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劉宇亮接到京師捷報即刻就快馬加鞭回來了，空前勝利無論如何都有他這個首輔居中調停的功勞，不一定是回來搶功勞，主要是大明對建奴從未有過如此大勝，本來一片漆黑的夜晚竟然亮起了火光，不是一般的火光，是一捧熊熊大火，自然振奮了所有人，若捷報真實，他這個首輔自然更穩當了。當看到乾清宮東暖閣裏擠滿了喜氣洋洋的各部尚書和內閣全體時，他還是覺得自己晚了一步，劉宇亮本來曆史上就是個運氣不好的首輔，兩次參官員不力，又兩次反悔上折子取消，最後被崇禎懷疑而罷相，這次接報連夜趕來，當然就幸運地躲過了曆史上兩次倒黴的自討苦吃，不過劉宇亮本身是個才學很高而且有民族骨氣的人，先遣團也算是彎打正著變相救了他的政治生命，隻是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昨天晚上回到後宮，崇禎沒能安耐住好奇和多疑，把盧象升密折的事說給了周皇後聽，周玉鳳雖貴為皇後，隻比崇禎小一歲，原則上仍然是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是對整個世界充滿好奇的年齡，神仙的故事經常聽，都是心裏一種美好的幻想驅使，各種野史，雜記，傳說裏麵有，從來沒人真正碰到過，現在大明麵對的卻是一大群神乎其技的天降神兵，所以馬上就勾起了周皇後的濃厚興趣，崇禎也想多了解一些，於是傳旨把剛躺下沒多久的楊陸凱又給叫進了坤寧宮，按說這後宮重地不允許外人進入，隻是小夫妻倆個實在無法忍住獵奇心理，就把這些什麽深夜入宮之類禁忌拋了個一幹二淨，楊陸凱是個文盲武人，更不懂的多少規矩，進得宮來連說帶比劃足足有一個時辰，結合盧象升密折的簡略描述，皇帝和皇後總算對天降神兵有了一個輪廓，短發，高大，年輕，都是遼東口音，圓帽子，身穿百衲衣一樣的花花綠綠衣服，另外有一件刀槍不入的非鐵質鎧甲，器械精良到無法形容，幾乎人人身背千裏眼順風耳，不懂禮儀，不跪拜，不作揖，有女兵，將軍和兵士吃的一樣，據說每個都是秀才，他也悄悄問過幾個士兵，覺得的確都是學問高深，這次來了幾百輛比房子還大的鐵製大車，無牛無馬行走如飛，更有巨人一般的長臂大鐵車力大無比，一手抓下去可以抓起幾車土，那大炮更是巨大，有幾丈長，一炮下去就是一個水塘，神鬼之力莫非如此，每部車上都有透明的琉璃，搭帳篷的布又牢又厚，一切都不似人間所有。

    當楊陸凱說道吃食，形容更是天上才有，從沒見過的精米白麵精鹽，各種裝在鐵罐子裏和透明袋子裏的菜肴，大冬天的竟然有頻婆果，梨，桃以及各種叫不上名的瓜果，個個又大又甜，仿佛才從仙樹上摘下來似的，直說得皇帝皇後小夫妻兩個直咽口水，此時內帑銀子發了欠俸，這個過年幾乎什麽都沒采辦，被這楊陸凱一說，那場麵整個就像是在仙境，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也不過份，饞啊，那麽多好吃的，大過年了，你個混蛋怎麽就想不到帶些過來給朕和皇後呢？哎，要是朕有那麽一天該有多好。

    楊陸凱哪曉得他進宮解說一個時辰，而皇帝夫妻兩個卻翻來覆去失眠了一整夜。

    皇帝打著哈切很高興，大臣們也打著哈切很高興，多年未有的大捷一下子把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當然興奮，所以昨晚誰都沒睡好。以前互相攻擊的東林黨楚黨浙黨消停了不少，各個都在盤算著自己又能從此次大捷中撈到多少好處，尤其是東林黨，盧象升籍貫江蘇宜興，那一帶就是東林黨老巢，又是文人帶兵，他一報捷，東林黨自然把功勞算在自己身上，好像全是中流砥柱的東林黨指揮有方，才取得如此輝煌戰績，個個邊打哈切邊口吐芬芳，一會說殲敵一萬，一會又是兩萬，連盧象升是武曲星下凡，嶽武穆再生都不算多誇張的事，好在天子正在興頭上，吹就吹吧，隻要不把天吹破就行。

