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世界的時候，我在的國，叫宋。”

    “那是凡人世界最繁華的國度，見到她的那一年，我剛好二十。”

    “別看那時候，我才二十歲，但是，在宋國，毫不客氣地說，我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出名劍客。”

    “那一年，天元節，宋王聞我名聲，邀我入王宮舞劍。”

    “在王宮，我見到了她。”

    初雪心中一愣，疑惑道：“以她老人家的修為，會入王宮？”

    樸善笑了笑，道：“她是個繡娘，深宮中，連宋王的麵都沒見過的繡娘。”

    “那一天，離開的時候，我剛好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

    “不知怎麽回事兒，第一眼，我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她雖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是，從她的身上，我總能感覺到一股完全不一樣的氣質。那種氣質，實在是太奇怪了。”

    “而她卻並沒有在意。她對我說，小朋友，你劍舞得不錯。”

    “我當時就愣住了，她看起來不過跟我一般年齡，居然叫我小朋友。而且，她隻是個衣著樸素的繡娘，根本沒有機會去到王宴會。就算是她去了，她怎麽可能分的出來，什麽樣的劍招才的好的。”

    “她說，天底下，凡是鋪上我綢緞的地方，都逃不開我的眼睛。”

    “我當時就被這句話給逗笑了。隻覺得，這個女子，十分有趣，是個難得的妙人兒。”

    初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想必，那時候的裁縫，就已經是現在的境界了吧。她的綢緞，成為她的眼睛，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她堂堂地仙，怎麽會屈居在凡人世界的宮闈之中。”

    “我也不知道。”樸善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但是，當時，我就覺得她有趣，跟她在一起，我仿佛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她說。”

    “那一天，我們聊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

    “不知怎麽回事兒，回去之後，我的腦袋裏，就總是忘不了她。”

    “可能是由於年輕氣盛吧，第二天，我直接來到王宮，我向王宮的嬤嬤說，讓我把那個繡娘帶走。”

    “嬤嬤問我，你帶她去幹什麽？”

    “我說，我記得小姑娘不錯，想帶回去當”

    樸善臉色有些紅，話並沒有繼續下去。

    初雪試著問道：“難不成，你說帶回去當媳婦兒？”

    “貧僧貧僧”

    “哈哈哈哈！”樸善支吾了兩句，隨後開懷大笑。

    “後來呢？”

    “後來？”樸善微笑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那你放棄了？”

    “那時候熱氣方剛，怎麽可能？”

    樸善繼續道：“又過了一天，我直接硬闖了王宮。”

    “成功了？”

    樸善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失敗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所謂的第一劍客，在人海麵前，那是一文錢都不值。”

    “就在要被斬首的時候，她出現了。”

    “她在人群中朝我喊，小朋友，你跑進來幹什麽啊？”

    “我說，我來帶你出這苦海。”

    “然後，她就掩麵咯咯直笑。”

    “笑完之後，她又朝王宮的人說，不裝了，老娘是天下一下，放了這小朋友吧，本仙人不跟你們計較。”

    初雪直接“噗呲”一笑，她並不沒有發現，裁縫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麵。

    “那時候，那些人笑的可比你現在要誇張得多。”

    “後來，她就真的把我救出來了。”

    樸善和尚深吸了口氣，道：“本來是我要救她脫離苦海的，誰知道，最後卻被她給救了，這不是個笑話，還是什麽？”

    “後來，你們就分開了？”

    “差不多。”樸善繼續道：“出來之後，她還埋怨了我好一陣，她說，有一個人，為了成為天底下最好的畫師，畫遍了天下的一草一木。而她，為了成為天底下最好的裁縫，她要她的繡工，鋪滿整個天下。”

    “而我，直接打亂了她的計劃，後麵的大半天，其實都在她的埋怨中渡過的。”

    “也是正是聽她這大半天的埋怨，我才知道，天底下，還有修真界的存在，二十年來，我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我問她，你要到哪裏去？”

    “她說，她要回到修真界，在那裏，有她珍視的東西。”

    “我說，我跟你一起。”

    “她說，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初雪實在忍不住了，“噗呲”一下，直接笑出了聲。

    “後來呢？”

    “後來，在我死皮賴臉的乞求之下，她才給了我一張繡帕。”

    “她告訴我，這張繡帕能指引她在哪裏，同時，一旦使用，這張繡帕就會消失。”

    “臨走時，她還特意叮囑，不要來找她。”

    “可你還是來了，不是嗎？”初雪看著樸善，在這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上，初雪看到了那種純真的情愫。

    “我從來不是一個聽話的人。為了追逐她的腳步，我來到了修真界。入了修行之門後，我才知道，要想追上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我就是喜歡做這種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就像當年闖進王宮去找她一樣。”

    “冥冥中，我總有種感覺，一旦將道門的功法，和佛門的功法融匯在一起，那麽，追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自道門跨入大乘，又到佛門苦修幾十年。”

    初雪心中一震，眼前這個和尚，實力果然不容小覷。道門入大乘，再加上佛門的幾十年苦修，初雪難以想象，此人，到底已經到了怎樣的地步。這時候，她才明白，自己為何看不清這個和尚的修為。

    然而，更令她震驚的，還是融匯佛道兩門功法的這種說法。

    天底下，佛門道門涇渭分明，雖然同氣連枝，但是自古以來，那都是你修你的，我修我的。還真沒有人，同修兩家功法。

    這樣的人，若是真的修到大圓滿，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到達那種境界。

    此時，初雪看樸善和尚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敬意。

    “這麽說，前輩是成功了？”

    樸善和尚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本來是快成功了的，現在看來，是一輩子都沒有可能了。”

    “何出此言？”

    “這次，我之所以要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請她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幫我把身體裏的道門修為和佛門修為完美地縫合在一起，隻要如此，那麽，以我的境界，頃刻間就能迎來天劫。到時候，也就可以”

    樸善的臉上，失落感油然而生，他看著眼前的雕塑，喃喃道：“終究，你是沒給我機會啊。”

    “不！”初雪低聲道：“裁縫雖然不在了，但是她的修為還在。”

    “嗯？”

    初雪點了點頭，“在我的身上，她老人家，把她擁有的一切，都給了我。雖然，我現在做不到縫合佛道兩家功法，但是，隻要你給我時間，相信，要不了多少年，我也可以。”

    “你也可以？”樸善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姑娘，裁縫都在了，還要這麽一身修為有什麽用。”

    “天底下，並不是越強越好，有時候，強大，是因為有所追求，一旦追求的東西沒了，那麽，一身的修為，隻會帶來更多的煩惱。”

    樸善說話的時候，笑容不變。

    他站起身來，手想放在雕塑的肩膀上，但卻生怕有所褻瀆，又趕忙收了回來。

    “姑娘，多謝你，今日能耐下性子來聽我的故事。”

    “前輩說哪裏的話。”

    “說了這麽多，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初雪躬了躬身，“晚輩姓雲，名初雪。”

    “好！好名字！”樸善一聲長笑後，金色的袈裟出現在他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