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前塵
    秋風蕭瑟吹落片片黃葉，隨著陣陣秋風，葉子終是晃晃不舍的從樹枝上飄落，然後無聲的落在鋪滿黃葉的地上，慢慢地腐敗化為養分滋養這片樹林。午後的暖暖融融，為這蕭瑟的天氣增加一點明媚。雖然已是深秋，在這柔柔軟軟的陽光下倒也感受不到冷意。
    秋素溪坐在地上倚靠在一顆大楓樹下，眯著眼睛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了，身上已經落了不少黃葉，她的身體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成了一副和諧恬靜的美好畫麵，她並沒有絕世無雙的容貌，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未施粉黛，但眉清目秀，周身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瑩白光，嘴角微微上揚，大概是做了一個好夢，讓人不忍打擾，似乎連落葉也不忍打擾這一刻的美好，放慢了降落的速度，如空中的羽毛轉了一個圈最後輕輕地落在她肩膀上。這一刻給人安靜舒適之感，讓人莫名悸動，易讓人放下所有的防備與不堪的想法，置身其中拋開所有煩惱，對秋佩遙來說世間最美好景色莫過於此。
    秋佩遙站在不遠處看到就是這樣一副畫麵，這一刻的阿姐沒有痛苦沒有憂傷沒有不忍，她似乎是真的睡著了，像個無憂的小姑娘做著美夢，他想靠近她身邊擁她入懷，讓她在自己懷裏這樣無憂的享受美夢，他不自覺的伸出手，卻又立刻被著一舉動驚醒，他怎麽能連這一刻的美好都不給她。
    就這樣讓我靜靜的守在你身邊吧，不知你的夢裏是否還有我，阿姐，求你不要徹底將我拋棄。我隻是……
    不求你的原諒，隻求你不要忘記……阿姐、溪兒
    秋素溪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看到阿遙站在不遠處深深地看著她，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太多很複雜的東西，讓的她心頭一顫。那眼裏有不舍有疼惜有悲傷有愛意似乎還有一絲悔意，那深邃的眼眸因為飽含太多情緒變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因為滿載太多終於溢出眼眶，一滴眼淚劃過他俊美的臉龐，這滴眼淚也深深砸在她的心裏，微微發熱卻燙的她心裏一緊。
    他原來還有悲傷……還有無助和一絲悔意……
    遙遙相望竟無語
    秋素溪不禁回想，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遙，那時的你紮著稚童的發髻，長得像年畫娃娃一樣，精雕玉琢，粉圓可愛，總是喜歡圍在我身邊一口一個“阿姐、阿姐”的叫我。
    第一章阿姐
    “阿姐，阿姐”一個小男孩坐在小木馬上一邊興奮的前後搖晃，一邊衝著旁邊坐在樹下板凳上正在認真刺繡的小姑娘喊著，小姑娘抬起頭衝著男孩微微一笑，小姑娘一笑眼睛彎彎的，眼神裏都是寵溺。小姑娘不過八九歲大小，穿著一身淡黃色裙子，整個人幹幹淨淨，小巧的手瑩白不染。腳邊放了一個針線竹籃，手裏拿著針線正在縫補衣服。針線在她手裏來回穿梭，小小年紀似乎對針線活已經很熟練，不一會兒就把衣服縫補好，針腳細密，不細看還真看不出縫補的痕跡。想必將來一定是個女紅好手，或許會成為出色的繡娘也未可知。小姑娘把針線仔細收好，抖了一下衣服把衣服伸展開，笑著看向木馬上的小男孩。
    “遙遙，來，試試衣服，看看合適不。”
    “阿姐縫補的一定是好的”，男孩從木馬上下來幾步跑來撲向小姑娘懷裏。
    “你個小皮猴可不能再把衣服弄破，不然下次就讓你光屁股，哈哈”小姑娘取笑道，一邊幫著男孩把衣服穿上。
    “阿姐才不會呢”男孩穿上衣服，看看袖口扯破的地方“阿姐，你縫補的可真好，都要超過奶奶了，下次補的時候給我繡個馬吧”。
    “你還敢有下次！”小姑娘佯裝生氣瞪著男孩，大大的明眸溢出滿滿的笑意。
    “阿姐，你就給我繡一個吧，好阿姐”男孩小手摟著小姑娘的胳膊撒嬌道，
    “阿姐，最最最好的阿姐，最最最漂亮的阿姐，世上最最最好的漂亮阿姐，給我繡一個好不好”。
