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當時在把自己辛苦賺來的六枚金輪塞進那個藍發小女孩手裏抱著的鐵盒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暗自動了一番手腳。

    塗抹在那六枚金閃閃金輪下麵的青黑色油性液體是道吉家那邊特別調配的，在關於機械零部件修理時能起潤滑作用。

    它與祖安靠近上城處大街小巷中常用的潤滑劑有額外的一點區別。

    為了更好的侵蝕掉那些鏽蝕零件的表層，居住在礦坑區附近的修理匠往往會在這些油性潤滑液體裏添加一些礦坑區居民的特有配料——來自祖安地溝的特產‘調味料’。

    這些‘調味料’不是給人吃的，確切地將，它們是屬於待修理機械的調味料。

    這些東西的本質是祖安劇毒河流蒸發濃縮之後而形成的固體結晶顆粒，將它們融於油性液體後具有強大的腐蝕性。

    祖安是一個垂直結構分了很多層級的大型城市，居住在靠近地表層的祖安修理匠一般是不屑於用這種對零件結構有不穩定潛在破壞因素的潤滑劑配方。

    那東西要是一不小心劑量加多了，它能把零件表層鐵皮給侵蝕掉足足半英寸左右，這對於尺寸公差配合要求精密的機械器件來說無疑是具有很嚴重的後果。

    但是已經一無所有，隻能靠撿垃圾為生的地溝礦坑區居民，顯然是不在乎這些，畢竟他們手裏扒拉出來修理的機械裝置，一般也是出於地底熔爐旁某個被拋棄掉的垃圾堆。

    循著記憶回到自己那個被堵住的遊戲廳後，蘇恩很是無語的朝這個裝飾的富麗堂皇內裏卻簡陋得隻有一個出口的遊戲廳看了一眼，然後也沒有進去，隻是抬手五指往自己掌心處聚攏。

    在那裏，一絲淡不可見的黑霧從他的手心處偷偷地鑽了出來，然後還很有靈性的往四周的空氣嗅了嗅，最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化作一個箭頭模樣的東西指向了地下之城祖安城裏更為上層的一個位置。

    見此，蘇恩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心裏也有了底。

    在他的眼中，這由天命詞條【來自深海的呼喚】夢境所催生出來的黑霧，與他當初辛苦修煉出來的火雲訣，有本質的不同。

    雖然它們表麵上都具有相當程度的超凡屬性，但火雲訣相當於是自己修為法力的一種，可以隨心所欲的調動，而自己這個主體意識不去操控運用的時候，這東西就是一盤散沙。

    而這種來曆莫測的黑霧，蘇恩明顯感覺到雖然自己也能操控它們，並且擁有它們所具有的超現實感知，但其與火雲訣之間還是有一種最本質的東西不同，那就是黑霧擁有個體的思維與意識。

    沒錯，它們是活的！

    盡管這種個體的思維，或者說生命意識，很是微弱，外在隻是表現為控製觸手或其本身的蠕動，就像是一種青蛙死亡後蹬腿的神經條件反射弧一般，但也足夠詭異。

    在將金輪塞入對方那個藍發小女孩的鐵盒子裏的時候，蘇恩同樣將自己所弄出來的黑霧也塞了幾縷到那些青黑色油性液體中。

    此時手裏的黑霧召喚出，這就像是地圖上出現了兩個相互吸引的光標，蘇恩能夠隱隱感受到對方所在的位置，那是更上層也更繁華的區域。

    心裏有了大概的方向，蘇恩沒有過多遲疑，領著跟在身後的道吉就徑直去往那個藍色小女孩所在的位置。

    而此時，在祖安黑巷最中心的摩根酒吧不遠處，也有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聚在一起。望著擺在眾人中間的鐵罐頭盒子，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可思議與興奮。

    “哇！我說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爆爆嗎？我們這回可算是發大財了！”

    一個棕色皮膚，頭發豎直立起，身材瘦弱像隻猴子的十五六歲少年首先怪叫著說道。

    他捏起鐵盒子裏的一塊黃燦燦的金輪，虛著眼瞅了一會兒之後，還不放心似的用力壓住金輪往地麵按了按，確定是真東西無疑後，頓時用像是第一次認識藍發小女孩的眼神看著對方驚異地說道：“我們這裏的倒黴蛋，這回可終於算是走了一次好運了！”

