就發現，這廟似乎有些麵熟，但是現在他的心思並不在這裏，也就沒多想。

    等看到江小魚跑得身影都看不見了，玉清才笑盈盈得將破廟的大門給關上，然後，用上了兩道門栓，才自言自語道：“狡猾的家夥，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你想溜呢？”

    “不過，也好”說著，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奸邪的微笑。

    而江小魚剛剛跑了不遠，心中卻感覺空落落的。

    初雪昨晚絕美的容顏和現在淒慘的樣子一直在他腦海不停浮現。

    “想她幹什麽，昨天晚上，她差點弄死我呢！”江小魚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不是好好的嗎？你沒事兒，別人反而被毀了容，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現在居然成了這幅模樣，你讓別人怎麽活？”另一個聲音又出現在江小魚的腦海，江小魚頓時猶豫了。

    “是啊，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子，現在成了這般模樣，下半輩子，可怎麽辦？”

    “雖然初雪也有錯，但是也不至於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啊？”

    路邊，一個妙齡女子突然捂著臉，從江小魚身邊跑了過去。

    一個男子一把抓住了她，道：“小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動手了！”

    “錯了？”女子大哭地放下手，露出臉上的一道口子，嚎哭道：“你毀了我的臉，毀了我的容顏，你毀了我一輩子，你就一句自己錯了就行了？”

    “你！那你要怎樣？”

    “你們男人，永遠不懂我們，出手時的時候漫不經心，可是你卻不知道，你是直接把我這一生都毀了！”

    “我這一生，就這樣被你毀了！”

    聲音振聾發聵，江小魚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咬了咬牙，朝著破廟跑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能幹些什麽，但是至少，能夠讓自己稍微安心一些吧。

    畢竟，自己毀掉的，是那位美的令自己窒息的仙女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