    “好”，小姑娘誘不過男孩撒嬌笑著答應道。
    男孩高興的圍著小姑娘又跑又跳，完全就是小孩子得到了喜愛的糖果那般天真爛漫。
    這時從院外進來一個老婦人，老婦人梳著幹淨利落的發髻，穿著樸素大方，衣服袖口處繡著別致的花紋圖案，將這樸素的衣服襯得不俗，體態略顯豐腴，眉目和藹可親，有一種世家夫人優雅之態，年輕時想必是大家閨秀。
    小姑娘最先看到拉著小男孩迎過去，
    “奶奶！您回來了”。
    男孩也看到了“奶奶！奶奶！你看阿姐給我補的衣服可好了，還要給我繡一匹漂亮的馬呢”，男孩依偎在老婦人腿邊雀躍不已。
    老婦人看著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一左一右領著進了屋門，不一會兒就聽屋裏傳來孩童銀鈴般的笑聲。
    這裏是陳家村，村子不算大，總共住者二百多人，村子裏大多人姓劉，久居於此，村民們關係和睦。在村子南頭住著祖孫三人，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個小孫女和一個小孫子，兩人相差四歲，小姑娘是姐姐叫秋素溪，小男孩是弟弟叫秋佩遙。老婦人十年前來到這裏定居，與人和善，很快便和村裏的人熟絡起來。因為有一門刺繡手藝，也樂於教授村裏其他婦女，很快和這裏的村民相識起來，慢慢的紮根於此，村裏的人都稱呼她“黎奶奶”。關於黎奶奶自己的子女是誰？在哪？村裏人不清楚，好像是四年前回來過，留下一個奶娃和小丫頭，便再也沒見過。黎奶奶一手帶大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的父母從不說起，村裏人都以為這也許是老人家的傷心事從不問起，和他們祖孫三人相處和本村人也並無差別。黎奶奶在這裏紮根生活也是因為了解到這村裏的人淳樸善良。
    轉眼四年，秋素溪出落的亭亭玉立，雖然是十二歲的小姑娘兒，卻因為溫婉陳靜的性格透著一些早熟。其實她也確實比同齡小姑娘要早熟些，慧根早開，又是沉靜的性子，說話條理分明，做事不慌不忙。這性子適合學刺繡，靜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在黎奶奶這位女紅高手手把手的教授下，秋素溪的女紅手藝已經很精湛，用黎奶奶對秋素溪刺繡品點評來說“溪兒的刺繡功夫基礎紮實，手法嫻熟，刺繡花樣不奪目但勝在繡品有靈性，美在不張揚留有三分遐想，以後加以學習其風格自成一派”。
    而後，黎奶奶慈愛的看著她，心裏滿是欣慰和無言的感慨。
    終是和她娘不同些好。
    村裏的人都喜歡秋素溪，特別是村裏陳大娘，打小看著秋素溪長大，孩子模樣俊，性子溫柔，尊敬長輩，還有一手女紅的好手藝，見了人先微微一笑，甜甜柔柔的叫一聲“陳大娘好”，陳大娘是越看越喜歡，恨不得讓兒子早點娶回家給自己當兒媳婦，劉三娘有一兒一女，兒子叫陳阿大比秋素溪大四歲，已經是個小夥子，實實在在的村裏人，不善言辭，但卻做的一手好木工活，秋佩遙小時候的小木馬就是他做的。陳阿大長得濃眉大眼，還是少年偏瘦的身子個子卻很高，看著挺精神，小麥色的皮膚下是緊實的肌肉。為人踏實勤快，種地栽樹也都拾得起來，村裏也有不少女孩子喜歡，可他總是喜歡往秋素溪家跑，今天幫著挑挑水，明天幫著栽栽樹、修修屋頂掃掃院子。得了好的東西總是第一個想到秋素溪，陳阿大記得第一次見秋素溪，黎奶奶領著她來家裏，請爹幫忙給做一個小木馬，當時秋素溪跟在黎奶奶身邊，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小裙子，紮著兩個小辮子，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著乖巧的笑容，和村裏的他見過的其他小姑娘不一樣，到底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就是心裏想要親近她。
    聲音也柔柔的好聽，陳阿大到現在還記得那聲音，“陳大娘，這是我繡的手絹，送給您”。後來這條手絹被陳阿大從他娘那要來一直好好保存著，雖然以後秋素溪作為感謝他經常去家幫忙幹活也送過自己繡的荷包錢袋，但是在陳阿大心裏這條手絹的意義卻不同。這算是他和秋素溪初次見麵的重要信物吧。
