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閣在天啟城中有一處名為“流雲齋”的鋪子，賣的都是些華服布料。
    管事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看著頗為精神的先生，名為方齊。
    幾人到了流雲齋後，淵墨與方先生交涉了一番，囑咐其在容卿未離開天啟之前閉門謝客，另又讓他備了一應吃穿用度。
    容卿準備在天啟逗留幾日，本就是準備大婚之後動身來天啟，現今倒是正好。
    陳錦麟也在三日之後抵達天啟城，當日便入宮見了天啟皇帝，提起求娶公主一事。
    從前陳國求娶，不過是為了掣肘。但如今陳國有忘川閣可以倚仗，娶不娶天啟公主也不那麽緊要。隻是容卿念著當初燕雲綺和陳錦麟也算是一對曆經生死的患難夫妻，且二人對彼此也是情真意切，故而才有意撮合。
    天啟皇帝本就準備傳位給燕雲羅，燕雲綺嫁到陳國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燕雲綺若留在天啟，將來必定會與燕雲羅做對，若是嫁出去，還可與陳國有聯姻之宜。即便往後陳國與越國聯手，用燕雲綺為挾逼迫天啟投降，以燕雲羅的性子必然也不會為這個與她所對的妹妹讓步。
    折一個女兒對天啟皇帝來說並不算什麽大事，這一點燕雲羅和燕雲綺姐妹兩一直都清楚。
    可燕雲羅似乎根本就不打算按照天啟所想的來做。容卿和昭離離宮之後，她便指使身邊豔奴召集所有死士。
    豔奴有些擔憂道：“公主，陛下若是知道了，定會懲罰您的！”
    “罰就罰，隻要燕雲綺死了，能繼承他皇位的便隻有我。難不成他還敢殺了本公主？”燕雲羅站在殿中，朝著天啟皇帝寢宮的方向望去，眼神中一絲感情都沒有。
    對她而言，坐在皇位上的並非她的父親。不過是個殺死她母親，冷血無情的皇帝罷了。若有朝一日她成了天啟的女皇，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可陛下也同意將二公主嫁去陳國，她再也沒有機會同公主爭皇位了…”
    “你懂什麽？”燕雲羅扭頭嗬斥：“陳國與越國有聯姻之宜，將來若是攻打越國，陳國勢必會與他們聯手。燕雲綺，你以為本宮這個妹妹會幫本宮嗎？她巴不得本宮死！”
    豔奴不再說話，隻是她覺得燕雲羅這公主做得也是可憐。打出生起便從未感受過一日的親情，雖生為公主，卻也是掙紮求生，當真連普通百姓都不如。
    “傳令下去，三日後的宮宴，本宮要他們有來無回，全都給我那好父皇陪葬去吧！”
    …
    天啟二公主出嫁在即，皇宮內也同之前越國宮內那般，宮人門忙忙碌碌的籌備著，隻是少了些喜氣。
    燕雲綺早知自己躲不過聯姻的命運，此番聯姻對她來說倒是比從前想的要好些。
    至少有個與她性情相投的鳳昭離回嫁去陳國，陳錦麟她也見過了。不說多麽喜歡，卻也不討厭。
    出嫁前一日，百官入宮赴宴。天啟皇帝也難得的出了寢宮，坐在殿上。燕雲羅和燕雲綺姐妹一左一右的坐在他兩旁。
    席間燕雲羅看似十分高興的飲了許多酒，眾人隻當她是因為燕雲綺遠嫁，再無人可與她爭奪皇位而高興，連天啟皇帝和燕雲綺都未懷疑。
    一曲舞罷，百官陸續上前恭賀燕雲綺大喜，送的禮硬生生將她旁邊的桌子都堆滿了。
    殿中眾人皆有醉意之後，燕雲羅步履蹣跚，臉頰泛紅的拿著杯子走到殿中。
