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奪權不能太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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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又繼續道:
    “太子即位之後住在哪裏,不外乎原來的宮殿與楚宮。季氏讓大夫勸阻太子不要入住楚宮,那想必就是要讓太子即位後住在原來的宮殿之中,也就是魯宮之中。”
    李然點了點頭,他二人顯然是想到了一處去了。
    叔孫豹聞見狀,反倒是有些詫異,不禁問道:
    畢竟太子入住楚宮這件事本身是合情合禮的。太子即位後住在哪兒不一樣?反正都要受三桓掣肘轄製,住在原本的宮殿與住在楚宮會又有什麽不同?
    “你的意思是......”
    隻見李然反而是眉頭緊鎖,一副不無憂慮之色。
    以前季氏與叔孫氏雖多有矛盾,但大都是小打小鬧,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動幹戈。
    可此次季氏擺明了是要陷叔孫氏於不義,趁機一鼓作氣端掉叔孫氏,如何不讓叔孫豹憤怒?
    “不對!”
    “那太子......”
    叔孫豹忽的想起一件事,臉色頓時惶恐,急忙看向李然。
    隻見李然此刻也是一臉肅然。
    “是了。”
    “太子即位入住楚宮一事是小,太子的安危才事大,如今正值關鍵時刻,絕不可讓太子出現任何意外,大夫可萬務多加防範啊!”
    太子野一旦出現意外,公子稠則多數會被季氏扶持成為了下一個繼承人,而以公子稠的心智......他若是成為魯國國君,季氏豈非當真可以隻手遮天了?
    若想保住魯國公室最後的榮譽與尊嚴,太子野便一定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我這就去安排!”
    叔孫豹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出門找人安排去了。
    李然看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卻並未就此平息。
    ……
    來到叔孫家的後院,隻見祭樂與公子稠已是玩得滿身汙泥,李然見狀,一度懷疑這個祭樂到底是不是鄭國的大家閨秀?
    周禮治世下,居然還有如此頑皮的女子,也真是奇了怪了。
    “欸,你們談完了?談得怎麽樣?”
    祭樂雙手在身上隨便一抹,便朝李然靠了過來,公子稠更是一手泥濘一手鼻涕,傻嗬嗬的笑個不停。
    見得此兩人這般模樣,李然也隻能喟歎他們心大。
    這小小的曲阜之內,早已殺機四起,暗流湧動,李然心中的不安,正是因為如此。
    季氏表麵上要代太子祭天,想要僭越君權,但暗地裏卻不知在籌劃著什麽駭人聽聞的計劃。
    季氏與叔孫氏的爭鬥看上去乃是圍繞君權,但實際上卻也是彼此利益之爭。
    太子野的安危至關重要,公子稠的安危難道就不重要?
    一旦太子野與公子稠俱亡,魯國公室何人能夠即位?誰人又能阻止季氏僭越君權?
    所以從這一點不難看出,季氏眼下隻怕不止是想要代太子祭天這麽簡單。
    “還行,季孫意如這會兒應該已經去向他的祖父告狀去了。”
    “哦?那如不出所料,明日便會差人去向晉國求取祭器了吧。”
    李然將今日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祭樂聽罷,當即點點頭道:
    “如此一來,豈非正中我們下懷?”
    “此事隻要傳到晉國,無論六卿還是晉侯本人,隻怕都不會答應的。”
    “可…可你為什麽看起來還是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分析一番後,祭樂的目光仍舊日停留在李然的臉上,皎潔的一雙眸子裏透著一抹純真。
    而一旁的公子稠傻嗬嗬的笑著,鼻涕都快掉在地上了,也是大眼骨碌碌的轉著盯著李然看。
    李然被這兩人的眼神搞得有點難堪,當即聳了聳肩化解尷尬:
    “我又哪有什麽不高興的…”
    言罷,當即隨口與他們閑聊起來,轉移了話題。
    他並非不願意把實情告訴這兩人,隻是這兩人一人是鄭國的千金小姐,任性頑皮,一人雖貴為魯國公子,卻一副瘋瘋癲癲的不知世事的樣子。與其告訴兩人,莫不如對他們善意隱瞞才好。
    李然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或許並不是什麽賢德出眾之輩,或許並不是什麽才高八鬥之人,但他卻總能換一個角度去為旁人著想。
    這也就是他在集會上大談庶民利害的原因。
    這些說到底跟他自己其實沒什麽關係,他也不在乎,畢竟以他腦海裏裝的東西,他想要在這世界生存,實在太容易。
    可他希望自己曾經享受到的自由,也能出現在別人身上。
    同樣,今日幫助太子野,很大程度上也是出於他對太子野如今的處境的憐憫。
    .......
