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晏說完這番話，又道：“我有些累了，你對星辭的心，我了解了，不要再做什麽了，一切就憑皇上做主就是。”
    他說完站起身，隻是他身形一晃，又坐了回去。
    “老首輔！”葉洵去扶他。
    孟青晏擺了擺手，苦笑地說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沒事，我自己可以。”
    孟青晏艱難地站了起來，真的沒有讓人攙扶，自己背著手向外走去。他依舊倔強地挺著脊梁，這個耿直了一輩子的老人，不願意展現自己的脆弱。隻是他的肩膀卻垮了下去，他的肩頭抗起了大啟的風雲變幻，卻抗不起自己孫女兒的安危。
    孟青晏離開之後，老侯爺才道：“你別聽老東西亂說，他年輕時就這樣，迂腐得很。孟家丫頭是對大啟的有功之臣，沒有道理讓有功之臣落得這個下場。你盡管按照你的計劃去做，有什麽事，祖父替你扛著。”
    葉洵神色一凜，老侯爺能說出這麽一番話，當真是一片愛護晚輩的心。
    葉洵拱手道：“謝過祖父。”
    老侯爺眼神裏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不全是為了你。女子生存不易，有多少優秀的奇女子，因性別之顧而被埋沒於塵世。孟家丫頭敢女扮男裝去科舉，還為社稷、為百姓做了這麽多好事，她不應該落得這個下場。女子怎麽了？女子也比許多男子更出色！”
    葉洵覺得老侯爺的態度有些奇怪，他似乎在說孟星辭，但又好像不是孟星辭。就好像他也有一個欣賞的女子，和孟星辭一樣優秀出色，卻也因為性別之顧而埋沒了才華。
    老侯爺輕輕拍了拍衣袖，“行了，去做你的事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老侯爺說著，背著手也走了出去。
    葉洵麵露深思，宋年此時走過來說道：“我曾聽聞，老侯爺有一個師妹，是前朝戰神霍大將軍的獨女，當年霍將軍被冤枉通敵叛國，全家被抄斬。正是這位獨女，隻身來到上京，為霍家洗脫了罪名。”
    葉洵不解地問道：“我是祖父的親孫子，我都不知道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宋年表情羞赧，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咳咳，是有一次侯爺來我家，跟我爹喝酒的時候，喝多了說的，我不小心聽到的。”
    葉洵這才恍然大悟。
    宋年說道：“聽聞那位霍姑娘不止武功高強，騎射功夫一絕，更是聰慧絕倫。她好像還救過先皇，按說這樣的女子，不應該沒有記載才是，隻是現在聽說過她的人寥寥無幾。你那個表兄，蕭公子的祖父，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現在還有他的故事呢。可是這位霍姑娘，按照侯爺的評價，亦是驚才豔豔的人物，現在卻鮮為人知。可見男子和女子之間的差距。”
    葉洵沒有說話，孟星辭就是希望能打破這種差距，所以她才甘願回到天牢。
    趙晉要親自審理孟星辭一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上京，審問開天辟地一來第一個女官員，百姓們都十分關注。
    葉洵當天放出了數隻信鴿，信鴿拍著翅膀漸漸飛遠，葉洵看著飛走的信鴿，心頭沉甸甸的。
    大概是為了讓眾臣過個好年，趙晉將審理的日子定在了元月二十，過完了年。
    案件審理的地點則是定在了大理寺，這是眾位大臣要求的。因為大臣們希望能讓百姓們親眼見證到孟星辭被審判，最好立刻處斬，也要大庭廣眾，才有威懾力。
    趙晉都很好脾氣的答應了。
    上京元月的天氣依舊寒冷，滿朝文武、上京的百姓，都沒被寒冷擊退，依舊出現在了大理寺外，觀看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審判。
    趙晉的龍駕是最後到的，百姓們和一眾官員跪下行禮。這是在那一場風暴之後，趙晉第一次公開露麵。
    百姓們看到了他們英明神武的皇帝，依然風采依舊，這讓百姓們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們高呼萬歲，趙晉彎了彎唇角，緩步地走下了車。
    孟星辭作為犯人，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反而比趙晉還要來晚一步。
    趙晉坐在大理寺的正位上，身邊兩側是六部尚書及大理寺寺卿。這種場合，葉洵都要靠後的。
    孟星辭乘坐囚車被送到了大理寺，她依舊穿著那身白色長裙。這還是孟星辭第一次以女裝出現在眾人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愣。
    此時此刻，眾人心中才有了一點真實感。那個驚才豔豔、才華橫溢、相貌俊美的探花郎，真的是個女子。
    一個多月的牢獄之災並沒有減少她半分氣度，她從容地下了馬車，一如既往的優雅，顯露出良好的教養。
    這是孟家傾力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可惜了，這是所有人心頭湧上來的想法。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出類拔萃，若是個女子，至少還能保孟家百年榮興。
    怎麽就是個女子呢？
    葉洵看到孟星辭腳步一動，她穿得太單薄了，這天氣還冷著。
    葉洵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卻不能上前一步。
    “罪臣孟星辭見過皇上。”孟星辭拱手行禮，態度從容不迫。
    趙晉神色複雜地看著孟星辭，這是他曾經最器重的股肱之臣，他為她預留了首輔之位，希望能創下一個祖孫兩朝首輔的佳話。
    她那麽能幹，那麽聰明，交給她的每一件差事她都辦得漂漂亮亮。這樣年輕聰慧的臣子，他曾經一度認為，這是上天賜給他的福氣，他有信心讓二人傳下一段君臣之誼的千古佳話。
    “大膽孟星辭，你身為女子，怎敢自稱‘臣’？”禦史大夫出來怒聲斥道。
    孟星辭平靜地看著他道：“我的探花郎乃皇上欽點，官職亦是吏部親授，如今我雖是戴罪之身，但依舊是皇上的臣子。”
    葉洵淡淡地說道：“皇上在此尚未發聲，禦史倒是迫不及待的越俎代庖，將皇上置於何地？”
    禦史大夫連忙拱手說道：“皇上，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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