    “明日，本宮唯一的妹妹就要出嫁了，本宮今日高興，倒是想起宮中老人同本宮講的。”她轉身看向殿上的天啟皇帝，說到：“當初母後嫁給父皇時，也是這般熱鬧。聽聞長輔大人還獻上一顆從東海采集而來的明珠，有拳頭大小，本宮倒是從未見到過，父皇今日可帶來讓兒臣開開眼界？”
    此話一出，殿中眾人皆嚇得屏住呼吸，紛紛轉頭看向天啟皇帝。
    連燕雲綺驚得也低聲念了一句：“發什麽酒瘋！”
    天啟皇帝蹙眉，瞬間麵色如裹了霜一般，瞬間冰冷起來。雙眼盯著燕雲羅，略有怒意。
    “也是，父皇又怎會拿得出來。那顆珠子都給母後陪葬，放入她的棺槨中了。”燕雲羅低下頭失笑道。
    “放肆！”天啟皇帝一怒，重重拍了龍椅一掌。
    “放肆？哈哈哈…”燕雲羅聞言發出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殿中眾人紛紛低聲道她是喝醉了，可容卿等人卻覺得有些怪異。
    他轉頭與昭離對視一眼，二人的麵色都有些凝重，像是猜到了燕雲羅此番宮宴怕是設了埋伏。
    “兒臣今日就放肆一回，早些送父皇去陪母後。”說罷，她陰狠的盯著天啟皇帝，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霎時間殿內湧進許多黑衣人，殿外更是多得將殿門都堵得水泄不通。皆是拿著刀劍，一個個凶神惡煞。
    殿內百官瞬間慌了神，紛紛起身擠作一團，驚恐的看著四周。
    這番陣仗怕是燕雲羅早就預謀好了，天啟皇城內的禁軍估計也早就被她解決了。
    眼見形勢不妙，天啟皇帝強忍著怒意，麵色緩和了幾分，“朕將你皇妹嫁去陳國，為的就是讓你安心接掌皇位，你今日這般又是為何？”
    “安心？”燕雲羅抬手將杯中酒飲盡，揮手將杯子輕輕一扔，杯子落地後摔得粉碎。
    “兒臣自出生起，不曾有一日安心過。倒是父皇你！”她突然伸手指向殿上，怒聲問道：“你殺了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你可安心！”
    天啟皇帝的臉色愈發難看，旁邊的燕雲綺也盯著他，眼中除了恨意之外還帶著一絲悲痛。
    陳錦麟正坐在離她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竟對她生出一絲憐憫。自己的父皇母後向來恩愛，雖說不曾見過父母不合的模樣，卻也聽說過。
    隻是他無法想象，燕雲綺自出生便失了母親疼愛，又有這樣一個父皇，將她當做棋子，親姐竟也視她為敵。換作是他，必然也是接受不了的。
    “事已至此，即便兒臣今日不動手，恐怕父皇也不會放過我了。”燕雲羅轉身看著殿內的百官及家眷，又朝容卿和昭離的方向看來：“父皇你看，今日這麽多人在呢！有你的文武百官，還有陳國太子，越國郡主。更有天下第一閣的閣主為你陪葬，可比母後死的時候熱鬧的多呢！”
    “混賬！你真當朕不能殺了你嗎？”天啟皇帝起身怒罵道：“你的一舉一動朕早就知道，不拆穿你，不過也就是念著父女情分罷了。你若執迷不悟，朕也能舍了你這個女兒，另選燕氏宗親子嗣繼承皇位。”
    燕雲羅聽罷，猛的一轉身，頭上的珠釵被甩得叮當作響。不僅麵色未改，臉色的笑意還更濃了，“父皇，與你做了十多年的父女，兒臣還不了解你嗎？你那些暗衛，早就被兒臣的死士殺光了！”
    天啟皇帝大怒，轉身就要從身後太監手中拔劍，不料那太監竟搶先一步將劍拔出，一劍刺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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