    困頓的崇禎看著擠擠一屋的大臣，心裏卻是得意的，每天朝堂上盡是雞毛蒜皮互相攻伐，今天總算其樂融融君臣一心，就是平時看得心煩的幾個刺頭，今天看起來也有幾分順眼，尤其那個誰哈切打得比誰都討人喜歡，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曹化淳已和兵部官員一起出京前往賈莊一帶，明麵上帶了廷旨恢複盧象升兵部尚書銜，暗裏帶了崇禎一份中旨，為的就是代皇帝了解天降神兵的第一手資料，為防萬一，崇禎還特意調了一千京營隨行，由英國公張之極率領，崇禎對別的軍隊不信任，唯獨這英國公乃與國同休的世家，老英國公張維賢是當年力保信王登基的主力，由英國公帶隊自然一百個放心。楊陸凱也在隊伍中帶路，他剛被提升為大同右路參將，又賞了許多銀子，簇新的明光鎧穿在身上，立馬土雞變鳳凰，不說英俊瀟灑，高大威猛，就是身邊同行的京營將士也都是眼露羨慕嫉妒恨，別的地方都是一敗再敗，隻有天雄軍一枝獨秀，人比人氣死人，盧象升也不知道施得什麽法術，幾千人竟然打敗了幾萬建奴，還是完勝，這一比把還在路上磨蹭的洪承疇和孫傳庭都給比下去了，天子本來準備讓孫傳庭代替盧象升總督各路兵馬的，一下子被這一次大捷全搞沒了，這盧象升以後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呀。

    一千京營兵馬，出京城的時候威武雄壯，還沒到大興，隊伍就開始散亂，前後距離拉開，人員東捯西彎的，這幫少爺兵除了能裝個樣子充個數，根本就是銀樣鑞槍頭，無奈隻能放慢速度，好叫掉隊的跟上，這樣走走停停，隊伍用了兩天才到保定，正好天雄軍押送戰利品的上百輛推車隊伍也到了保定，知道了盧象升的天雄軍已前往臨清堵截多爾袞，兵部的官員就在保定城內仔細驗過了人頭旗幟，確認了所報非虛。曹化淳很高興，尤其是還有天降神兵送的水果等各種稀罕物品，更是讓他大開眼界，知道這些東西肯定會討天子及後宮喜歡，而張之極看到那些平生未見的東西更是驚訝莫名，這得要值多少銀子啊，關鍵是有銀子也買不到，這盧象升從哪裏搞來這麽多神仙物品？他問曹化淳，曹化淳隻是神秘地笑了笑，說到了臨清應該就能知道了，不說破，曹化淳怕夜長夢多，馬上吩咐抽出幾名小太監和京營一名遊擊護送隊伍入京，由於知道了盧象升和天降神兵就在前往臨清路上，很可能有一場大戰，曹化淳內心很想參與，當今天子極看重軍功，如果能趕上一場必勝無疑的大戰，那他曹化淳就比其它太監高出了一個頭，於是就和不知底裏的張之極商量，能不能把這拖拖拉拉地千人先丟下，選百餘精幹強兵快馬加鞭趕到臨清？幸好這張之極也是初出茅廬不怕虎的人物，天雄軍既然能一次殲滅近萬建奴，想來再次大捷把握很大，兩人一拍即合，接著挑選了百餘精兵直接就走順德賈莊往臨清的路，那裏建奴已經退卻，風險最小，爭取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天雄軍駐地，要是能撈到一定軍功，那就再好不過了。

    運送戰利品進京的隊伍比京營那幫樣子貨快多了，不過一天多的時間就趕到了京師，雖然已是傍晚，可守城門的京營士兵一看是天雄軍送的戰利品，又有幾個大內太監和京營將領，馬上破例打開城門，迎接入內。

    盧象升又有一份奏折帶來，當然連夜送到值班的內閣，正好程國祥範複粹正等著他們呢，這辦事效率從未有過的快，東暖閣掌燈勤政的崇禎立即拿到了奏折，才知道建奴大部還未退，還在組織進攻，目標很可能是山東，天降神兵判斷會走臨清這條路，已經準備趕往臨清堵截，這大明本來就兩眼一抹黑，好多大臣還以為賈莊大捷建奴已經都退了，殊不知驕橫的多爾袞部還在，崇禎不盡感慨，盧愛卿真是公忠體國，鞠躬盡瘁。盡管楊嗣昌也來奏折說建奴會走德州過黃河進山東，崇禎初時不信，賈莊重創，建奴應該退兵才是，現在盧象升和天降神兵也說會進山東，他終於明白了，這建奴遠比所有人想象的凶悍，當然此時崇禎更相信天降神兵的判斷多一點，就是說不出來的那種感覺，畢竟盧象升大捷在前，崇禎心中不禁默默祈禱，盧愛卿啊盧愛卿，最好再來一次大捷，朕絕不吝封侯，這天降神兵究竟如何也看這一仗了，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明經不起折騰了。

