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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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多雨,天氣陰晴不定。沐峰連續咳嗽了幾天,因為齊浩、侯仲一的事情一直耽擱著沒有去見大夫。戴長景看不下去,乘著今日天朗氣清,硬是拖著沐峰去了藥爐看大夫。
    大夫替沐峰把過脈,隻說是受了涼,開了幾貼祛風的藥,更是親自為沐峰去抓藥。
    戴長景和沐峰等著大夫抓藥,沐峰望了望四周,對戴長景輕聲道:“這幾日聖手都來的差不多了,你看我們找哪個大夫替侯仲一看看。”
    “不著急。”戴長景望向長街,低聲道:“我發現近幾日除了大夫之外,南京大街多了些江湖中人。”
    沐峰順著戴長景目光望去,南京大街本就熱鬧,人山人海,可如今這人海中倒多了些佩劍佩刀的江湖人。
    “江湖傳聞,侯仲一在南京出現。”沐峰壓低了聲音,“侯仲一在四方鏢局中鏢,鏢局卻始終沒有交出一具屍體。即便那些人對自己的毒鏢再自信,那麽多天過去了也該起疑了。這裏畢竟是四方鏢局的地盤,他們不敢明著來,索性就將信息散了出去,也算是給鏢局一個警告。侯仲一的事不能再拖了,倘若那夥人真的不計後果把侯仲一在鏢局中鏢的事情傳揚出去,明箭易躲暗箭難防,萬兩黃金也罷,江湖踏腳石也好,四方鏢局恐怕就不安生了。一定要盡快醫治好侯仲一,速帶他回京。”
    “今晚就是登高樓拍賣之日,我們早點去,好好觀察一番。”
    說話間,大夫拿著藥笑臉相迎的進來,二人立馬止了話題。大夫又把煎藥的方法、藥量說了一遍,沐峰一一記下後,忽又想起齊浩,對戴長景道:“齊公子傷心的很,是不是也該給他抓一些養肝護神的藥。”
    戴長景挑眉道:“齊公子是心病,隻有祝姑娘那味心藥才能醫。”
    想起齊祝二人,沐峰又皺起眉來,語帶責備,“昨天陸姑娘在齊公子麵前說那些話,結果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就走了,齊公子本就傷心被她一鬧更難受了。”
    “陸姑娘是在試探齊公子,齊公子的確真誠可表,想來陸姑娘應該不會再反對齊公子和祝姑娘了。”戴長景指了指沐峰,道:“你也是的,陸姑娘是姑娘家,接二連三受到驚訝,總得給人家好好歇息,也好好想想,該怎麽幫忙說服祝老爺。”
    沐峰瞪向戴長景,“現今祝姑娘西郊渡口的事傳的沸沸揚揚,恐怕陸姑娘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難說服祝老爺讓他把女兒許配給齊公子。”
    “那倒未必,陸姑娘玲瓏心竅古靈精怪,說不定真能幫到齊公子和祝姑娘。”一想起陸姑娘,戴長景不由嘴角上揚。
    “古靈精怪?是刁鑽古怪。”
    “原來沐少鏢主不喜設宴請酒,卻喜歡在人背後說閑話。”
    邵宜相帶著玉成自屋外進門,臉色不善,目光明亮直直對上沐峰的雙目,“在背後說三道四,哼,不愧是四方鏢局少鏢主。”
    沐峰皺眉不悅,問道:“陸姑娘,背後議論的確是我的不是。隻是你三番兩次出口傷人,究竟鏢局哪裏得罪了陸姑娘?”
    “想來少鏢主的好事做的太多了,自己都數不過來了。”
    “沐峰若是真有得罪出,請陸姑娘直言。”
    “你……”
    邵宜相麵色漲紅,偏偏事情又不能說出口,隻是如今現在這個場麵,又不能不說,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啞口無言下不來台。
    戴長景連忙打圓場,大笑兩聲,“相識即是有緣,大家有緣相聚又都是真心幫助齊公子和祝姑娘,都是自己人,以後大家見麵的機會一定還有很多,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邵宜相腮幫鼓鼓,餘氣未消,戴長景不斷給沐峰使眼色,沐峰拉著臉,不甘不願的向邵宜相拱了拱手,“若沐峰曾有得罪,還請陸姑娘見諒。陸姑娘若真能助齊公子和祝姑娘共結連理,沐峰感激不盡,之後定當傾力相報。”
    “如何相報?”
    沐峰怔了怔,不可思議的望著邵宜相,隻見她眉目淩然,目光銳利,知她不是隨口而言,當即臉色微變,正色道:“陸姑娘,施恩不圖報。”
    邵宜相望著沐峰,目光明亮,“我從未貪圖燕姐姐相報,隻是聽聞沐少鏢主一諾堪比季布侯贏,既然沐少鏢主說出了口,我又豈能壞了沐少鏢主的美名。”
    戴長景輕笑,“沐峰是個直腸子楞木頭不會說話,若言語上有冒犯還請陸姑娘見諒。陸姑娘既有心成全,就別再為難沐峰了。”
    邵宜相挑眉燦笑,“江湖傳聞,當真不能盡心。一諾千金?過目不忘?”說到後來,邵宜相斜眼向戴長景望去。
    戴長景見她秀眉含怒,眼帶寒光,冷冷的望著自己,似乎話中有話,後麵那句話像是對著自己來的。
    沐峰深邃雙眸望向邵宜相,直言道:“陸姑娘想如何?”