    “嘿，麥羅！給我放下，那是我帶回來的！那是我的！”

    13歲左右的藍發小女孩，也就是爆爆，頓時衝著這個瘦猴一樣的少年喊道，並且衝過去將對方手裏的金輪給一把奪下，重新小心翼翼的放回鐵盒子裏。

    手裏的東西被搶，深色皮膚的麥羅也沒過多的舉動，隻是眼饞的看著裝在盒子裏的那六枚金輪，砸吧下嘴嘖了幾聲，意猶未盡的說道：

    “到底是哪個家夥這麽愚蠢，居然敢把這麽大一筆財富放在別人的盒子裏。爆爆，不如你仔細跟我們說一說吧，我也想去那地方碰碰運氣。

    連一向倒黴的爆爆你都能收獲這麽大一筆錢財，那一向幸運的麥羅大爺我，走過去少說也能撿到一二十枚金輪！”

    “可惡的麥羅，我才不是倒黴蛋！”藍發小女孩爆爆聞言氣急，頓時張牙舞爪與瘦猴一樣的少年展開爭辯。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粉色頭發女孩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撿起鐵盒子裏的一塊金輪，放到眼前仔細瞅了一會。

    此時附在金輪上麵的青黑色油垢，在與其鐵盒子內的其他機械零件的碰撞摩擦中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

    不過在其內裏極深處，還有像血絲一樣大小的黑霧在那層薄薄的油垢中上下懸浮，就像是不小心沾染在上麵的祖安灰霾。

    這個粉色頭發16歲模樣的假小子是這三人裏年紀最大的，少女眸光微動，心中對這團青黑色油垢的來曆有了猜測。

    她直接伸出手腕，對著手裏綁著的白色繃帶從中撕咬扯下一塊，然後向手裏的這枚金輪抹去。

    因為平時有訓練拳擊的傳統，她一般都用繃帶包裹住拳頭來減緩手指骨節受到的衝擊，此時，這繃帶恰好碰上了用場。

    還沾著些許血跡的繃帶抹在還附著青黑色油垢的金輪上麵，原本看著還算是大體潔白的繃帶頓時染上了一大片黑色汙漬，但是跡象並未到此而止。

    原本隻是擦除汙垢與灰塵的白色繃帶突然像是發生了化學反應般湧出一股灼熱感，緊接著，青黑色汙漬周圍的一圈仿佛像是陷入腐蝕狀態，向外圍擴散了淺淺的一層，原本新鮮的布料頓時氧化變作曆經悠久歲月的灰白。

    果然如此，這個粉色頭發的假小子眼中露出一抹不出意外的了然神色，作為三人中老大的她，顯然見識的更多一點。

    而此時其他兩人看著自家老大這一係列的奇怪操作，也都停止了打鬧，臉上俱是茫然的神情。

    見到自家跟班一臉奇怪的樣子，這個粉色頭發的少女不由多解釋了一句：“這是祖安底層地溝那邊特製的潤滑劑，爆爆，你確定這錢是他們主動放到你盒子裏的嗎？”

    “是呀。”藍發小女孩爆爆一時還沒想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她看向了自己的姐姐，“蔚奧萊，怎麽了？”

    這個叫做蔚奧萊的粉色頭發假小子露出微微凝重的表情，“出身地溝的那幫人，我以前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這麽一大筆錢，那群人是豁出性命也要守住的，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說著她看向了自己的妹妹，扶住對方的肩膀低下頭認真地問道：“爆爆，你再仔細講一講，當初發生了什麽？講一講那個時候的畫麵。”

    “他那個時候真被一群凶神惡煞的黑幫追著跑，走投無路，他隻能找個地方把手裏的金輪給藏起來，我這是走了好運……”

