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玉石和尚不知什麽時候倒在了床上，隨著呼嚕聲漸漸起來，林小婉和紀泉生不由得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咱們離遠點，真煩人。”林小婉起身離開。

    紀泉生眼眶深陷，此時的他本來就想吐納，但身邊卻一直有這麽個憨豬，實在是有些難以靜下心來。

    走出房間，紀泉生來到林小婉歇息的院子中。

    院子裏麵，有一顆很高大的枯樹。整棵大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而且，樹幹的中心，幾乎都已經是空的了。

    幸好這地方寒冷，不然的話，恐怕早就被蟲蟻啃吃幹淨了。

    枯樹下麵，正好有一個的石頭雕刻成的蓮台，想來，平日裏，應該有和尚在上麵打坐參禪。

    見四周無人，紀泉生撫起道袍，坐了上去。

    靈力運轉，他的周身，開始散發出點點熒光。

    褚陽的一戰，他的消耗頗多。無論是靈力還是生命力，這麽久以來，都是處於枯竭的邊緣。

    生命力的補充，隻能尋找難得的天材地寶，光憑人力，那是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的。

    但是靈力則隻需要他經常吐納，就能夠多少有些補充。

    一路上，紀泉生幾乎就一直是在吐納中度過的，但是，越往北，空間中的靈力就越稀薄，所以說，即使是一直吐納，但是靈力補充的速度，實在是有限。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畢竟，這一路還長，之後會遇到什麽事情，紀泉生並不知道，多恢複些實力總歸是好的。

    就在他凝神聚氣的時候，枯葉老和尚卻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紀泉生準備起身打招呼，但卻被老和尚一把按住了。

    和尚手中的勁道十分溫柔，看起來似乎沒有一點惡意。

    “施主生命力幾乎消耗一空，不必站起來。”

    枯葉一語都道出了紀泉生身體的問題，這讓他內心不由得一陣驚訝。

    “你怎麽知道？”

    枯葉笑道：“施主難道忘了，施主來的時候，貧僧就說過，以施主現在的身體，修行我的枯榮佛法，正好合適。”

    紀泉生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但是，作為一心要成為四象宗模範弟子的紀泉生，怎麽可能學習其他宗門的法術呢，想到這裏，他還是起身回禮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隻是晚輩已有宗門，實在不能修行其他宗門的法術。”

    現在的修真界，門戶隻見雖然有，但是，還沒到不準宗門弟子修行其他宗門道法的地步。

    但是紀泉生這個人，就是一個死腦筋，他心想著，既入了四象宗，那自己生是四象宗的人，死是四象宗的鬼，這輩子，又怎麽可能修行其他宗門的道法呢？

    似乎是看出了紀泉生的脾性，枯葉老和尚沒有答話，他走到那棵枯樹跟前，手緩緩地落到了樹幹上。

    同時，他的口中，梵音響起。

    聲音聽起來玄奧無比，那棵枯樹的樹枝上，竟然開始冒出了嫩芽。

    嫩芽生長的速度很快，不過幾息的時間，嫩芽就長成了嫩葉。

    生老病死，本有定數，但是，枯葉老和尚在這一刻，卻居然讓一棵瀕死的的枯樹，在刹那間就煥發出了生機，如此奇技，怎能不讓人瞠目結舌。

    紀泉生此時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枯葉老和尚回頭朝他笑了笑，隨即，口中繼續發出的玄奧的梵語。

    空曠的樹洞中，似乎有麥芽色的新鮮樹幹在蠕動。

    幾息之後，樹幹上的空洞，幾乎都消失了。

    緊接著，蒼老的樹皮開始剝落。

    落下之後，露出了裏麵新鮮的樹皮，樹皮雖然是依然是深灰色，但是紀泉生卻看得出來，上麵流轉著的生命的氣息十分濃重。

    接著，新的枝椏從樹幹上長了出來，片刻就覆蓋了小半個院子。

    枝椏上，嫩芽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

    而嫩芽長成的樹葉的速度，幾乎隻需要七八息的時間。

    不過片刻，眼前的枯樹，已經覆蓋住大半個院子。冷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此時，若再多個幾隻鳥兒，這大樹，完全能讓人以為自己置身的是南國。