    一旁的程國祥範複粹看崇禎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詞，以為中了什麽邪，趕緊咳嗽了一下提醒，崇禎回過神來，趕忙拿起了一份長長的禮單看了起來，臉色有白變紅，由憂慮變成了興奮，這份禮單誰看了不興奮？真是雪中送炭，大過年的宮中冷冷清清就算了，連起碼的吃食都沒準備，現在好了，天降神兵送來了曠古未有的稀罕物，一下子反而比往年豐富太多。這份禮單兩個內閣大臣也看過，看得雲裏霧裏，先是不信，再是目瞪口呆，千裏鏡比夷人那千金買來的更清晰看得更遠不說，兩份地圖則徹底把兩位學富五車的大學士整蒙了，這是大明地圖嗎？怎麽從來沒見過？上麵的字缺胳膊少腿，好些地方連地名都變了？還有一張更匪夷所思，上麵全是不認識的地方，這是什麽地圖？這上麵說是世界地圖，什麽世界地圖莫非是三界地圖？這防彈衣倒是有趣，摸著厚厚的有些分量，似布非布的，上麵說刀槍不入，是不是來忽悠天子的啊？手表一下子吸引了兩個大學士的注意力，夷人的自來鍾倒是見過，南邊有人花大價錢賣到京城，可那是很大的一坨，還會響，這個東西看起來那麽小，裏麵還在走動，可怎麽會那麽小巧？而且刻的文字一個不識，說是計時的帶在手腕上的鍾表，值萬金，也太奢侈了吧？你盧象升什麽時候學會了送這麽厚重的禮物了？這行賄行得也太高明了吧？盡是稀奇古怪的玩意，有錢買不到。

    還有後麵幾大車奇花異果，大冬天哪來的各種水果，還都從來沒見過的大，真的宛似西王母蟠桃宴上的東西，兩人一再追問這是盧象升送來的？難道盧象升成仙了？那天的密折就是知會天子要送這些新奇東西的？直到看到崇禎那興奮的神情，兩個人心裏有些肯定了，就是前兩天盧建鬥的密折裏說到過，所以多疑的皇帝才沒有疑問？

    崇禎也不耽擱，馬上叫人抬上來，當著兩位閣老的麵打開，香蕉，林檎，梨，桃等等，有些根本就沒見過，看得兩個閣老口水直流，這他媽誰能忍住不流口水？還好崇禎並未獨吞，給了一些零頭瓜果，兩老頭不敢在天子麵前就開吃，抱在懷裏千恩萬謝，回家這下子有交待了，可以過年了，省得家裏的黃臉婆天天絮叨。

    當這些人間沒有的東西抬進後宮之後，整個後宮立即比趕集都熱鬧了，袁貴妃，田貴妃，連一直不湊熱鬧的天啟遺孀張皇後也趕到了坤寧宮，一人多高的鏡子往前麵一放，美人顧鏡分毫畢現，長這麽大從未真正看到自己長這麽漂亮，幾個女人睜大了眼睛顧盼生輝，尤其最美的田貴妃和袁貴妃更是喜歡得不得了，虧了天降神兵早預料到後宮嬪妃多，多送了幾塊，這樣每人一麵不需要爭搶，崇禎在旁也是滿心歡喜，平日裏你爭我鬥，現在一下子被這些稀罕物全給吸引過去，後宮至少可以安穩一陣了，牙膏，香皂，胭脂口紅幾個娘娘很快就瓜分完了，水果吃食除了娘娘，還有幾個皇子都分到了好多，皆大歡喜，即使外麵建奴未退，危機未除，至少這紫禁城內是歡聲笑語一片了，這回崇禎過年算是奢侈了一回。

    田貴妃，袁貴妃，張皇後都不知道這是天降神兵的禮物，還以為是哪個番邦進貢的，直到喜笑顏開的周皇後忍不住和她們說起了悄悄話，才知道這些新奇的東西都是天外來人的禮物，一下子把女人天生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問長問短的，搞得崇禎和周皇後隻能憑想象左右支應，說實話，小夫妻兩個自己都沒見過後世神兵，又怎麽能詳細說明呢？不得已最後隻能給她們一人一個本來準備藏私的後世包包，才算勉強應付過去，這古今的女人是不是都有同樣的愛好，看見化妝品包包什麽的比什麽都重要。