    邵宜相向前踱了兩步,思量了會,悠悠道:“小妹初涉江南,有緣於登高樓結識來自五湖四海的試子,更有幸一窺試子風采,行雲流水、鐵畫銀鉤、龍飛鳳舞,翰墨飄香令小妹大開眼界。”
    戴長景忙向沐峰道:“陸姑娘字體秀潤圓轉,於文試中一展雙管齊下,左右同時寫字,當場奪魁。”
    “大公子過獎了,大公子的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小妹佩服”邵宜相忽然惋惜的搖了搖頭,“隻可惜始終無緣見過沐少鏢主的字。”
    “陸姑娘想如何請直說。”沐峰知道沒那麽簡單。
    邵宜相目光盈盈,字字清晰,“一個服字,心服口服的服。”
    “好,一言為定。”沐峰坦然相望,當即言道。
    戴長景忍不住暗笑,這不是一場賭約,這是陸姑娘的一筆無本買賣,若祝姑娘和齊公子有情眷屬,皆大歡喜之餘她還能拿到沐峰一個服字,若二人真無緣攜手,她也沒有任何損失。寥寥幾句話就把沐峰給套了進去,戴長景含笑搖了搖頭。
    邵宜相轉頭向大夫望去,問:“大夫,一個人無病無痛,卻萎靡不振,氣色孱弱該如何?”
    “定是精氣不足,醫術上說人始生,先成精。精氣乃人之根本,精氣不足,輕則頭暈目眩,渾身乏力,重則傷及五髒,累了性命也是有的。”
    大夫一本正經的回答,他雖不認識邵宜相,但見她對戴長景、沐峰說話的態度,又見二人言語間對她頗有敬意,自己也不敢怠慢。
    邵宜相又道:“麻煩大夫幫我開一些補氣凝神的藥。”
    戴長景忙問:“陸姑娘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邵宜相欠了欠身,婉聲道:“多謝大公子關心,這些藥是給齊公子抓的。”
    戴長景略一思量便明白過來,當即用玄鐵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慚愧道:“還是陸姑娘心細。”
    這下連沐峰也跟著一起拱手歎服,他身為四方鏢局主事人,齊公子在鏢局居住已久,鏢局裏又都是男人,見他一日三餐準時食用,既不咳嗽也不呻吟,即便麵色不佳也隻當是相思成疾罷了。即便前幾日找了大夫也隻看了外傷,沒有好好看顧他的身子。當下覺得自己疏忽糊塗。
    一旁玉成遞了銀子,邵宜相把大夫遞來的藥包交給戴長景,微微笑道:“勞請大公子替我轉交給齊公子,順帶還有幾句話告訴齊公子,他若真想與燕姐姐攜手共度餘生,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身子養好。燕姐姐品貌俱佳,將來夫婿定要與她匹配才行。”
    戴長景雙手接過藥包,笑意拳拳,“多謝陸姑娘。”
    邵宜相見他已了然,也不再多說些什麽,欠了欠身,便領著玉成離開。
    目送邵宜相離開後,戴長景對沐峰打趣道:“我看你這個服字是寫定了。”
    沐峰不以為意,“若真能幫到齊公子和祝姑娘,莫說一個服了,百個服字我都寫給她。”
    “你這木頭耿直脾氣真該改改了,三言兩語就賺走了你一個服字。”戴長景好笑般搖了搖頭,又看向大夫,道:“勞煩大夫走一趟四方鏢局,七情內傷,還得您把脈問診對症下藥。”
    “哀傷胃怒傷肝,七情牽動精氣那可是半點都馬虎不得,不把脈不問診就胡亂開藥,那是庸醫所為。”說完連忙又加了一句,“我開的補氣凝神的藥都是補身子的,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不妨事。”
    沐峰向戴長景道:“得你陪大夫走一趟了,我得去淩雲牧場找幾匹腳力好的新馬。”
    戴長景卻道:“我也有事,曼錦閣裏有幾匹蜀錦趁著還沒被人買走前買下,朱師傅的手藝最好偏又住的遠,得趕緊送他那去做衣裳。”
    大夫當即表示自己可以獨自前往四方鏢局,沐峰卻雙目一瞪,“不過是先小事。”
    戴長景又笑著搖了搖頭,手持玄鐵扇指了指沐峰,道:“陸姑娘後麵那句話你是沒明白,也是我們疏忽了,祝姑娘品貌俱佳,即便齊公子無殷實家境,至少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祝老爺才能看的上他。我們倒好不但把人家弄得萎靡不振,虛弱不堪,連幾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準備。還好祝老爺沒見到,要不然就算陸姑娘真有本事恐也難讓祝老爺首肯。”
    沐峰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起眉來,“陸姑娘有話大可之言,非得說一半藏一半讓人猜。就連幫忙一事她也沒給個準話,究竟是幫還是不幫。”
    戴長景眉眼舒展,笑著拍了拍沐峰的肩膀,道:“女人心,海底針。”
    玉成匆匆跟在邵宜相身後,喜道:“小姐,你真的要幫齊公子?”
    邵宜相輕輕道:“靈姐姐還沒回信,我不會這麽快就做決定。”
    玉成搖著頭,好奇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和沐少鏢主打賭呢?”
    邵宜相嘴角微微翹起,得意道:“我若勝了能拿到沐峰的服字,有了他這個服字,就能堵住京城裏的悠悠之口,若燕姐姐真和齊公子無緣,我也沒什麽損失。這種賭局,傻子才不賭。”
    玉成拍手笑道:“還是小姐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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