    枯葉回頭，笑道：“萬物生機，皆因一個榮字。人，亦是如此。”

    枯葉的話意有所指，紀泉生心中一怔：莫非，自己也能如這枯樹一般，再逢蓬勃生機？

    枯葉轉身，風似乎更大了。

    樹葉似乎長滿了整個天空，天地間，都是沙沙作響的聲音。

    不知不覺，紀泉生神情有些恍惚。

    這一刻，他隻覺得，自己就是這棵枯樹，那伸展開來的枝椏，是自己的四肢。那沙沙作響的樹葉，是自己遍布天地的感知。

    這一刻，風撫摸在樹葉脈絡上的感覺，他都清晰地感覺到了。

    那種感覺，玄妙無比。

    他全身的毛孔，幾乎都在吮吸著空氣中的勃勃生機。

    林小婉盤坐在屋裏，透過窗戶，她隻看見，紀泉生正盤坐在一棵枯樹之下，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所得的樣子。

    她收回了目光，繼續著自己的修煉。

    而紀泉生的眼前，枯葉老和尚還在微笑著看著他。

    “感覺怎麽樣？”老和尚問道。

    紀泉生點了點頭，“玄妙。”兩個字就道盡了他現在的感受。

    突然，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急忙道：“前輩，晚輩真的無意學習您的秘法”

    “什麽學習？貧僧隻是閑得無聊，施展出來，給施主長長眼界而已。”

    聽到枯葉如此解釋，紀泉生才稍微安心了些。

    “施主見識了榮，那施主可願意見識見識枯？”

    紀泉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枯葉微笑地轉過身去，恍惚間，紀泉生隻覺得他的身體有些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但卻始終看不清楚枯葉的動作。

    片刻後，陌生的梵語在他耳邊響起。

    大樹，頃刻間停止了生長的腳步。

    天空的微風，似乎也不再動了。

    緊接著，時間的流逝突然變得好快，本來昏暗的天空中，一輪沒有任何光芒的太陽由東向西，不停地輪回著。

    樹葉，開始漸漸變黃。

    樹幹，開始逐漸幹涸。

    如同老人的皮膚一般，樹幹上開始長出一個個暗黃色小疤痕。

    疤痕快速擴大，最後，直接露出了裏麵小麥色的樹幹。

    樹幹上水分，也在迅速地流失著。

    顏色開始逐漸變深，漸漸的，一根根纖維清晰可見，似乎是被憑空抹去了一般，樹幹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然而，大樹並沒有恢複原本的模樣。

    它伸展開來的枝椏上，數不盡的黃葉，還掛在上麵。

    葉柄早就幹枯得不成樣，但是，似乎有一種微弱的聯係還在將它們固定在樹枝上。

    天空，幾乎都快被染成黃色的了。

    紀泉生錯愕地看著枯葉，喃喃問道：“這就是枯？”

    可發出聲音後，紀泉生總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是穿過了好幾層無形的屏障才傳到自己的耳中。他清了清嗓門，可是依然如此。

    再次抬頭看向眼前的枯葉老和尚，紀泉生立刻目眥欲裂。

    不知什麽時候，眼前的老和尚的身體，居然如同枯樹一般，隻剩下一張輕飄飄的皮囊。

    皮囊之下，是幽深的大洞。

    紀泉生立刻冷汗淋漓。

    “不要怕，枯榮本就是輪回佛法。我亦如此，你亦如此。”聲音悠長亙遠，似乎是從天外傳來的一般。

    說完，枯葉老和尚的手輕輕一揮。

    天地間，突然刮來了一陣狂風。

    漫天的昏黃落葉，開始七零八散。

    落葉朝下，落在了紀泉生的肩頭。

    他攤開手掌，仔細地觀察著落葉，落葉上的脈絡雖然清晰可見，但是，它們的身上，是一點生命的氣息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