    崇禎是興高采烈了，可幾位國丈就滿肚子怨氣，尤其是周皇後父親嘉定伯周奎，田貴妃之父左都督田宏遇，女兒晚上叫小太監從宮裏送出來的水果竟然生平所未見，自己家財萬貫，原以為沒有不知道的東西，現在看來仍然是井底之蛙，這些水果隨便拿出來都需要百金千金，甚至千金難買，什麽時候自己這位摳門女婿會花重金購買這些仙果？不可能，肯定是哪個地方的貢品到京了，而且裏麵有秘密，所以一大早兩個人不約而同找理由進宮見女兒，想套問女兒這些寶貝的來路，哪知道崇禎早有防範，暫不可對宮外說起來曆，於是兩個人問來問去就是沒問出個所以然，又不敢久留，隻好高興而來敗興而歸，走到宮門口兩個人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聽家人說有好些車輛進城，於是靈機一動找到了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田宏遇本來就是皇帝封的錦衣衛指揮，所以輕車熟路，一下子就問出了那些大車小車是盧象升大捷之後的送來的，至於裏麵裝的除了人頭還有什麽就不知道了，然後兩人又犯迷糊了，這大車小車的上百乘，人頭也裝不了那麽多，肯定有其他東西，說不定就是這些仙果，那盧象升繳獲建奴的？不象啊，建奴那些都是未開化的生番，哪會有江南的奇花異果？是盧象升從山西運來的？也不是啊，山西八大家和他們都是兄弟情深，經常來往，那邊絕對不出產這樣的人間美味，那是從哪裏來的？兩人一回到家，馬上把幾個機靈的家人叫過來，要他們無論如何打聽出這批東西的來曆，關鍵時刻出點血都沒關係，這兩個國丈什麽本事沒有，經商的頭腦倒是不學就會，知道誰先掌握這些稀罕物的來路，誰就能大發特發。

    程國祥和範複粹得到了皇帝的厚賞，內閣馬上都知道了，所以早朝一完首輔劉宇亮，次輔薛國觀，大學士蔡國用都找各種理由進見皇帝，天子你不能厚此薄彼啊，聽說宮裏進了一批稀罕物件，老程老範捷足先登，賞賜了精米精麵等一大摞好東西，好歹也給點我們這些鞠躬盡瘁的老臣啊，當崇禎看著幾個老先生可憐巴巴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陣好笑，手裏有東西就是爽啊，平日裏一個個鐵板著臉正人君子的模樣，每次都是朕半求著你們出主意辦差事，今天一聽說宮裏有有錢買不到的東西，馬上象狗圍著茅坑轉了吧，呸，不對，是蜜蜂圍著花叢轉，也不對，總之你們是盯著朕的福利了，來求朕賞賜些是吧？行，好好幹，不會忘了你們的，朕也苦了多少年了，難得如此奢侈一回，先給你們點甜頭吧，哎，這天下隻有盧愛卿真心待朕啊。

    於是幾個老頭心情愉悅地拿著皇帝的賞賜，馬不停蹄回家騙老婆，這樣一來滿朝文武都知道了，皇帝手裏有奇珍異寶，得想法子搞點回家啊，於是各種要求覲見的折子如雪片般飛來，理由真是五花八門，哪家的孩子生了沒屁之眼，哪家的鐵樹開花了是祥瑞，南海有龍吟，西山有鳳鳴，堆得龍書案上滿滿當當，都是要求天子召見的，崇禎又開始心煩了，這沒東西過年心煩，現在有東西過年了，更心煩了，後宮已經提意見了，再這麽大手大腳，宮裏就又要空了，畢竟這宮裏的宮女加太監有上萬，本來就絕對不夠分，現在再加上外庭的百官，完全就是杯水車薪啊，刹車，趕快刹車，休沐，提前休沐，本來離過年還有十天，大家還應該再上幾天班，現在好了，提前休沐，回家抱孩子去吧，也省得天天盯著朕的那點私藏打主意，哎，要是這天降神人多送些來就好了，難得朕有點拿得出手的賞賜，物以稀為貴，這些絕對比銀子管用多了，可惜太少了不夠分的。

    崇禎自然不知道，這真是先遣團故意送的，讓崇禎免費為天降神兵做的廣告，為的就是勾起所有人濃厚興趣，為以後各項方案開展減少阻力，也為以後商品銷售價格，增加財政收入，建設海港，造船出海做好鋪墊，說白了就是魚餌，專門釣你們上鉤的，而且是公開的直鉤，說實話，這樣的魚餌肯定會搞得一群魚爭先恐後地上鉤，後世東西的吸引力對孤陋寡聞的古代人絕對是碾壓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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