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推著自行車，跟著韓彩玲來到人民公園。
    人民公園是開放式的，沒有圍欄，也沒圍牆。
    大冬天的，又臨近春節，公園裏沒人。
    韓彩玲找了張長凳坐下，陳揚停好自行車，也走過來坐下。
    “韓彩玲，你最近怎麽樣？”
    韓彩玲道：“我麽，還是老樣子，教書唄。我不像方麗平，她比我心大。”
    “哦，她怎麽了？”
    “棄教從政，她現在是嶴環鄉的副鄉長。”
    陳揚道：“怎麽回事？當老師不好嗎？有寒假，有暑假，多好啊。”
    韓彩玲笑了笑，“你有所不知。這幾年，行政機關需要補充大量的年輕幹部，具體的要求是，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和專業化。從教師隊伍中選撥幹部，已成了一種趨勢。”
    陳揚點點頭，“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肯定也曾在被選撥之列。”
    “嗯。但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隻能過小日子的人，幹不了大事。組織上找過我兩次，我都謝絕了。”
    “好，有明確的方向，並盡量不改。韓彩玲，其實你比方麗平更穩當。”
    “班長，你還知道我倆有其他區別嗎？”
    “有啊，你喜歡安靜，方麗平活潑好動。所以，她喜歡交際也善於交際，而你恰恰相反。她棄教從政，也許是她最好的選擇。”
    韓彩玲瞅了瞅陳揚，“不說方麗平了，說說另一個吧？”
    “另一個？另一個是誰？”
    “楊麗娜。”
    陳揚怔了一下，“楊麗娜？說她幹嘛？”
    韓彩玲撩了撩自己的頭發，“她回來了，就在前不久。過了年，她就去城關中學教書。”
    陳揚不敢相信，“不會吧。我有消息，她在省師範學院進修完畢後，準備跟她男朋友一起出國的。”
    韓彩玲搖搖頭，“她男朋友把她甩了，自己出國去了。省師範學院倒是希望她留校，可她心灰意冷，就申請回來。她爸托人找關係，把她安排到城關中學教書，”
    陳揚道：“現在有個出國熱，但凡有門路的，都想著出國見世麵。”
    韓彩玲道：“這次折騰，對楊麗娜打擊很大，看上去憔悴得像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班長，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陳揚搖了搖頭，“我現在是已婚男人，不方便了。”
    韓彩玲含笑問道：“怎麽，陳紅玲管著你？”
    “不是，她善解人意，體貼溫柔，我的事她從來不管。”
    “喲，這麽好呀？”
    陳揚點了點頭，“真的。韓彩玲，她的性格很像你，賢妻良母型的。”
    韓彩玲沉默了。
    許久，韓彩玲道：“可是，你並沒有選擇我。”
    “對不起，老同學。”
    韓彩玲嫣然一笑，“班長，不要說對不起。你對我評價這麽高，足以讓我銘記在心。”
    “你非常優勢，韓彩玲。我需要一個穩定的家，你能給我，陳紅玲也能給我。”
    “嗯。對了，陳紅玲的病治好了嗎？”
    “還沒完全痊愈。現在堅持吃藥，醫生說，有一個三五年的觀察期。過了觀察期，才是完全痊愈。”
    “會好的，班長，好人一生平安。”
    “謝謝你，韓彩玲。”
    兩個人聊了很久，看到太陽西落，陳揚才站起身來。
    分手時，韓彩玲道：“班長，咱們班長那些考上大學，散布在全國各地的同學，有不少正打聽你呢。”
    陳揚笑道：“那你告訴他們，他們的班長，正在奔向百萬富翁的道路上。”
    “咯咯……我就這樣對他們說？”
    “對，他們創造精神文明，我創造物質文明。我驕傲，我高興。”
    “好，那我就把你家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們。”
    陳揚揮揮手，騎上自行車走了。
    其實，楊麗娜回來，陳揚早已知道。
    肖偉力在省城有業務，在省城見過幾次楊麗娜。
    陳揚覺得，他和楊麗娜本來就沒有什麽，輪不到他去安慰人家。
    他壓根就不會安慰人。
    再說了，當初那種關係，是楊麗娜先斷的，他無需承擔責任。
    人生燦爛，豐富多彩，不應糾葛於男女之情。
    現在的陳揚，第一愛護陳紅玲，第二就是賺錢。
    情不知所起，愛如風如雨。
    陳揚命令自己徹底忘掉楊麗娜。
    可是，有人不讓他忘掉。
    從縣城回來的第二天，是臘月十三。
    肖偉力不告而來。
    陳揚不知道肖偉力為啥而來。
    二弟的肥皂廠，現在直接與縣百貨公司來往，與已經脫離縣百貨公司的肖偉力沒了關係。
    “偉力，你小子真行。我昨天去你家，你不在家，現在卻突然冒出來了。”
    肖偉力笑道：“此番前來，共有兩事，一是生意，二是生活。”
    陳揚也笑道：“那就樓上請。”
    肖偉力搖手，“帶我去你的小漁船，你打點魚，我帶回去孝敬我爸我媽。”
    “好啊，我也給家裏攢點年貨。”
    於是，兩個人拿著漁網和船槳，沿著幹河溝朝河邊走去。
    還是將小漁船搖到“七灣”。
    這裏是張成龍和張成虎兄弟二人的地盤。
    倆兄弟不在。
    陳揚開始下網。
    七個河灣，陳揚在前四個灣下網。還有蝦籮，陳揚連起六個。
    收獲頗豐。
    但陳揚明顯的感到，漁和蝦不如以前多了。
    捕魚的人太多，捕魚的頻次太多，魚來不及長大。
    陳揚還明顯的感到，肖偉力這家夥有事。
    陳揚把小漁船搖回去。
    將扺岸時，陳揚停住小漁船，拿撐篙固定，在船頭坐了下來。
    “偉力，說事吧。”
    不料，肖偉力期期艾艾，瞅著陳揚不肯說。
    “借錢？”
    肖偉力搖頭，“我不缺資金。再說了，你的高利貸，我可負擔不起。”
    “生意不順？”
    “不是。我生意還行，沒你的生意火爆，但也過得去。”
    陳揚皺起了眉頭，“那會是什麽事呢？”
    肖偉力猶豫，“揚哥，先說一件生意上的事。過年以後，我想在你二弟那裏訂購一批鞋。”
    陳揚笑道：“這算什麽事，你自己找他。隻是有個前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肖偉力點點頭，“這是必須的。”
    “哎，現在可以說事了吧？”
    肖偉力看著陳揚道：“我，我愛上了一個人。”
    “誰？”
    “楊麗娜。”