    翌日,叔孫豹一早得報,果不其然,如今季孫宿已派人去往晉國匯報此事,並索取一應禮器。
    李然計策的第一步已經達到。
    那麽接下來,就是看晉國的反應了。
    太子野此時還是有些擔心,午時剛過,便從太廟急匆匆的趕來叔孫府邸,詢問李然接下來還要做些什麽。
    晉國的反應自然能夠決定這一次對季氏反擊的結果。但太子野身為即將即位的魯國國君,自然也不能幹等著,他總得做點什麽來維持自己在魯國國民心目中的公室形象以彰君威。
    這很重要,因為他剛剛答應了季孫宿代替他祭天,消息一旦傳開,他在魯國百姓心目中的形象隻會一落千丈。所以,他覺得他必須要做點什麽來挽回自己的形象,重塑這些年被季氏已經壓榨得所剩無幾的公室威嚴。
    “棘手,棘手啊…”
    李然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都相當棘手。
    “當真沒有什麽辦法嗎?”
    言語間,看得出太子野也是相當著急。
    他不想成為一個傀儡,更不想像他的父親魯襄公一樣,懷著滿腔遺恨死在自己親手建造的楚宮之中。
    那種痛苦與遺憾他根本不用想象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承受。
    他想成為一個像晉文公那樣的人物,一個像齊桓公那樣的人物!
    一個可以帶領魯國雖不至於稱霸群雄,但至少也要讓其他諸侯敬畏的君主!
    有誌,當然不在年少。
    但問題在於年少的太子野很難將自己的誌向變成現實。
    “有,但現在還不能。”
    李然的回答也很簡潔。
    事實上,他的確有辦法替太子野收攬民心。
    隻不過鑒於目前的形勢,他不敢這麽做。
    因為他知道,一旦太子野的行為惹怒了季氏,那麽季氏定然會對太子野下手。
    正如當初周王室的太子晉一般。
    當一個人對權力的渴望超過了理智,沒人料得到他會做些什麽。
    更別提季氏現如今已是魯國權柄之首,他們意欲對付太子野,實在不要太簡單。
    “現在對太子而言,安分守己才是最重要。”
    “什麽?”
    太子野聞聲一怔,繼而麵露怒色。
    “什麽?!安分守己?”
    讓他一個魯國國君在季氏如此跋扈囂張之人麵前安分守己?當一個乖乖的綿羊?
    做不到,絕做不到!
    即便他的父親魯襄公當年就做到了,可是他做不到。
    “季氏在魯國霸權一方,封邑早已超過公室十倍,魯國庶民隻知三桓而不知我公室!貪得無厭,結黨弄權,我魯國上下早已被他麽搞得烏煙瘴氣,再如此下去,國體何存?!”
    太子野絕不可能成為溫順的綿羊!
    “太子稍安。”
    李然示意他不必激動,而後朝著太子野一個頓首言道:
    “太子,若是此時你表現出對季氏的厭惡,季氏還會讓你順利即位嗎?…就算即位了,也必然會對太子提高警覺,屆時又當如何施展心中宏圖大略呢?”
    隨後,又想到方才季孫意如又是問及公子稠,隻覺得這件事可能並沒有看上去這麽簡單。
    公子稠那瘋瘋癲癲,不太聰明的樣子他也見過了。可若說如此一個傻瓜公子,需要季氏這般關注,顯然是有些勉強。
    “是了!…原來如此!季孫宿之所以會派季孫意如前來,想來必然是早已料到了大夫會一口回絕的!若果真如此,那…”
    “若大夫勸說太子移宮,那一旦太子在魯宮中發生任何不測,季氏都可將所有責任推卸至叔孫氏頭上……”
    “如此一來,他們不但能夠解決太子,還能順帶著將叔孫氏推入朝野輿論的火坑中。”
    叔孫豹聞言不禁是倒吸一口,但隨即又起了疑惑:
    “子明這話倒也有理,隻是…季孫老賊又怎會不不知老夫的脾性?若是派了其他大夫來說我倒也罷了,此番卻是派那豎子前來,老夫又豈能答應?”
    一開始李然不及細想,因此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但被叔孫豹這麽一點撥,突然頓感不妙起來。
    “但如果再細想一下,”
    叔孫豹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又沒能完全領會。
    叔孫豹細細一想,自然也是恍然明白了過來:
    “哼!季孫宿這個老匹夫,當真狠毒!我若回拒,太子若在楚宮遇害,便也成了老夫的罪過了!而且,楚宮離季府也離得更近,分明就是候著我來拒絕!”
    “季孫意如今日前來的目的,一來,是告知大夫太子即位後想要入住楚宮,以期大夫可出言阻止,二來,是為尋找公子稠。”
    “可楚宮乃是先君所建,亦屬公室,太子即位要求入住楚宮,也無可厚非。若隻因擔心太子入住楚宮之舉,或有振興公室,削弱季氏權柄之嫌,便如此大張旗鼓的阻攔,那季氏此舉,未免有些......”
    “哦?有何奇怪之處?”
    隻聽李然繼續道:
    “大題小作?”
    “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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