    第一次總是不同的，陳阿大也許在那時，還是懵懂少年時就開始喜歡上秋素溪，即使那時候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但就是想一股腦兒的對她好，哪怕付出所有，後來甚至生命，其實求的不過是秋素溪好，希望她健康平安開心，日子平淡幸福。
    也因為陳大娘喜愛秋素溪，一心認定了秋素溪這個兒媳婦，所以在陳阿大這個可以娶親的年紀倒也沒催著張羅兒子的事，村裏的人也都知道陳大娘的心思。陳大娘心思秋素溪到底還小點兒，等過兩年再大些也來得及，自己兒子也喜歡秋素溪，現在正好培養培養感情，兩人這也算青梅竹馬，將來過日子定是恩愛的，陳大娘自己打算著覺得怎麽看怎麽般配。
    秋素溪家院子裏有一棵大梨樹，在黎奶奶剛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長得很粗壯了，當時黎奶奶選擇這個院落也是看上了這棵梨樹，黎奶奶自己覺得這棵樹已經紮根在這裏很久很久，像是在等她來作伴，因此黎奶奶決定落戶在這裏，死後就葬在這樹旁邊，和它永永遠遠做個伴兒。
    此時，陳阿大正在秋素溪家的梨樹下忙活著，胳膊和胸前出了一層薄汗，身上散發著少年特有的味道。秋素溪和秋佩遙在一邊打著下手，但是陳阿大又怎麽舍得讓他們兩幹活，陳阿大比他們大，把他們當作自己親妹妹、弟弟般愛護著。
    “阿大哥，歇一會”秋素溪含笑說著，一邊端了一碗酸梅汁遞到陳阿大手裏“我做的酸梅汁，阿大哥嚐嚐味道，正好解暑氣”。
    陳阿大趕緊接過來，衝著秋素溪嘿嘿一笑，漏出滿口的大白牙，一臉青澀少年的模樣，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一碗。
    秋素溪這邊也給秋佩遙拿了一碗，看陳阿大一口喝完，笑到“今天還真是熱，我再給阿大哥盛一碗來”。
    陳阿大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就麻煩小溪了”
    秋素溪嬌笑到“哎不麻煩，還有好多呢，一會兒給陳大娘和陳大伯還有嬌嬌妹妹也帶些回去嚐嚐”，秋素溪說著麻利的又去盛了一碗拿給陳阿大。
    “阿姐，那我的呢！”秋佩遙一聽，就撅著小嘴不大高興的說。
    “你這小貪吃鬼，給你留著呢，遙遙你這樣說可該讓阿大哥笑話你小氣了”，秋素溪微笑著對秋佩遙說，“阿大哥的秋千做好了，你還想不想玩了”。
    “那都是女孩子玩的”，秋佩遙裝作大人的口氣說道，“哼，我才不玩呢！”
    “哈哈，看來遙遙長大了，那你晚上不許和我睡一屋了，男子漢要獨立”，秋素溪對著秋佩遙鄭重的說。
    “阿姐，我……是我擔心你晚上害怕的……”，秋佩遙聽阿姐說要和他分屋睡立刻就著急了，但是又不想阿姐小瞧他，趕忙為自己辯解。
    其實他可喜歡和阿姐一起睡了，前兩年更小的時候，他和阿姐睡一張床，阿姐每晚都給自己講故事，每個夜晚伴著阿姐柔柔的聲音入睡。
    而這樣美好的夜晚是秋佩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
    如今自己又長大了些，奶奶說不能再和阿姐睡一起，給他單獨收拾了臥室，以後自己睡，自己死活不肯，這才求的奶奶準許讓他和阿姐睡一屋，其實他不怕黑，他就是不想和阿姐分開。
    秋素溪看秋佩遙極力辯解，取笑道，“那阿姐可要謝謝遙遙的關心了”。
    秋佩遙知道自己是被阿姐取笑了，有些不服氣的說道“我是男子漢，永遠保護阿姐不受欺負”。
    秋佩遙漸漸長大些不再是無知孩童，心裏有自己的想法，知道作為家裏唯一的男孩子要保護好奶奶和阿姐。特別是在阿姐麵前每當有陳阿大在場時，自己就更不能退縮，和陳阿大比，他知道自己沒有他高大，不及他會做木工，更不能幫阿姐分擔活，這時候才八歲的秋佩遙會有一種小小的失落和自卑感。
    院裏的秋千終於做好了，秋千掛在大梨樹粗壯的枝幹上，兩根繩子包了布，還纏了很多野花，看上去非常漂亮，秋素溪很喜歡，陳阿大讓她們姐弟倆一起坐上去，在後麵推著他倆蕩秋千。秋素溪坐在秋千上，享受暖風在耳邊輕輕的撫摸，感受自己如鳥兒一般在飛，原來飛翔的鳥兒這麽快樂。這時的她才有作為這個年齡該有的少女天真浪漫樣子。秋素溪銀鈴般的笑聲隨著來回搖擺的秋千，回響在整個院裏，笑聲越飄越遠似乎響徹了整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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