    藍色頭發的小女孩不服氣地爭辯了一句，但是在自己姐姐越來越淩厲的目光下，聲音漸小。

    頓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頭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當時從遊戲廳裏出來，就被那個從地溝出來的小混混給迎頭撞上了。我用來做小耗子的機械零件都被掀翻散落了一地。他看起來很慌張，隨便給我收拾了幾下，然後就拽著他手裏的錢袋子逃走了。對了，那可惡的家夥還把我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器械零件都給裝走了一堆！”

    說到這，藍發小女孩爆爆麵上有幾分咬牙切齒的痛恨味道，但迎著自己姐姐凝神專注看過來的目光，她隻能鼓起腮幫子氣嘟嘟繼續敘述道：

    “然後就跑過來一大群滿臉橫肉帶著奇怪大帽子的粗壯男人，他們和我沒有接觸，隻是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朝著那個逃跑的家夥追了過去，然後我就離開了。

    你看嘛！蔚奧萊，這很明顯就是那個地溝小鬼頭不知好歹地搶了那群黑幫混混的錢袋，然後被攆的四處逃竄走投無路嘛！”

    粉色頭發的蔚奧萊搖了搖頭：“這麽一大筆錢，一般的小型黑幫不會隨手裝在錢袋裏被人偷去。而且……他們大概率也沒有這麽多的錢。”

    “那就是那地溝小子從界橋那邊扒過來的！老大你要知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確實如此，他們那群地溝扒手的偷竊技能都快比得上麥羅大爺我了！”像瘦皮猴子的麥羅在旁邊插了一嘴進來。

    粉色頭發的蔚奧萊擰了擰眉頭，也不覺得這樣的猜想有什麽問題。按照地溝那邊的傳統來說，這筆錢大概率是來自皮城那邊，反正貧窮的礦坑區居民是不可能擁有這麽大一筆財富的。

    不過這並不是蔚奧萊所關心或者說是擔憂的內容，她眼睛盯著自己有著藍色眼眸的妹妹，再一次細致的追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那個地溝小子在把鐵罐頭塞進你懷裏的時候，還說過他會過來拿的？”

    這話一出，旁邊的麥羅也察覺到不對，一齊看了過來。

    隻有13歲左右，身高比其他兩人矮了一截的爆爆迎著二人的目光，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不過她很快就補充著說道：“雖然他這麽說，但是我們才第一次見，這底城那麽大，他不可能找到我的。這幾枚金輪是他賠給本姑娘我的醫藥費！”

    “找不到嗎？”

    蔚奧萊輕嗬一聲，臉上帶著嘲弄，她指了指自己拆下的白色繃帶沾染上的的青黑色汙垢，笑道：“那邊地溝區的人用的機械零件潤滑劑配方和我們的不同，聽說會散發出一種我們普通人類無法察覺到的味道。

    而他們那裏討生活的黑幫，恰巧有幾個養了一種能夠在劇毒河流裏生活的魚類，那種魚類對這特殊的氣味很是敏感，可以隔著數千米的距離就追蹤過來。把這種東西作為標記物，是他們的老伎倆了。”

    “啊，這樣啊！”爆爆看起來有些不安，扭了扭身子說道，“如果那個人追過來的話，我們要把東西還給他嗎？”

    “還什麽還？拜托，我們現在也很窮誒！有了這些錢我們甚至能夠不去上城就能舒舒服服地過上好一陣了。”

    旁邊的麥羅毫不猶豫的否決了爆爆的提議，他一隻手直接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塊破布，然後抓起鐵盒子裏的金幣，就開始奮力擦除上麵的青黑色汙物，“難得天上掉了一回餡餅，我們就要這麽把它們給交出去嗎？”

    “隻要我們用布把這些用於追蹤標記的亂七八糟的潤滑劑給全部擦幹淨，再把這些可可愛愛的金輪給放到水裏好好洗一洗泡一泡，那些人怎麽可能找到我們？”

    看著開始消除痕跡的麥羅，爆爆還想說些什麽。

    而這個時候，粉色頭發的蔚奧萊隻是看向街角的一側，伸手製止了麥羅用布擦除金幣汙垢的動作，盯著街道入口處突兀出現的一高一矮倆個身影，臉上是一副意義不明的表情：

    “晚了，他們已經循著蹤跡追過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