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芙在電梯旁邊著急地踱著步子。
    電梯表盤上的數字從27開始，不緊不慢慢地往下走，每一個數字的跳動都增加了她的煩躁。
    她才住進來，就看到謝敏鋒將女人趕出去，說明這種情況很常見！
    一想到劉伶燕這裏兩年，很可能夜夜都守在陽台上欣賞剛才那一幕，牙齒就恨得格格響。
    “叮”！
    電梯終於到了，唐雪芙跨進了電梯，正要按數字1，孫羿揚卻搶先一步，用筆頭點亮了那個數字。
    電梯合上的時候，孫羿揚說：“疫情尚未結束，小心為妙。”
    複又將沙發上順手揭來的風衣解開，繞過唐雪芙的肩。
    他為她披衣的時候，離她很近。
    他緊繃的下頜線條就在她額頭上方，喉結正對著她的眼睛。
    雖未講話，喉結仍在微微地上下抖動，像是在對她說：“來，伸手，摸一下。”
    鬼使神差一般，唐雪芙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在那裏觸碰了一下。
    孫羿揚立馬僵在那裏，為她披衣的手也停下了。
    唐雪芙分明聽到了他變得急促的呼吸聲，看到他吞下唾沫時喉結的上下擺動。
    他心中一蕩，握住了那根手指，就往唇邊送。
    唐雪芙卻趕緊掙脫他的手，轉身，企圖按回心髒裏那隻亂撞的小鹿。
    她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我就是……想看下那裏手感如何，是不是……和我的一樣……”
    說完，唐雪芙又忍不住閉上眼在心裏呐喊：“這解釋……太拙劣了……怎麽辦……”
    孫羿揚也失去了平時的邏輯，並沒有揭穿，隻是扭過頭去：“你，把衣服扣扣好，外……外麵冷！”
    唐雪芙也“哦”了一聲去扣扣子，顫抖的手卻始終也使不上力。
    孫羿揚不敢再伸手幫她扣紐扣，唯恐失控。
    電梯悠悠下降，兩人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手也不知道該往哪放。
    電梯內四向都是鏡子，你照我，我照你，幻化出無窮的畫麵。鏡子將他們的身影重複拉成線條，一直延伸到無窮小，沿著這些畫麵望去，就像走到了時光盡頭。
    唐雪芙雖然感覺到慌亂、窘迫，又覺得很新奇。
    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粉紅色的微粒，每一口呼吸都是甜的。
    這是不是心動的感覺？
    等下，我看看表情——原來，心動就是這樣的嗎？
    呀，不對，這表情很奇怪，嘴角得抬高一點，然後，頭再低一點。
    唐雪芙一走神，孫羿揚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就在這時，電梯也非常應景地“叮”了一聲。
    走出電梯，再拐兩個彎，唐雪芙終於來到了謝敏鋒停車的馬路邊。
    剛才的女子還沒走，隻是抱著雙臂蹲在路邊。
    齊肩的酒色長發遮住了她的臉，但從她顫抖的背影可以推測出來，她在哭。
    唐雪芙湊近車內一看，謝敏鋒和兩個助理都在車上。
    唐雪芙一臉嚴肅地敲敲窗戶，裏麵的人沒點反應。
    孫羿揚從路邊找到一塊尖銳的大石頭，遞給了唐雪芙。
    唐雪芙對著裏麵的比劃，威脅說如果再不把車窗降下來，她就砸車。
    終於，謝敏鋒搖下了車窗：
    “唐雪芙，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勸你最好別管閑事！”
    唐雪芙一把將石頭扔到垃圾桶邊，指著車子裏麵罵：
    “謝敏鋒！你從小就是條霸王龍，村裏男孩子都被你揍了個遍，可我還是覺得你有原則，有底線，因為你從來沒打過女人！可是現在呢，你居然大半夜把一個女人扔在馬路邊？”
    謝敏鋒：“唐雪芙！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仔細看看，那是女人嗎？”
    唐雪芙朝那邊一望，覺得這女人雖然身形上看起來是粗壯了些，但也不能說人家不是女人吧？
    唐雪芙拿出手機，往後退了退，將謝敏鋒的車和那女人哭泣的背影都框在畫麵裏，“喀嚓”地拍了個照：
    “謝敏鋒，我警告你，如果你今天不好好地送這位女士回家，我就把這照片公布到網上！讓所有粉絲都看看，你到底有多渣！”
    助理王皓從車裏探出頭來：
    “我們謝大明星就是演痞帥浪子加絕世好兄弟出名的，你這種照片，隻會增加觀眾對他人設的認同，勸你還是算了吧，沒用！”
    孫羿揚粉色花瓣一般的嘴唇輕輕上揚，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度：
    “那就寫，謝敏鋒龍陽之好，深夜帶女裝男寵回家而又棄之街頭——如何？”
    這一下，謝敏鋒和兩個助理的臉色就全都變了：“這種謠可不能亂造！”
    國內的觀眾並不寬容！
    人們可以接受一個男演員去演《斷臂山》、《春光乍泄》，但絕對接受不了他在現實中喜歡男人。
    無論他之前人氣多高，演技多好，多受寵愛，隻要取向有問題，立馬就會被輿論的禿鷲啄下神壇、生吞活剝、啃得骨頭都不剩，非死不能恢複神格——
    謝敏鋒也好，助理也罷，都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
    “喲，這下怕了？”唐雪芙得意地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啊！”
    謝敏鋒深呼吸了兩口，立馬恢複了平靜：
    “小丫頭片子，造謠要坐牢的！想收到法院的傳票，你盡管發到網上好了。”
    這一下，唐雪芙可沒撤了，“謝敏鋒，你……你無賴！”
    孫羿揚將手輕輕搭在唐雪芙身上：
    “我們可不會造謠，就將你的這照片發到網上，一句話也不說，任憑粉絲猜測！”
    唐雪芙非常佩服地看了孫羿揚一眼，接口道：
    “以網友們的能力，這車邊痛哭的人的信息立馬就能公布出來，到時候，誰造謠你就告他們去，反正跟我們也沒有關係。”
    謝敏鋒打開車門下車，點燃了一支煙，沉默了半晌，道：
    “你如果真的想這麽做，就去做吧。彭亞熙說，我的命中注定有一劫，我且拭目以待。”
    一聽到謝敏鋒提起母親，孫羿揚臉上的表情緩和不少。
    唐雪芙也不是真的想要去造謠，隻是看不慣他對女人這種態度。
    謝敏鋒一向張牙舞爪，這次看他示弱，都有點不習慣。
    她想跟他說點什麽，卻感覺有人在偷拍。
    剛才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人搖晃著自己的手機：“小姑娘，你出的主意非常棒！我打算就這麽辦了！”
    他聲音非常粗，聽上去一點兒也不像女人。
    唐雪芙湊近，看見了他頸部的襯衫領口隱約突出的喉結，她才意識到，謝敏鋒說的沒錯，他真的不是女人。
    而且，他們之前也見過。
    就在昨天，唐雪芙正對著車窗練表情，他就坐在車裏哭。
    昨天他穿著還正式端莊，今天卻穿紅著綠，不知作何設想。
    他眼角的魚尾紋根根分明，笑得異常猙獰：
    “謝大明星，如果《再見，青春》的男二號沒有我的名字，那你就等著你和這個男人婆的照片被傳到網上吧！”
    說完，他又圍著唐雪芙轉了一圈：“男人婆，這件男女通用的風衣可真是太適合你了！全身上下居然看不到一絲女性特征，嘖嘖……我謝謝你！”
    說完，他飄然轉身，一扭一扭地朝小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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