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辭說著，她正色地看著趙晉地說道：“若是一開始，罪臣是身不由己女扮男裝，但後來罪臣是心甘情願且甘之如飴！罪臣不後悔！”頓了頓，她又道：“有許多人為罪臣可惜，說若我是男子該多好。但其實罪臣一點都不覺得可惜，相反，罪臣很慶幸罪臣是女子。以女子之身，做了許多被認為男子才能做的事。罪臣以己為證，女子亦可如男子一樣，入朝為官！”
    “皇上！孟星辭妖言惑眾，口出狂言，請皇上速速將她定罪！”
    “請皇上定罪。”
    “請皇上定罪！”
    此起彼伏的聲音都響了起來。
    禦史大夫見趙晉麵露遲疑，便正色道：“皇上，孟星辭知法犯法，以女子之身科舉，影響之惡劣，實屬罕見，請皇上盡快處死，以正視聽。”
    這下直接給孟星辭判了死刑，趙晉連個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了。
    “皇上！”葉洵甩開披風，單膝跪下，誠懇地說道：“皇上，縱然孟大人有許多不是，但她亦為大啟立下汗馬功勞，她是大啟的功臣，罪不至死啊。求皇上網開一麵。”
    葉洵說完，俯身便磕了一個頭。
    趙晉冷哼了一聲，挑起了嘴角說道：“孟星辭說了這麽多，都沒為自己求情一句。葉世子倒是上心的緊，一開口就讓朕對她網開一麵。她這罪責，是能網開一麵的嗎？”
    葉洵當即說道：“皇上，末將願以自身軍功為孟大人將功折罪。”
    這次趙晉都氣笑了，“你的功勞是你的功勞，如何能替別人頂罪？更何況，她孟星辭用得著用別人的功勞嗎？”
    這話便是連禦史大夫都無法辯駁，孟星辭身上的功勞算一算，都足夠她入閣拜相了。
    可惜，這是個女子。
    禦史大夫說道：“皇上，自古本就沒有功過相抵一說。更何況孟星辭罪行滔天，絕不可放過。”
    “求皇上處死孟星辭！”
    “求皇上處死孟星辭！”
    大臣們又相繼懇求，不過這個架勢卻像是在逼迫趙晉一樣。
    趙晉眯起了眼，神色複雜地看了孟星辭，“孟星辭女扮男裝，前所未聞，理應處……”
    “皇上！”突然，門外傳來了一個老邁的聲音。
    眾人回過頭看去，隻見孟青晏身著布衣出現在門外。
    趙晉心中一驚，堂下坐著的大臣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讓所有文武百官最忌憚的並不是孟星辭這個官做的有多成功，也不是她身上有多少功勞。而是她身後的這個老人，這個為了大啟奉獻一生，卻從未徇私過的老人。
    孟青晏說起來是還是前朝官員，但他為人剛正不阿，一心為國，毫無私心，為大啟選拔了不知多少人才。他曆經三朝，是從皇帝到官員再到百姓，都交口稱讚之人。
    孟青晏是真正的純臣，孟星辭說了那麽多話，但是有一句話，文武百官相信。那就是孟青晏並不知情，因為所有人都相信，若是孟青晏知道此事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他用自己的一生證明了他的人品，他是絕對不可能說謊，絕對不可能徇私的。
    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路，哪怕孟青晏已經致仕，但是上京的百姓們卻都還記得他。
    孟青晏走進堂內，直接跪了下來：“草民孟青晏參見皇上。”
    趙晉都有些坐不住了，小的時候還是孟青晏給他啟蒙的。
    趙晉也不是從小就如此沉穩懂事的，他小時候也曾頑皮過，還帶著點心上課吃。當時被孟青晏的發現了，他以為這個刻板嚴肅的老師會責罵他。
    但孟青晏卻是伸出手，小聲地跟他說道：“分臣一塊，臣也餓了。”
    孟青晏的反應對當時的趙晉來說簡直是又驚又喜，他很大方的分了一半點心給孟青晏。師生二人靜悄悄地吃了點心，然後……然後下課的時候，孟青晏多布置了三大張的大字。
    當時的趙晉終於體會到了人心險惡，都吃了點心了，怎麽還能多留作業呢？
    小趙晉憤怒控訴：“老師，您吃了我的點心。”
    “然後呢？”孟青晏無辜地看著他。
    小趙晉當即就道：“吃軟最短，您吃了我的點心，怎麽還可以給我留這麽多的作業呢？”
    孟青晏理所當然地說道：“學生孝順老師本就天經地義，老師多給學生留作業，更是天經地義。殿下可是有何不滿？說出來，為師是講道理的人。”
    小趙晉當時就泄了氣，“沒有不滿，老師說得對。”
    孟青晏彎了彎唇角，然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故事告訴殿下，做人不能做壞事。哪怕一時間有人為你遮掩，日後也會成為隱患。”
    小趙晉若有所思：“學生受教了。”
    孟青晏又一臉嚴肅地告訴他：“當然，這還告訴了我們另外一個道理？”
    小趙晉眨著懵懂的眼睛看著他，孟青晏意味深長地說道：“還告訴我們，做人不要高興的太早了啊！”
    小趙晉：“……”
    不過後來，孟青晏親自與先皇提議，簡短講課的時間，分為上下午。如此一來，小趙晉有了休息的時間，也不會餓肚子了。
    但後來趙晉才知道，這樣一來，孟青晏便要來回跑兩趟，耽誤了不少時間，他還公務繁忙，比平日裏晚了一個時辰才能回家。
    這就是那個在外人眼裏嚴肅，甚至刻板的老首輔。但他卻用他獨特的方式，參與著小趙晉的童年，成為了他兒時唯一的一抹亮色。
    先皇是突發疾病駕崩的，趙晉還沒度過喪父之痛，便成了皇帝。
    那時候孟青晏是早就想要致仕的，但是不放心趙晉，他才又咬牙堅持了兩年。
    趙晉現在還記得，在先皇駕崩後，是孟青晏陪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他走完登基的路。
    孟青晏那時候告訴他，就像小時候一樣，溫聲地跟他說：“皇上不必擔心，老臣會一直陪著皇上。”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在他第一次坐在龍椅上的時候，他心裏惴惴不安。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好這個皇帝，直到他看到站在第一排的孟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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